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走過春秋(十一)

趙子原來想着姬發奉這等直腸子,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會無緣無故的找風先生。所以他格外體諒的獨自駕馬在後,默默旁聽兩人言語。

不想沒來由的聽到這麽一句,姬發奉毫不遮掩的豔羨神色,還格外坦蕩的誇贊,“真好看。”

“謝謝。”

“我就沒有這樣的。”

“……”

羲和有種荒謬的感覺,她好像被個大老爺們羨慕,還撒嬌了?

偏偏姬發奉是發自真心的,顧及男女有別,不經意的看了那條紅縧帶後又瞥了旁。手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紅縧帶,一樣是紅的,可是人家的上面還繡了朵小花,顏色也比自己的正。

真好看。

羲和真沒遇到這種情形,又尴尬又新鮮,想到陳仲文送來的一打縧帶,“我那裏還有其他顏色的縧帶,回頭你看有沒有喜歡的?”

“謝謝風先生。”

姬發奉欣喜不已,見馬上兩個女人都看自己,笑呵呵的摸着臉側小搓辮子要投桃報李,“我有很多的發帶細繩,到時候也給你們一些。”

羲和這才發現這人右側的小辮子紮了五六個,一個一顏色,靓麗俏皮。

好看是好看,可這麽一張曬得油皮黢黑的濃眉大臉配着……

羲和辦不到違心的事,就這麽深深看了他一眼。

姬發奉當她是答應了,當即樂得就和羲和東拉西扯的聊了起來。兩人也就在莊院裏遠遠見過一回,說好了要送東西,那自然不能冷了場面。

羲和耐心的應和,反正路上沒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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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子周妘也乖乖的聽着,可到了莊院後發現姬發奉來來回回就那麽些事,瑣碎又不吸引人,偶爾還掉一段冷笑話。

冷的臉都僵了。

周妘緊跟羲和去住的房屋路上,沒忍住笑了起來,“這姬先生真有意思。”

羲和也明白這個姬發奉就想攀兩句衣裳首飾的東西,她們兩女人一個是婢,一個從武,身上幹幹淨淨的沒有玉佩香囊,頭上也只有烏鴉長發。

莫名其妙被個男人比了下去。

踏過一處,順手掐了路邊一朵小黃花。細細嫩嫩,嬌弱可憐。

羲和看了看,擡手插在周妘梳實的發髻上,“好看。”

周妘心裏高興,“先生也來一朵?”

“不不不,我這一朝天揪戴着不倫不類。”

羲和一面拒絕,一面後躲,深怕自己不留神就被戴上。她是愛美,可她也是有講究的。

想當年,開春的維密走秀都是她開場。皮相好的獸物,開得好的花草都要遭殃。

周妘只是順嘴,再看羲和的動作還真的作勢要去摘花。羲和眼疾手快,拉着周妘就往前跑,“快走吧,咱們把屋子收拾一下,晌午後我就要去忙了。”

“是。”

周妘千依百順的跟着走,眼底裏滿是笑意。

這處莊院看着不顯,似乎只是大一些而已。但是靠着後山地勢加建也不讓人察覺,更不要說後面還有田畝一等。後山鎮幾乎每個人都曾吃過這裏的糧食,無人敢起歹心,陳仲文也很細心的常常來看。

羲和每次都是在前面的小演武場裏打轉,這一回穿過了片片良田小麥,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藤苗攀爬興盛獨撐一片天地來。

徐風拂過,良田上黃色與綠色分明各半,仿佛海洋一同随之飄搖。風吹一下,它随着蕩一下,浪花徜徉着美不勝收。

有了這片土地,陳府兵馬就能吃飽充沛,後山鎮的百姓也能依附生存,為陳家日後的大好河山創下根基。

羲和覺得自己真是找對了人,有這麽個有遠見的主公,他們才不會顯得像紙上談兵的弱輩。

這樣比什麽山河盛景都要美的盛景,讓她心裏欣慰不已,更多的是踏實和向往,也明白陳仲文的心情。

當年部落中人各司其職,獸物中大多野蠻龐大,衆人頂多狩獵。為了長計安穩,才慢慢的學會抓來溫順獸群來圈養。身形嬌小的她身為部落的女兒,自小就被照顧,為了彰顯自己也有繼承的能力,和伏羲一起主張了各類的狩漁技巧。等到後面部落議會一同确認了可以摘種的糧食,許多體力較弱的女人們就成了種植業的一把好手。

盡管一開始因為沒有經驗,死了很多,但他們勤快。

還記得第一碗黍飯,清香回味,足以讓她永生記得。

羲和是漫步而行的,她獨自穿過麥浪菜苗,路徑幾個農家夫婦還點了點頭,“今年收成可好?”

看到是從來沒見到的人,且她一身長衣好布,一位農夫應答,“好,這麥子是好東西!收成比去年更多了!”

他說這話,伸手比劃了數字。身旁的人似乎也是高興,看着也笑的歡暢起來。

百姓們要的不多,就是那一口飯而已。

羲和琢磨着,就到了後山遮掩住的營帳裏。這樣一來可以前後很好的防護農收作物,二來也能看緊山頭的設防。

軍營四周閉門墐戶,連只蒼蠅都進不去的氣勢,賴于陳仲文給的令牌一路縱橫馳騁。

幕僚們說胡國有近千乘兵馬,國力豐足。可她看,陳府兵馬不遑多讓。只是經的戰事少,人足夠多了,卻沒有她想象中的肅穆嚴律。

這樣的情況在她的意料之中,故而說不上失望。

領将的是四十餘歲的楚國人,熊粲。因為是武将身份,他勁裝短衣,衣袖和腰間都紮實。濃眉大眼的不算很高,樸素而不着眼。

羲和看了他兩眼,他那濃密長須的嘴巴啓開,“你見過六叔?”

“六叔?”

“即是熊伯安,他排行為六。”

那你們這所謂的名字就有點不講究了,羲和想着,她更狐疑了,“你是他的長輩?”

“侄子。”

毫不遮掩的上下打量一番,“你該刮胡須了。”

熊粲摸着自己得意之作,“上回還有女子誇我,有味兒!”

羲和退了半步,紮在男人堆裏很多年的她不想回味男人的有味兒了。熊粲一張臉被胡須掩了小半,大半的五官被曬得如十八羅漢,早已看不出美醜來。

“那我日後做什麽?”

“主公前日來說過了,風先生的之武如龍如虎,正是軍中要緊的人才,今日起就擔了下軍将。”

國還沒建就封将軍了?

曾經是所謂正統部落之後的羲和欣然接受,對這種未建國就封官的事情沒有半點意見,“我武藝不足,不若教将士們弓弩騎射吧!”

營中多是能力不足之輩,只靠一腔怒意練武,她也不清楚這裏的地理和關系,做不到指揮方向或是兵陣布營。她這種趕鴨子上架的不能毫無盤算的拖後腿,還不如一邊看着一邊教對武器的熟稔。別的不說,弓弩騎射她再熟悉不過了。

他們若是掌握了,遠攻精準後就是一大利處。

這話也很戳中熊粲的心思,他也聽聞張裘是怎麽輸給風先生的。熊粲拍了漆幾,“好!若是弩箭有了進步,主公必定大喜!”

羲和點頭,為了那些每天的衣服和食物,上!

她雄赳赳的邁步而出,別劍行至歸順她下軍将的小兵蛋子前。

早有耳聞的他們背着幕僚排陣等候,見到纖瘦黑衣女子走來,他們不由交頭接耳起來。

這就是本能的一種輕視。

縱然是一個擅射的女人又如何?就能站在他們頭上教訓了?

羲和漫步,不疾不徐的前行而去。她明白這種情況,因而很諒解。

于是等她緩緩走到時,就有人不忿起來,更多的是取笑,“真是個娘們兒!路都走不快,兩腿無力,還不如回家躺着伺候男人。”

這話一出,紛紛笑了起來。

羲和眼神清亮,看見是何人說話時,笑着亮出長劍來。

仿佛一道黑光飛馳而去,正正好的紮在了那人的腳邊。

羲和胸有成竹的飛劍,她相信不會傷到人,但劍意如刃,淺淺的撕開了鞋面,一條隐約能看到長襪的縫隙透出。

衆人目瞪口呆,那人半響後栗栗危懼,驚恐萬分的軟了腿腳坐在地上,煞白着臉,渾身哆嗦發抖,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不止是他,旁人也是如此。

遠處跟着看笑話的人自然也有,領将一等開懷大笑指着新兵笑他們個個男人都不頂用,遇到以貌取人丢了臉面,還不如女人。

羲和背着手,她挑眉輕笑,“自我介紹一下,風羲和,新來的下軍将。你呢?”

靠前一排的新兵禁不住的縮了回去,被指問的那人一臉苦相,“二,二蛋。”

“什麽?”

“二蛋。”

被吓了一場,人也氣都要散了。聲音像是蚊子一樣,嘤嘤作态,果然像個女人。

羲和嘲諷的扯起嘴角,“名字都說不出來,一看就是軟骨頭,來這裏蹭吃的還不如早點回去抱着娘喝奶,免得以後死在外頭沒人哄。”

話語犀利,很是多人都不能容忍的。

有人不服,不想擡頭怒視而去,撞見那雙戲谑平靜的眸子,熱血一涼。

那裏就像是山上的兇獸一般,平平靜靜的一個擡眼,就能壓抑得人心中害怕,好似前一步就是刀山火海的只能後退。

羲和沒想到連個出來嚷嚷的人都沒有,頓時了無生趣,“劍。”

二蛋抖了一下,他看着四周忽然開闊的道路,瑟縮的站起來。

羲和看他戰戰兢兢的模樣,半天都拔不了劍,不耐煩的上前去。

新兵紛紛懂事的讓開路來,她眼角之處,全都是大老爺們的腦瓜子,“拉弓。”

衆人聽話的拉弓。

落榻而來的趙子跟來了,身後還有張裘和姬發奉。

三人迎面而來,張裘哈哈笑着,頗有幾分雞犬升天的模樣,張口便是,“見過下軍将!”

別看軍營中男人多,但是八卦之心不分男女,他甚至比羲和還要早得知這個喜訊。

姬發奉則利落的掏出墜着的香囊,伸手遞來,“恭喜下軍将,這是我挑出來的發帶,下軍将用着肯定好看。”

羲和仔細看他,因為在軍營中,方才滿頭的小辮子解開來,曲曲卷卷的梳了個齊整發髻。雖然整齊,卻不像是熊粲等人那樣緊實貼着頭皮,顯得頭發濃厚。發髻上一根簪子,雕的青鳥模樣,嘴裏含着一根墜珠。

不仔細看,像是玄鳥。

羲和忍不住多看一眼,姬發奉得意的摸着簪子,“下軍将覺得怎麽樣?”

墜珠跟着晃了晃,姬發奉有意的晃了晃腦袋,一副老子天下最美的模樣。羲和眨了眨眼,“發奉真的是……”

“嗯?”

“發奉的夫人應該很幸福。”

姬發奉聞言嬌羞的抓頭,“不,我,我還沒有成家呢!”

新兵蛋子們,“……”

作者有話要說:  愛才的主公,細心的伯安,老實的張裘,愛美的發奉,臉嫩的熊粲KKKKK

關于文名的問題這裏問一下,原名的是《我與長生》。但是因為文名很不出挑,騙不到小可愛們進來,所以就改名字。可惜起名廢了幾天,最後敗給了《棺材板壓不住了》。

問題來了,改了之後發現好像原名更棒呢o╥﹏╥o,大家投個票吧,哪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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