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親人

“安棋,你還記不記得,高二的時候我們演的那個話劇?”連弈問他。

“哪個?”林溯演過好幾個話劇,不知道連弈問的是哪一個。

“就是我們兩個一起演的那個。”

“梁祝?”

“對。猜拳我輸了,所以我演了大壞蛋馬文才,而你演了梁山伯。”

高中的時候,他們因為李莎當過情敵,也演過情敵。便是梁山伯和馬文才,但是不公平的,明明他演的是正派,最後卻是連弈演的馬文才更受女生歡迎。

當時他氣了好幾天:“校草了不起啊?長得帥了不起啊?還不是個大壞蛋。”

誰知那人就在身後:“你說誰是大壞蛋?”

“你……當然是馬文才啊,橫刀奪愛,不是大壞蛋嗎?”

“那你知道馬文才為什麽會橫刀奪愛嗎?”

“不知道。”

“因為馬文才看上了梁山伯啊。”

“亂說什麽啊?別毀了我心中完美的童話。”

雖然連弈的馬文才很受歡迎,但是他和女主演得也不賴,他們的“梁祝”還得了第一名呢。當時那個視頻在網上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連弈說:“我記得那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我跟我爸爸說,我以後想當演員。然後……那一桌菜,被推到了地上,盤子飯菜砸得粉碎。後面爸爸有三天沒有回家,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洛叔也跟着他消失了。三天後,他回來,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們要移民去美國了。”

林溯不知道,原來他家移民是這個原因,他一直以為是連弈父親工作上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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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伯伯,不願意你抛頭露面吧。”林溯說。

“不是。”連弈很快否決了,他看着外面的夜空,目光變得深沉而悲傷:“我的人生就像是他的一張畫紙,從我生下來,一筆一劃,都要由他來畫。突然某一天,他發現畫紙上出現了不屬于他的筆跡,他憤怒了。他要把那個不屬于他的筆跡塗抹掉,再換上他的筆跡。可是偏偏,他發現再也畫不上了。從那時起,我們的關系就僵了。後來,後來我去了他敵對公司上班,三年,那個公司的業績遠遠超過了他的公司。也是從那一刻起,他再也不幹涉我了……我談戀愛,或者不談戀愛,我跟女人談,或者跟男人談,他都不幹涉了,我想演戲,他也不管了,真的,這樣很好。”

林溯說:“或許,你應該跟你父親好好談談,他不管你,你也不管他,這樣,你們都太孤單了。”

“好好談談啊……他跟我談的話題,永遠是近期股票走勢,敘利亞戰争,全球氣候問題……你相信嗎?我們是父子,卻從來不曾交心。”

林溯想起了他的爸爸媽媽,他們在世的時候幾乎天天拌嘴,什麽芝麻綠豆的小事都能争執起來。但是,轉眼,兩人又沒皮沒臉地依偎在一起看電視了。媽媽每次下廚,爸爸都會生氣,說這些事情讓他做就好,然後把媽媽罵去沙發上吃水果看電視。

後來媽媽走了,爸爸一個人話也少了很多,但是他們父子也經常會坐一起敞開心扉地喝酒,聊天。

親人是什麽?就是應該相互管着,不然,親人這個詞,也沒有了意義。

從來不曾交心?

那會有多難過啊。

“連弈,我知道這樣你會過得很自由,很輕松,但是,不幸福。”

“為什麽不幸福呢?”

他笑着把林溯拉進懷裏,頭頂,是好聽帶着蠱惑的聲音:“我有你,我很幸福。”

夜空像是一塊巨幕,将這座城市掩蓋在黑暗下。

這一晚兩人沒有做,而是相擁而眠,直到天亮。

《暴君摯愛》正式開機了,取景地點是蘇城。蘇城是古城,許多拍攝古裝劇的劇組都愛來這裏取景。而蘇城也是一個多雨的城市,之所以選擇在蘇城,也是這個原因,電影中有好幾幕都是在雨中。

第一個場景是屠城,外面群演已經就位,連弈飾演的靖國皇帝伏哲身穿暗黑色龍袍,慢慢從宮殿裏走出來,走到高臺上,太監在他身後為他撐着傘。

他看着前方的厮殺,看着遍地的屍體,眼中沒有半點感情,他的聲音冷靜得像是在開玩笑,卻輕易地決定了無數人的命運。

“熙國所有皇室男子,當場擊斃,所有後宮女眷,充為軍妓,朝廷官員,壓回天牢待審,有違抗着,格殺勿論!”

他是亂世的枭雄,他是新時代的君王,沒有人敢有異議。

話音剛落,下面便是此起彼伏的棍棒聲,伴随着雨聲,滲透了蒼白的天空,地上,血流成河。

死不讓人好死,活也不讓人好活,這就是靖國皇帝。誰能想到,令人聞風喪膽的暴君,也不過是一個剛剛年滿十八歲的少年。

似是鮮血的味道太難聞,他踱步往別院走去。

場景變換,禦花園裏。

滿地的落花透着餘香,在濕潤的空氣中滲入心菲,他覺得心情也好了許多。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一幕。

湖邊站着兩個少年,一個身穿藍衣,高一點,十三歲左右。一個身穿白衣,大概只有十歲不到。

兩人站在一起,目光對視,藍衣少年不知一直在跟白衣少年說什麽,眼神一直很溫暖。白衣少年也是淺淺地笑着看着他。

忽然,白衣少年推了藍衣少年一把,藍衣少年措手不及,掉進了湖裏。

白衣少年就這樣淡淡地看着,看着藍衣少年在水裏掙紮,呼喊,謾罵,直到被水淹沒,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林溯飾演的便是白衣少年,熙國的七皇子南宮羽。而藍衣男子是熙國太子南宮畫。

伏哲從衣着發飾,認出了兩人的身份,他心底覺得十分好玩,便退了侍衛,一個人走了過去。

逗道:“孩子,那個人,是你仇人?”

南宮羽擡頭看了他一眼道:“不是,他是我四哥。”

“你為什麽要殺你哥哥?”

他低頭仔細擦着手指回答:“他活該。”

“為什麽他活該?”

“礙眼。”

“他怎麽礙你眼了?”

“有他在,父皇永遠不會多看我一眼。既然他跟老頭如此父子情深,就讓他去地下見那老頭好了。”

他驀然仰起頭,看着他,唇角的那抹笑意美過如畫江山。

伏哲竟有片刻的恍惚,問道:“那如果出現一個願意賞識你,重用你的人,你會怎麽做?”

“鞍前馬後,至死不棄。”

拍完這個場景大家渾身都濕透了,匆匆去換了衣服。等天空又開始下雨的時候,開始趕下一個劇情。

這個劇情在一棟民房裏面拍,是電影裏南宮畫的聯盟會基地。

南宮羽從夢中驚醒,渾身是汗。

昔日的太子南宮畫端着藥坐在他床邊:“羽,你醒了?快吃藥。”

“四哥,這是哪裏?”

“這是四哥的同盟會啊,你忘了?我把你救出來了。”

“哦。”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卻是害怕至極,那個人的話一聲聲回蕩在耳邊。

鞍前馬後,至死不棄,原來,你就是這樣至死不棄的?

原來你就是這樣至死不棄的?

你就是這樣至死不棄的?

……

“轟隆”伴随着雷聲,外面傳開了打鬥聲。

“不會……不會……”

南宮羽猛地坐起來,渾身顫抖往後縮,南宮畫抱住他安慰:“羽,你放心,他找不到這裏的,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殺了那個暴君,我們好好過日子。”

他急忙抓住南宮畫的手,拼命地搖頭:“不要……四哥,我們快跑吧……”

“怎麽?不相信四哥?”

“不……我們都不過他的……我們快跑……快跑……”

“羽,我籌謀了這麽多年,你委屈了這麽多年,我不能放棄,我們都不能放棄。”

這時,外面傳來了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我數十個數,南宮羽自己走出來,我便不動同盟會一草一木。”

“十,九,八……”

多年前的初相逢,也是這樣一個雨天,他下令,熙國所有皇室男子,當場擊斃。

多年後的這一天,也是這樣一個雨天,他說,他數十個數,南宮羽,自己走出來。

“……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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