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奚盼現在在城郊的墓園外。

之前從俞寒川家開車出門,奚盼本來是要去酒店上班的,但是半路上改了主意。她把車停在附近一家花店門口,先跟店員說完自己的要求,又給同事打了電話,拜托對方幫忙頂班。

等奚盼處理好工作上的事,店員也将她訂的天堂鳥包好了,掃碼付了錢,奚盼帶着花離開花店,調轉車頭出城,往郊外開。

她的目的地是位于城郊的惠安墓園。

奚盼記憶中神采飛揚的少年,就葬在那裏。

上輩子在餘宵的葬禮之後,奚盼曾經帶着一束天堂鳥來這裏看他,但就只有那麽一次,那之後奚盼沒有來過,甚至就連遠遠看一眼都沒有。

說起原因,其實跟餘宵沒什麽關系,只是那時候的奚盼內心陰暗且扭曲,她給自己的人生劃出了一條線,以十八歲為分界點,把之前的所有盡數封存,相關的人與事也不再去接觸。

餘宵只是恰好處于分界線以前,屬于被封存的那一部分。

在上輩子的這個時間節點,奚盼沒有跟俞寒川去參加昨晚的那場聚會,不曾偶遇何明軒,所以不會有人問起她的從前、在她面前提起被封存在記憶裏的名字。

生活像是一潭死水,平靜的繼續往前。

重來一回,人生的軌跡卻有了變化。

抵達墓園後,奚盼稍微花了點時間,才找到餘宵的墓。畢竟上輩子只來過一次,前世今生加起來,時間已經過去太久,記憶難免模糊。

墓碑上印着少年的照片,奚盼靜靜看着,有那麽一瞬間,她仿佛透過照片裏的灰白世界,穿越時間與空間,看見那個俊逸的少年朝她露出燦爛的笑容。

“抱歉,過了這麽多年才來看你。”奚盼低聲說着話,彎腰将手中的花束放在墓前。

過了幾秒,她沒忍住笑了起來,“如果你能聽到的話,大概會很驚訝吧,我竟然跟你說了抱歉……”

奚盼在墓前自言自語,說了很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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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人生重來,其實也沒有什麽意義,我依舊一無所有。”奚盼稍微活動了一下因為站立太長時間而微微發麻的腿,擡手朝墓碑上少年的照片揮手道別,“感謝你聽我說了這麽多的廢話,下次有空再來看你。”

奚盼出了墓園,便準備回市裏,然而她剛走到車子旁邊,只見側面的灌木叢裏忽然竄出來一道影子,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她腳邊。

奚盼并沒有被吓到,她只是有些意外,定睛看去,發現那是一只貓,渾身髒兮兮的,又瘦又小,只勉強能看出它原本應該是一只白貓,它的眼睛很漂亮,左藍右綠的鴛鴦眼,不過眼角糊着的眼屎略有些影響觀感。

大概是察覺到有人在看它,小貓擡起頭來,跟奚盼對視一眼,而後在她的注視下,屁股一歪躺倒下去,瘦小的身體貼着她的腳,張開嘴細聲細氣的‘喵’了一聲。

奚盼一時有點不太敢确定,她似乎是被一只貓……碰瓷了?

她沉默的盯着那個髒兮兮的家夥看了幾秒,而後嘗試将被碰瓷的那只腳往邊上挪,“謝謝,我不養貓。”

下一秒,就見小貓動作敏捷的擡起爪子勾住她的褲腳,又‘喵’了一聲,一副咬(抓)定青山(褲腳)不放松的樣子。

奚盼繼續沉默,幾秒後開口對它說,“強扭的瓜不甜。”

“喵嗚~”

“我的褲子很貴的,抓壞了你賠不起。”

“咪~”

“……”奚盼覺得自己腦子可能被太陽烤糊了,有些不太好使,不然怎麽會幹出這種蠢事,竟然試圖去跟一只貓講道理?

一陣風從遠處吹來,夾雜着一絲絲熱氣。奚盼擡手将碎發攏到耳後,而後蹲下/身去,伸手抓住小貓的爪子,将其與自己的褲腳分開。

“咪嗚~”小貓瞪眼看她,微微掙紮着,叫聲裏似乎帶着哀求的意味。

奚盼垂下眼眸,手上動作并未停下,“抱歉,你找錯人了,我連自己都不是很想養。”

……

五分鐘後。

奚盼坐在香槟色賓利車的駕駛座上,拿出手機撥了俞寒川的電話,‘嘟嘟’聲響了好一會兒,電話才接通。

“跟你說個事。”奚盼微微側頭,視線落在乖巧蹲坐在她副駕座椅上那髒兮兮的一小坨貓身上,聲音有幾分漫不經心的說道,“你有兒子了……也可能是個女兒。”

……

“你在聽嗎?”說完話好一會兒也不見對面俞寒川吱聲,奚盼微微蹙眉,出聲詢問。

又等了幾秒,電話那頭還是沒聲音,奚盼有點懷疑是不是信號不好。她正準備挂了電話重新打過去,冷不防聽筒裏傳來回應,“我在聽。”

俞寒川的聲音悶悶的,聽起來莫名有些怪。

奚盼也沒多想,這個時間點,俞寒川一般都是在公司,可能是在開會或者忙別的。

“是不方便說話嗎?”她問道,之後也不等俞寒川回答,又接着往下說,“……算了,你忙吧,我自己去處理。”

說完直接就把電話挂了。

整個過程中,小貓始終安靜乖巧的蹲在旁邊,仰着小腦袋,用那雙漂亮鴛鴦眼盯着奚盼。

奚盼對它的表現還算滿意,朝它點點頭,叮囑道,“你好好蹲着,我找一下寵物醫院,等下就開車帶你去。”

小貓并不懂眼前的人類在說什麽,但很配合的‘喵’了一聲。

奚盼收回視線,正準備拿手機搜索寵物醫院,餘光瞥見前方的樹下站了一個人,對方似乎正看向這邊。奚盼稍微留意了一下,那是一個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男人,看起來二十三四的樣子,身形修長,樣貌俊秀。

奚盼覺得那張臉,依稀有幾分眼熟。

然而不等她仔細去想,便見樹下的男人邁開腿向着這邊走來,一直走到她車邊上停下,擡起手,修長的手指微微屈起,敲在車窗玻璃上。

“叩叩。”

副駕上的小貓似乎被吓到了,‘喵’一聲,動作十分迅捷的跳下座位,身體擠進座椅與車門間的縫隙裏,只探出一個小腦袋來觀望情況。

奚盼降下車窗玻璃,微微眯眼看向外面的人,“請問有什麽事?”

男人俯下/身,視線與她齊平,靜靜看了她幾秒,而後準确的喊出她的名字,“奚盼。”

奚盼有些意外,“你是……?”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那雙墨黑的眼眸裏似乎壓抑着某種情緒,聲音沉沉的問,“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

電話已經挂斷,一陣忙音從聽筒裏傳出來。

俞寒川臉上表情空白,腦子裏回響着奚盼剛才說的話。

“你有兒子了,也可能是個女兒。”

什麽意思?她是……懷孕了嗎?

他們交往快一年了,盡管親密的時候一直有做措施,但又不是百分安全……算一算時間,距離她上一次例假,似乎已經快一個半月了,雖然她例假一直不太準……總之,懷孕的可能是存在的。

“算了,你忙吧,我自己去處理……”

什麽算了?她自己怎麽處理?去看醫生确定是不是懷孕,還是……

想到另一個可能,俞寒川猛一下睜大眼睛。

她真的是做得出那種事的人!

他近乎驚恐的拿起手機,點開撥號界面,回撥奚盼的號碼。

“嘟嘟嘟……”時間在此刻猶如被按下了慢放鍵,每一秒都是前所未有的漫長。

終于提示音結束,俞寒川迫不及待的開口,“盼盼,你……”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正忙……”

奚盼不接他的電話,直接挂斷了!

俞寒川仿佛被人卡住了脖子,臉色一時十分難看。

又回撥了幾次,無一例外,電話都在撥通後被挂斷了,俞寒川幾乎可以确定,奚盼是把他拉黑了,畢竟她一直都是那種脾氣!

靠着僅剩的一絲理智,他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沒把手機砸了洩憤。

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态盡量平複下來之後,俞寒川給助理打了電話,“陳勵,你現在立刻給奚盼打電話……”

……

城郊,墓園外停車處的一棵大樹下。

陽光穿過茂密樹葉間的縫隙,被分割成細小的光束投射到地上,光柱內漂浮的塵埃清晰可見。

在拉黑俞寒川後,手機鈴聲沒多久又一次響了起來,奚盼漫不經心瞥了一眼,果然是俞寒川叫人打來的。也不知道他這是什麽毛病,忽然莫名其妙的追着給她打電話。

“你先接電話吧,或許有什麽要緊事。”旁邊站着的男人忽然開口勸了一句。

“不用。”奚盼懶得理會,按下挂斷鍵後,直接把手機關機了,而後擡起頭看向身邊的人,“說吧,你是誰?”

她之所以願意下車來站着這裏跟這個男人說話,一個是因為對方的臉給她一種隐約的熟悉感,另一個是他跟她說話的語氣及內容……這些所有,都側面證明了這個人于她而言,不是純粹的陌生人。

奚盼對自己的記憶一向自信,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這個人相關的信息。

男人背靠着樹幹,屈起一條長腿,聽到她的話,他喉間溢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不答反問,“你剛才去看他了吧。”

看……誰?

奚盼先是愣了一秒,而後腦子裏飛快掠過一些信息,最終彙聚成剛才那股隐約的熟悉感的來源——是剛才在墓碑上見過的黑白照片!

“你是餘琛?”奚盼問出口,但其實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她以前跟餘宵交往的時候,他跟她提過自己有一個小他一歲的弟弟,名字叫餘琛,說他們兄弟倆長得很像,但餘琛從小就比他更受歡迎……

餘宵說得多了,奚盼哪怕沒有刻意去記,但也對餘琛這個人有印象。

不過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但仔細算下來,其實也不是真的完全沒見過——餘宵給她看過他們兄弟的合照,甚至有那麽一兩次,她曾遠遠看見過少年等待哥哥的單薄側影。

如若是在以前,奚盼大概第一時間就能想起來。

如今卻是不行,畢竟時間已經過去了太久,單薄少年也長成了高大挺拔的青年,跟記憶中相差太多。

青年,也就是餘琛,他聞言靜靜看着奚盼,許久之後才開口,“奚盼,六年了,你明明早已抛棄過往的一切,為什麽現在又主動來觸碰它?”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掉落100個紅包-3-

ps:上章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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