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話音落下,楚逍腳下的紫色光芒就像認同了他的誓言一般, 砰然在空氣中綻放出無數虛幻的花朵, 紫色的光粒子彙成了數十道光縧, 奔流一般湧向楚琛倒在血泊中的身體。

楚逍站在那片炫目的光芒中哭得直打嗝,兩只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父親的屍體。妙舞神揚的讀條已經結束了, 他的規定動作也做完了,這如果是在游戲裏,楚琛早就該完好無損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然而此刻, 他仍舊蒼白地躺在血泊中, 始終沒有動靜。那些紫色的光粒子像花粉一樣附着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上, 微微閃爍着,在簡直又要開始絕望的小秀爺面前上演了一副活死人肉白骨的绮麗畫面。

躺在血泊中的人雖然還沒有呼吸, 但那道貫穿了一整張臉的猙獰刀傷卻已經在攢動的光粒子下徹底愈合, 完全看不出數息之前傷口周圍的血肉還發白地外翻的恐怖。

小秀爺的眼睛腫成了兩個小桃子, 眼裏又抑制不住地湧出新的眼淚, 模糊了他的視線,讓他看不清仰躺在地上的楚琛。

他哭着哭着又打了個嗝, 趕緊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手腳發軟地走近兩步, 繼續盯着地上的人看。

要付代價他都願意付了, 藍也空了, 要是楚琛再不活過來,他也沒辦法了。

雖然楚琛身上的傷口正在愈合,被斬斷的雙腿和右手也在從膝蓋和肩膀一點一點地恢複完整, 新的血肉長出來的速度肉眼可見,楚逍卻還是覺得這幾十秒種過得太漫長。

漫長到什麽程度?漫長到他覺得撐着自己的一口氣都要散掉了,那些附着在楚琛傷口上的紫色光粒子才逐漸消散,而他爹的身體已經完全恢複了原狀,看不出絲毫受傷的痕跡。

當最後一絲紫色也消失在空氣中的時候,朝陽破雲而出。

陽光照在被黑暗塵封了一夜的大地上,照亮了及人高的野草上凝聚的晶瑩露珠。

楚琛的胸口開始平穩地起伏,仿佛他只是陷入了一場長長的睡夢,随時都要在這象征新生的陽光中醒來,睜開雙眼。

小秀爺終于徹底松了一口氣,兩條小短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口齒不清地安慰自己道:“有呼吸了就好,人還能救回來就好,系統誠不欺我……”

到了這時他才有了餘裕去思考,那所謂的要他付出的代價,會是什麽。

從發動妙舞神揚把人完整地複活起來以後,他一直沒有感到身上有什麽地方不對,等級沒掉,身上也沒缺胳膊少腿。從之前死過幾次以後,楚逍也漸漸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對于這個世界來說是個異端,所以每次原地複活他都要掉一半的屬性,掉着掉着他就只能掙紮着活下來,再不敢輕易死亡。

這個世界的天道自有一套平衡之法,他如果想在這個世界裏好好地活下去,就不能做太多違反生死定律的事。複活自己有代價,複活別人也有代價,小秀爺隐隐察覺到,這些代價看起來雖然小,不至于一下子就讓他永遠成為死人,沒有再次複活的機會,但累積在一起,卻已經剝奪了他在這個世界裏的許多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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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這樣下去,他終究會變成一個普通的人,會死亡,不能越過生老病死的定律。

不過人活在這世上,總有不能趨利避害的時候。

楚逍坐在地上歇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做得對,就不再擔心這事。他始終沒把目标從楚琛身上切走,在游戲界面中看去,楚琛頭像下的血藍都是滿的,沒有要再掉的意思。

小秀爺看了一會兒,就自動自覺地把腿盤起來,擺了五心朝元的姿勢開始打坐回自己的藍,卻沒把眼睛閉上。他坐在像是睡着了的父親身邊,兩人的頭頂遮蔽着濃密的樹蔭,默默地等着。

他耐心地等了很久,游戲界面上顯示的時間從六點變成了八點多,可他爹楚琛也沒有絲毫要醒來的意思。

楚逍坐得腿都麻了,又從地上站起來,在矮坡周圍走了兩圈,回來蹲在地上看父親。見楚琛的嘴唇有些發幹,就從背包裏掏出五蓮泉來喂了楚琛兩口,自己也喝了一些,然後又繼續蹲着耐心地等。

這一等就是一個上午。

當日上中天,楚逍第四次笨手笨腳地喂父親喝水的時候,楚琛終于有了些反應。

在楚逍的注視中,他漆黑濃密的睫毛先是顫抖了兩下,然後眼睛才慢慢睜開了。他像是有些困惑,但看見蹲在身旁小臉嚴肅,眼睛紅腫,衣服上還滿是血跡的小兒子以後,就變得安心下來,緊接着那眼睛裏凝聚的神采又慢慢消散,人也是極其疲憊地重新阖上了雙眼。

楚逍好不容易見着他有反應,哪能讓他就這麽再暈過去?立刻就把手裏的泉水往旁邊一抛,伸手去拍他爹的臉,說話的聲音又變得有些哽咽,道:“蠢爹……嗚……你終于醒了,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我沒把你救活呢……父親?爹?喂喂,老爸你怎麽又暈了?!”

是的,他在這裏等了半天,結果楚琛只是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就又不省人事了。

這讓小秀爺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蹲在他爹身旁連拍帶搖,卻怎麽也沒法把人弄醒,最後只好自我安慰着人能醒就好,腦子看起來也沒被劈傻,再等等,再等等。

他這般憂愁地想着,擡頭望了一眼天空中高懸的烈陽,忽然覺得眼前一黑,映入眼中的耀眼日光瞬間變得微弱、黯淡,乃至徹底消失。楚逍不由地一愣,第一反應就是自己折騰了這麽久,早飯跟午飯都沒吃,肯定是低血糖了,于是閉上眼睛使勁地搖了搖頭,再睜眼,看到的還是漆黑一片。

簡直就像是瞬間由白天變成了黑夜一樣,小秀爺呆呆地想道。

可是不對啊,就算是晚上,也不能黑成這樣啊……隔了一會兒,他才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對,伸手往旁邊摸了摸,手指摸到父親楚琛溫熱的手臂,才感到安心了一些。

他挪動自己的身體,往父親的方向湊近了些,想了想,也跟着躺下來,把楚琛的右手當成了枕頭,墊在腦袋底下,瞎睜着眼睛仰面躺着,嘴裏小聲地對自己道:“喂,楚逍同志,你該不會是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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