第18章 設想
在梅竹山莊那天,黎曉函并沒再遇到邵馳,讓他着實松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是什麽運氣,這都能碰見邵馳,他決定在趕往第三天的寺廟景點時,他要先上幾柱香,确實,黎曉函後來還真的燒了香,求求佛祖保佑曉北能夠順順利利長大成人。
連續三天在外面跑來跑去,順利将老外們送走後,黎曉函總算是能夠歇息。不過,他的病卻不見好,反而加重。這個季節正是感冒症高發期,距離恢複還有一段距離,得好好養養。
在梅竹山莊遇見邵馳一事,黎曉函邊擰鼻涕邊告知李歲榮,後者感嘆:“你這運氣也是沒誰了,人人都想遇見的商界大佬,你卻避之如蛇蠍。”
黎曉函濃濃的感冒音響起:“李先生,如果我不是以童恺聞的身份面對他,我也不會如此。”
李歲榮投降:“好吧,是我的錯。距離下一次的通告時間還有一周,你可以在家裏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
黎曉函應了聲:“嗯,我知道了。”
随後李歲榮又了解了一下劉宇昆照顧曉北的情況,黎曉函客觀的評價了兩句。挂了李歲榮的電話後,黎曉函吸吸鼻子回課室裏繼續準備下一堂課,要好好休息還真難。
結束三天的翻譯期,黎曉函在回校的第一天便收到他的報酬,還算豐厚,看着自己小金庫的錢越來越多,黎曉函覺得感冒似乎也不是那麽不可以忍受。
下一節課是口語課,黎曉函決定不開口,除非小組練習話題,他選擇後排位置,今天晚到的班長也選擇了同樣一排,見黎曉函來上課,便挪到他身邊的位置。
老師還沒來,班長趕緊利用好這段時間跟黎曉函說上幾句話:“前幾天翻譯報酬收到了?”
黎曉函懶懶地應了一聲:“收到了。”
班長聽出他聲音沌沌地:“你感冒了?”
黎曉函用紙巾捂了捂鼻子:“嗯,小心傳染給你。”
班長笑道:“不可能,我剛感冒完,抵抗力強着呢。對了,學校準備将聖誕節和元旦節活動放在一起舉辦,會有大型的聯歡節目表演,有沒有興趣報名參加節目。”
黎曉函毫不猶豫地拒絕:“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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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說道:“有學分加。”
黎曉函說道:“加多少?”
班長說道:“視情況而定,單獨表演和群演均不同,有些節目報了也未必能通過審核。”
黎曉函說道:“怎麽還要審核,這麽麻煩。”
班長說道:“這是全校性質的,當然嚴格些,女生們已經在想節目了,你也來當個群演呗,怎麽說你也算是我們的班草。”
黎曉函說道:“別讓齊凡聽見,他一直覺得自己是班草,我可不敢搶他的位置。”
班上的男生在大一軍訓時間都是見過黎曉函真容的,自戀的齊凡一直視黎曉函為勁敵。
兩人相視一笑,班長更是笑得停不下來。
沒笑多久,口語老師來了。
下課期間,班長和黎曉函都坐在位置上沒動,黎曉函是因為生病不想動,班長是繼續勸他參加節目,黎曉函被他纏得煩了,随口敷衍了幾句,告訴班長他會好好考慮了。
上午的課程結束,下午是體育課,黎曉函中午下課直接回家。
班長拍拍額頭:“被黎曉函坑了,他根本沒答應我。”
齊凡酸酸地說道:“沒他上臺又不會少塊肉。”
班長看齊凡一眼,和事佬姿态勸道:“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嘛。”
齊凡對着班長翻白眼:“你是居委會大媽嗎?”每次他說話都要勸解一下。
班長:“……”早知道就不說話了。
黎曉函下課後直接回家,中午的公交車速度快,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家門口,他也午飯沒吃便躺下休息,實在是困,最近幾天晚上總是喉嚨癢喉嚨沒休息好,黑眼圈也一天比一天重。
不稍多久黎曉函便昏昏沉沉的墜入黑暗中。
吵雜的街道,昏暗的巷子。
街道兩旁的路燈明明暗暗,有幾盞還被不良青年用石頭砸破外殼,失去了原有的美。
他迷茫的站在街口,嘴巴被死死的捂着,完全發不出聲音。
捂住他的嘴巴的女人正大大的喘着氣,她盡量讓自己的呼吸聲音平穩,不讓後面緊追着她的人找到他們。
雜亂的奔跑聲和幾個男人怒吼的聲音忽略他們藏身的小巷,繼續往街道的前方跑去,他們嘴裏還吐着不幹不淨的罵人母親的髒話。
距離那些人離開五分鐘後,女人才摟着黎曉函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她有着姣好的面容,摸了摸一頭染成褐色的大波卷發,緊張的神情從女人的臉上消失。
“來不及做飯,晚上就在樓下的清真面館随便吃點吧。”女人如是說。
黎曉函點點頭,他已經是清真面館的常客了,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老板和老板娘都認識他們。
吃過晚飯後,他們回到冷清的家,家裏的物品雜亂被掃落在地,唯一的電視機被抱走,浴室裏的鏡子被砸碎,房間裏的床單被扯落在地。
女人大致将浴室和房間收拾一翻,讓黎曉函洗個澡睡覺,明天再送他去學校,不,送去外婆家。
一覺醒來之後黎曉函已經坐在前往郊區的路上。一個半小時後,他們出現在外婆家,黎曉函被女人送進外婆家,迎接她的是外婆劈頭蓋臉的怒罵,黎曉函已是知事的年紀,聽着外婆的怒罵聲,心情不是滋味。
女人留下黎曉函的生活費,她坐車走了。
黎曉函記得女人那個傲然挺立的背影極少看見,至少他在後來的日子裏再也沒有瞧見過。
遠去的車子形成一個點并逐漸消失在黎曉函眼前,他被喋喋不休罵着那女人的外婆拉回家裏。
下一次見面又是什麽時候?
沒有人知道。
黎曉函醒了過來,他全身都是汗,原來只是一場夢,輕咳兩聲,引來了正在大廳外面玩拼圖的劉宇昆和曉北。
劉宇昆端了杯水進房間:“醒了?”
黎曉函坐起來,但頭還是昏昏沉沉:“謝謝。”接過水咕嚕嚕地喝下,“曉北在做什麽呢?”
劉宇昆說道:“在玩拼圖,他最近對拼圖比較感興趣,老師也說可以培養他的空間想象力,我給他買了幾副簡單的,現在已經完成兩副了。”
腦海裏還是剛才夢鏡中帶來的沉悶,心裏很不舒服,看到曉北他沒有以往的高興,而是淡淡地就撇了一眼,然後到浴室裏沖澡,身上全是粘乎乎的汗水。
劉宇昆将熱好的晚飯端上桌,黎曉函洗完澡就可以吃了。
清粥小菜,比較适合現在玻璃體質的黎曉函。
用過晚餐,黎曉函便呆坐在一旁盯着電視出神,劉宇昆繼續陪曉北玩,給他念故事書,沒有打擾黎曉函的發呆,只當他是一個病人般照顧着。
看的出來,黎曉函是個滿身都是故事的人,他經常流露出的憂郁氣質瞞不過他,就是家中只有黎曉函和曉北也知道他們家的滿滿都是故事,一個是在校生,一個是自閉症兒,父母從未出現過,更甚的是,黎曉函提都未提過,家裏也沒有屬于一個完整家庭的照片。
可以說是冷冷清清的不像一個家,只是哥哥帶着弟弟生活。
按照一些人的性格,大概就把自己的慘事告知于社會,向社會福利機構求助,希望博得大衆的同情和憐憫,擺脫困境。可是,黎曉函卻是相反,他不樂意他人知道自己的困境,也不願意看到別人眼裏的同情和悲憐,他塑造了一個堅強的外殼,将自己和曉北緊緊的裹在裏面,度過春夏秋冬,避開人情冷暖。
黎曉函待人彬彬有禮,可見他一直接受着良好的家庭教育,大概也是這種畸形的家庭環境造就了他的性格。
不希望将病氣過給曉北,這幾天曉北都是跟劉宇昆睡的。
剛開始的時候曉北還不樂意,睡一會兒就會跑回來原來的房間,黎曉函以為他要在原來的房間睡,便跟劉宇昆換房間,但誰知道他又跑過來,原來他是執意要跟黎曉函睡。
不過,在黎曉函的耐心勸說下,告知他自己的病可能會傳染,曉北才肯乖乖跟劉宇昆睡。
有這樣的反應,黎曉函很高興,曉北對自己是不一樣的,他們相依為命四年了,不是嗎?
夢鏡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無形中擠壓着黎曉函的胸腔,使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保持着抱膝而坐的動作不知呆坐了多久,劉宇昆都看不下去了,推了推他。
“曉函?曉函?你還好嗎?很晚了,回房間睡覺吧。”劉宇昆有點擔心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睡一覺醒來就呆呆地。
黎曉函終于回過神,甩了甩發麻地手臂,虛虛一笑:“我在想些事情,有點入神,沒想到挺晚了。”
劉宇昆指了指時間:“你在這兒坐了兩個小時,沒動過。如果有什麽事情方便的話可以跟我說說,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黎曉函搖頭道:“我沒事,謝謝關心,你先去睡吧,明天你要回家了吧?”
劉宇昆有點擔心,黎曉函生病了,現在似乎還沒有好全,還有點嚴重,他連自己都照顧不了,更不要說照顧曉北,有點不太放心自己回家。
黎曉函知道他在擔心什麽,說道:“昆哥,你不用擔心,真的。”
劉宇昆最後還是說道:“行吧,明天你要是起不來,我就下周再回家。”
黎曉函最後還是妥協道:“好。”
第二天,黎曉函起來了,不過精神卻不太好,劉宇昆都打算留下來了,黎曉函沒讓他留,照顧曉北對他來說并不是什麽大問題。
天氣不錯,黎曉函帶着曉北送劉宇昆到樓下打車,他也算是放松放松自己的心情。
劉宇昆走後,黎曉函牽着小北到附近的小公園逛逛。
那裏有個沙池,幾個小朋友已經玩了起來,曉北站在一起看着他們玩。
黎曉函鼓勵他:“曉北想去玩嗎?”
曉北現在知道回應黎曉函,看了黎曉函一眼,後者鼓勵他去玩:“曉北,去吧。”
曉北去了沙池,不過他蹲在地上自己堆沙子,并沒有跟旁邊的小朋友接觸。
與此同時,一個陌生的手機號打了進來。
黎曉函正鼓勵曉北跟小朋友玩,估計是哪個騙子公司打來的電話騷擾電話,現在關鍵時刻,他直接把震動中的手機掐掉。
掙紮了半天才撥出這個手機號的邵馳:“……”
在腦海裏設想了多個黎曉函接聽電話的聲音,比如睡夢中的沙啞聲,跑步的喘氣聲,聽到自己聲音的驚訝聲。
然而,一切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