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釜底抽薪
誰也沒想到洛家熱熱鬧鬧的分寶會,最終以一場大火告終。
洛家這次損失不知凡幾,洛老爺氣得直接把管事告上了官府。
衆人也開始議論紛紛,最近雖然天氣炎熱,但昨天才下了一場雨,按理來說也不該熱到突然起火的地步。
就在這時,黃管事私飽中囊惡意放火的傳言也不知道怎麽流傳了出去,被傳的有模有樣有板有眼,群衆們一聽,頓時一個個都怒了。
洛家的貨物雖然是洛家的,但是最終售賣确是賣給他們這些老百姓,受益的也是他們這些老百姓!
可是現在,一場大火把什麽都燒沒了,那些個還等着時興布料胭脂水粉的大家小姐們,一個個都氣紅了眼。還有那些茶樓的茶民,酒樓的酒鬼…衆多等着上新品的百姓都氣得想去拍死那個黃管事。
然而,趙縣令卻陷入了為難之中,因為黃管事一直不肯承認放火燒倉庫的事情,反而一口咬定請他喝酒的錢管事不懷好意,肯定是錢管事放的火。理由也有,前段時間被送到牢房裏關着的錢廚娘,就是這個錢管事的親戚。
不但動手條件,連動機都有了,衙門自然要過來拿人問話。為表尊重,衙役還親自過來告之洛長富一聲。
聽衙役說完,洛長富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既然官爺需要,那就一并帶去審審吧。”
于是既錢管事以後,洛家第二個管事也進了監獄。
雖然覺得事情自己沒責任,但是除了常年在外聯系買賣的葉管事,其他幾個管事都有些坐立不安,總覺得這次的事情沒那麽簡單。
而且,這次損失了那麽多貨物,這些東西該怎麽填,光是想想都能讓人急掉一堆頭發。
在外面議論紛紛焦頭爛額的時候,洛家宅院內的氣氛卻很輕松。父子倆一左一右的在那裏喝茶,洛長富還啧了啧嘴,“好茶啊…可惜其它的都被火燒沒了。”
周氏白他一眼,“那人給的茶你也敢喝!也不怕毒死你!”原來,這茶葉是上次黃管事來特地送給洛長富的,說是這次采買到的新茶。
洛長富卻呵呵一笑,“這可是貢品,天子才能喝的東西,不嘗嘗可不是可惜了。再說了,香娘也說了,這裏面沒毒。”
香娘就是那次洛來寶從胭脂鋪裏帶回來的少女,據說曾經受過周氏的恩,因為沒能找到進洛府的方法,就留在洛家産業裏做工。
周氏知道她上輩子幫助過洛來寶後,就把人帶在身邊,說是做丫頭的,卻當個閨女寵着,有什麽好吃的好穿的都記得給她分一份,那寵愛度已經快接近洛來寶這個正牌少爺了。
周氏卻被吓了一跳,連忙去捂他的嘴,“你不要命了!什麽話都敢說!”
洛長富閉上了嘴,眼底卻陰沉一片。
誰又能想到,這些人為了整垮他們,竟然能在這批貨裏加入貢品?
那可是貢品啊,皇帝用的東西,沾上了點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他們整個洛家,可不就都折騰進裏面去了嗎?
洛來寶也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後笑道,“娘放心,這些茶只是和貢茶同一産地的茶而已,并不是真的貢茶。”
若是真的貢茶,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那是要把他們一家子一起砍頭的罪名,他們怎麽可能做那樣的蠢事?
只有洛家這幾口人被折騰的生不如死了,那人再跑出來說這一切都是誤會,然後再以救世主的姿态站在他們面前,挽救這個支離破碎的洛家,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擁有洛家的所有家産。
新上任的縣令急于立功,直接對他們動了刑,洛長富年紀大了,沒熬過來,直接就去了。
洛來寶也因為沒有及時醫治,直接廢掉了雙腿。周氏因為是女眷,倒是沒有受刑,然後丈夫的慘死和兒子的慘狀,讓這個本就年紀不小的女人也大病了一場,然後沒過多久,就随着她心愛的丈夫一起去了。
一開始,因為需要這個唯一的洛少爺安撫舊部,洛長覃還好好的安撫了他一翻,一口一個侄子叫的很是親熱。
直到他已經徹底掌控了整個洛家,他這個前家主的兒子就徹底成了一個棄子,以需要靜養為名,被徹底丢到了樁子上。每次打着看他的名義來看他的笑話,嘴上說的好聽,私下卻壓根就不管這個曾經的洛少爺到底過得怎麽樣。
那時候,洛來寶身邊,就只剩下了小豆子一人。
小豆子做事利落為人圓滑,對人對事都很有準則和分寸,以前跟在他身邊時像是無所不能一般。然而,當脫離了那個圈子以後,他只是一個除了會耍嘴皮子,連飯都不會做的人。
沒了洛家的萬貫家財,脫離這一切變得一無所有的主仆兩,一度面臨着餓死的困境。
然後,小豆子在街道上偶遇了黎霄。
然後,本來以為已經徹底沒有瓜葛的兩個人再次有了交集。
思緒翻飛,洛來寶似乎想起了那日再次見到黎霄時的場景。
那時候他已經是個連自理能力都沒有的廢人,他其實不想活了,然而他心底深處的不甘和仇恨又讓他想要活下去。
他像一只瀕死的散發出惡臭的臭蟲,靜靜的躺在黑暗裏等待死亡。所有的不甘和絕望,都将一起埋葬。
黎霄就是在他滿心的絕望中,推開了那扇一直緊緊對他關閉的大門。直到現在,洛來寶都覺得,那日推門而入的黎霄身上發着光。
想到黎霄,洛來寶忍不住就彎起了嘴角,所有陰暗的情緒似乎在想到這個人的時候就不翼而飛了。心情也像是注入了陽光,變得明媚起來。
不過…霄霄好像知道了點什麽。
知他心善,有些事情洛來寶并不想他知道,所有見不得光的事都由他來做,他家霄霄只要光明正大無愧于心的活在陽光下就好。
昨天他用現在時間不對不适合說給打發了,當時霄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想到那個眼神,洛來寶莫名有些心虛。
他總覺得,下次霄霄再問的時候,肯定沒那麽容易打發了。
到時候他是說呢?還是不說呢?
好吧…若是黎霄一定堅持要知道,他就告訴他好了…
反正遇到霄霄,他一向不知道原則兩個字怎麽寫。
那個名字就如同有魔力一般,洛來寶只要一想到他,思緒就再也回不來了。
忍不住去想,霄霄現在在幹嘛,是不是去看孩子們,有沒有一點,也像他想他那麽想他…
見兒子的思緒已經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周氏有些無奈,抓了一把瓜子開始磕,順便問了句,“接下來你們父子準備怎麽辦?對了,那火可是那姓錢的燒的?會不會供出你們來?”
洛來寶終于回過神,沖周氏笑了笑。
還是洛長富接話了,“那錢廚娘,是那姓錢的姘頭。”
周氏吃了一驚,“不是說他們是親戚嗎?”
洛長富冷笑,“誰說親戚就不能睡了?人家就喜歡玩親戚有什麽法子?”
周氏:“……”她深深覺得自己這個當家主母不夠盡責,這麽重要的事她都不知道。
洛來寶笑着接到,“找個人多說說錢氏的慘狀…這人啊,一沖動就容易做出點讓人腦子發熱的事情。”
當然,除了說錢氏的慘狀外,還要另外找人在他面前裝作不經意的多念叨些。比如:天這麽熱,這裏又這麽油,千萬別掉火星子進來,不然這倉庫一燒,洛家不得傷筋動骨?
哎,這倉庫鑰匙一直保管在黃管事手裏,沒事還好說,有點事…啧啧…
諸如之類的事情,不能多說,只能是不經意間的一提。
只是這人只要一動了歪腦子,別人一句不經心的話,都會印入腦海裏,然後一遍去想可能性。想得多了,膽子也就大了。
想到上一世錢管事迫不及待向洛長覃投誠時的那副嘴臉,洛來寶的嘴角忍不住挂起一絲冷笑。
周氏還是覺得不解,“那你們怎麽就能确定他會放火?”
洛長富老實道,“不确定啊,本來已經安排好人。誰知那姓錢的這麽給力…啧啧,這場火下來,咱們家就破産了。”
洛長富一臉心痛,周氏卻擺了擺手,“錢夠花就行了…太多了反而是禍事。”
洛長富唏噓不已,“可不是嘛,破財好啊,破財消災免難。”其實這次只要弄掉那批有問題的貨就行,完全不用弄出這麽大的陣仗來。
然而,洛家實在太龐大了,所謂樹大招風,沒有李侍郎還有張侍郎,王侍郎,洛家能躲過一次卻不一定能躲過第二次第三次。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有時候,財太多了,并不一定是好事。
所以洛長富幹脆來了這麽一出釜底抽薪,洛家說是家大業大,然而東西太雜,人也太多,盤根錯節的同時,也滋生了太多的枯枝敗葉,名下的很多鋪子,也只是挂着個洛姓而已。
很多鋪子裏面早就被人掏空了,也不知道到底姓了誰。偏偏還廉不知恥向他這個名義上的大東家伸手讨要好處。
這樣的鋪子太多了,偏偏下面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為了自己的利益,很多鋪子的掌櫃都會聯合起來,他想下手整治都沒有機會。很多時候不是他脾氣好不在乎,而是他除了擺出不在乎的表情外,根本就沒辦法整治。
別看來寶最近罷免了好幾個掌櫃,那只是明面上的皮毛而已。若是來寶在這麽鬧下去,定然會踢到鐵板上。
正所謂不破不立,這樣一個在他死後連他兒子都護不住的洛家,若是不能新生,那就徹底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