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俞寒川站在奚盼家門口,擡起手正準備敲門。
他知道奚盼肯定還在生氣,雖然昨晚兩人同床共枕睡下,看似親密無間,但那是因為她不舒服,沒精力去計較,另一個是他早上出門比較早,否則等奚盼睡醒了,絕對會把他踹下床,然後再指着他鼻子讓他滾。
對于奚盼的脾氣,俞寒川再清楚不過了,因此他下午那會兒給奚盼打了電話,說陪她一起去接貓。當然,俞寒川其實是不怎麽喜歡貓的,更何況那只貓造就且見證了他的屈辱史。但事實上,他喜不喜歡不重要,只要奚盼喜歡就行了。俞寒川就是想順着這一點,去哄奚盼消氣,然後連人帶貓一起接回家裏。
俞寒川打算得很好,他在打那個電話之前,就明白奚盼不會那麽輕易答應讓他陪同,為此他都想好了對策,但怎麽也沒想到,會中途殺出個人來壞他的事!
——蔣方宇!
當時從奚盼嘴裏聽到這個名字,俞寒川仿佛被人當頭敲了一棒。他不知道蔣方宇是怎麽碰見奚盼的,雖然之前在聚會上他已經警告過在場的包括蔣方宇在內的所有人,不準在奚盼面前提起以前的事,可那一刻,俞寒川心裏卻完全沒底。因為不知道蔣方宇究竟跟奚盼說了些什麽,俞寒川沒在第一時間接話,但奚盼仿佛只是随口那麽一說,根本沒有別的意思,接着就把電話給挂了。
奚盼沒有往下追問,俞寒川心裏松了一口氣,卻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俞寒川拿着手機,坐在集團頂層的辦公室裏,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望着腳下高樓林立的繁華大都市。他理了很久,才終于理清楚那種感覺是什麽——那個時候,他既擔心奚盼因為蔣方宇說了什麽而質問他,可最後她什麽都沒說,他又隐隐覺得失落。
是的,失落。
因為奚盼什麽都沒問。
為什麽不問呢?你就一點都不好奇我的過去嗎?是因為很自信我對你的感情,還是……想到另一個可能,俞寒川臉色一瞬間變得很難看。他在心裏告訴自己,不可能會是那樣,奚盼她一定是喜歡你的!
可是大腦卻根本不受控制,去想得更多——
奚盼好像從來不會吃醋,即便他的秘書團都是漂亮女性,她甚至問都沒問過一句。
奚盼好像沒有想過要向其他人宣告他們在談戀愛,她不關心他的家庭情況,也對他的交際圈不感興趣,從來沒有主動提起說要陪他出席宴會,并且他曾經暗示過可以帶她一起去,她也懶洋洋的拒絕了。
……
回想起這些細節,俞寒川只覺得心髒仿佛被針紮一般,細細密密的泛疼,伴随着難掩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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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盼真的喜歡他嗎?
一時間,俞寒川忽然有些不敢确定。但這種遲疑只持續很短的時間,他又重新堅定了想法——奚盼一定是喜歡他的!否則為什麽要跟他在一起?她不圖他的錢,也不圖別的,那就只能是圖他這個人!
奚盼本來就跟普通女生不一樣,她聰明,漂亮,但總是對什麽都不感興趣的樣子,那雙漂亮的眼睛,大多數時候都給人一種漫不經心的感覺,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才會有別樣的情緒……
俞寒川花了很長時間來說服自己,繁華的都市映在他眼底,随着天色變暗,街道上的路燈與商店的燈光紛紛亮了起來,交織成一幅璀璨的畫卷。他轉動椅子,背對這一片人造的美景,點亮手機,翻找出蔣方宇的號碼撥了出去。
俞寒川跟蔣方宇在集團大樓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見面,随着服務員離去,整個雅間裏陷入一種沉重的寂靜之中。
許久之後,蔣方宇先開口打破沉默,“川哥,對不起,我不該在她……嫂子面前亂說的。”
俞寒川視線落在窗外,聲音淡淡的,“你都說了什麽?”
蔣方宇斷斷續續把下午在酒店裏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她穿着酒店的員工制服,在餐廳裏跟服務員說話,我那時候只是替川哥你不值,這些年裏追你的女人什麽樣的沒有,要家世有家室,要學歷有學歷,而她呢?”
“川哥,”蔣方宇喊了一聲,擡起頭直視俞寒川,“你跟她在一起,是因為那張臉……”
俞寒川猛一下轉過頭來,眼神冰冷,“閉嘴!”
蔣方宇梗着脖子,“川哥,你就算想要找替代品,也不該是她,她那樣一個在酒店餐廳打工的女人,憑什麽跟語晴比?而且川哥,語晴她很快就要回國了,你……”
“砰!”一聲巨響,咖啡廳的桌子差點被俞寒川踹翻,上面的杯盞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打斷了蔣方宇的話。
“蔣方宇,我給你臉了是吧?在這裏對我的事指手畫腳!”俞寒川臉色徹底冷了下來,居高臨下的看着眼前的蔣方宇,“不過一個照面而已,什麽都不了解,你就在這裏貶低別人!別的不說,奚盼她就算高考發揮失常,也随便就上了燕大,你呢?你是個什麽玩意?上個二流大學還是家裏拿錢塞進去的!”
“看在這些年朋友的份上,這次我就不跟你計較了,蔣方宇,我在這裏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再去奚盼面前說什麽不該說的話,也不要去打擾他,否則。”一聲冷笑,餘下的話無需多說。俞寒川略微整理了一下衣着,轉身拉開雅間的門,大步離去。
這一片是燕城的繁華地帶,現在又是晚上的黃金時段,商場的地下停車場裏,不斷有車輛進出。俞寒川坐在車裏,手壓着方向盤,來往的車燈偶然透過車窗玻璃照進來,打在他身上,又一閃而逝,光與暗交錯,他整個人仿佛一座雕塑。
因為蔣方宇的一番話,俞寒川心裏的鬼又鑽出來了——
無論現在他對奚盼是怎樣的感情,都改變不了在雨天的燕大門口初見時,他的确是因為在奚盼身上看到了遙遠記憶中的某個影子,才會撐着傘過去接觸她的事實。
俞寒川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他只是害怕,害怕奚盼知道。別看她總是一副什麽都不在意,漫不經心的樣子,實際上眼睛裏根本容不得沙子。俞寒川不敢去想,假如她知道了當初的真相,會是怎樣的反應……
俞寒川在車裏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商場地下停車場裏進出的車輛都變少了。他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沉靜,坐直了身體,發動車輛駛出停車場。
俞寒川一路把車開到奚盼家小區,下了車準備進入單元樓時,才反應過來他沒有門禁卡,只得按門上的樓宇對講,可是響了幾次也不見奚盼回應。他想要給奚盼打電話,然而翻遍全身,甚至把車上也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手機。
他後知後覺的想起,手機應該是落在咖啡廳裏了——他之前接了個電話,順手把手機放在桌子上,後來掀了桌子就直接走了。
俞寒川正猶豫着是不是叫保安來開門,這時正好有個單元樓的住戶開門,他就跟着一起進門了。
俞寒川來過奚盼這邊幾次,她跟他說了門鎖密碼,也加過他的指紋。可是俞寒川到了奚盼家門口,輸入密碼之後,卻見顯示屏上提示密碼錯誤。他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輸錯了,又重來一遍,依舊提示密碼錯誤。
看來奚盼這次是氣得狠了,把門鎖密碼都給換了。
俞寒川盯着門上的智能鎖看了片刻,最後嘆了口氣,認命的準備老實敲門。他心裏很清楚,奚盼這麽氣,肯定不會輕易給他開門,他也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俞寒川想了很多種情況,但唯獨沒預料到,他才擡起手還沒來得及敲下去,房門忽然就打開了,而出現在門裏的人,不是奚盼,是一個高大俊秀的男人。
俞寒川認得這個人,畢竟昨天才跟對方打過架,且還吃了點小虧。他也記得,這個人昨天在寵物醫院裏護着奚盼的樣子,眼中的關切毫不掩飾,絕對不是普通朋友的程度。
今天下午給奚盼打電話時,她說有人陪她去,當時俞寒川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在寵物醫院裏見過的男人。奚盼說過那個人的名字,但俞寒川當時沒怎麽聽清楚。
俞寒川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又見到這個人,并且還是在奚盼家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
這一刻,仿佛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俞寒川站在門外,保持着擡手的姿勢,靜靜與門裏的人對視。心裏的妒火與不安交織,他的眼神愈發幽冷。
餘琛也沒想到會這麽巧,俞寒川剛好就在門外。他愣了一秒,心裏的那點意外很快平複,平靜的跟俞寒川對視了幾秒後,他聲音淡淡的開口,“借過。”仿佛俞寒川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而不是奚盼的男朋友。
俞寒川察覺到了餘琛的态度,心裏的怒氣幾乎要失控,他艱難将其壓了下來,面上看起來一派風平浪靜,甚至還牽起嘴角露出客氣的笑容,“你是盼盼的朋友吧,昨天的事很抱歉,是我太沖動了,謝謝你幫我照顧她,今天又麻煩你陪她去寵物醫院那邊,真是非常感謝……”
他嘴上說着道歉的話,實際上卻是以退為進,字裏行間透露出一個意思——我是她男朋友,而你只能是朋友。
餘琛聞言,眼神一暗,卻沒有過多的反應,聲音依舊淡淡的,“不客氣,我應該做的。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先告辭了。”
說完了話,餘琛從門裏走出來,側身越過俞寒川,擦肩而過的瞬間,他聲音冷冷的說,“你這樣的人,她為什麽會跟你在一起?”
餘琛的聲音壓得很低,但俞寒川還是聽到了,不過他只以為餘琛是失敗者的嫉妒,沒有注意到,餘琛說的是‘她為什麽會跟你在一起’而不是‘她為什麽會喜歡你’。
俞寒川帶着憤怒與得意交織的心情,目送着餘琛離開,之後才進了奚盼家大門。從進門到反手關上門的短短時間,他就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與表情,走過玄關,就看到蜷縮在沙發上奚盼,她正看着這邊,顯然是聽到了剛才的對話聲。
“盼盼。”俞寒川親昵的喊她名字,穿過客廳,走到她邊上蹲下/身去,伸手去握住她的手,這覺得一片溫熱且細膩,“公司臨時有事,所以回來晚了,盼盼你不要生我氣了好不好?”
“喵嗷——”忽然一聲貓叫。
俞寒川驚了一下,才注意到奚盼邊上還團着一只貓,他剛才似乎是壓到貓的尾巴了,它才叫了這麽一嗓子。幹淨的白色團子,毛發蓬松,瞪着一雙藍綠色的鴛鴦眼,警惕的看着他。
倒也還算漂亮。俞寒川心想。
“這就是盼盼你買的貓嗎?”俞寒川問完了,才意識到自己的态度不夠‘端正’,于是趕緊補救,“我們的女兒很漂亮啊,特別是眼睛,當然盼盼你是最好看的!”
奚盼回給他一個冷笑,“小乖是我的貓,跟你沒關系,別亂認親。”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俞寒川這才注意到,她臉色有些蒼白,再看她捂着肚子的動作,他頓時明白過來她估計是要來例假痛經了。
在一起這麽久了,俞寒川知道奚盼每次來例假的時候都會很痛苦,臉色蒼白得跟紙一樣,但她從來不去醫院,也不吃止痛藥,就那麽忍着。她唯一不排斥的,就只有加了蜂蜜跟玫瑰花一起煮的紅糖水,雖然也沒太大用處,但也能稍稍緩解一些疼痛。
明白過來這一點,俞寒川既心疼,又有一些不甚明顯的失落。心疼她因此而遭受的痛苦,失落則是因為在這之前,奚盼已經有一個多月沒來例假了,就在昨晚的時候,他還隐隐期盼過她也許是懷孕了,現在那一點隐秘的期盼完全落空了。
不過也沒什麽關系,以後日子還長着呢。
俞寒川很快調整好了心态,他動作輕柔的摸了摸奚盼的臉,“盼盼乖,我這就去給你煮紅糖水。”他說完話,湊過身去,在她略顯蒼白的唇上落下一吻,接着起身往廚房走去。
俞寒川曾經在這裏給奚盼煮過紅糖水,那些材料都是他去親自去超市買來的,之後也是他收拾的。到了廚房裏,他按照記憶準備去拿東西,視線無意間掠過燃氣竈,頓時愣住了。
燃氣竈上放着一個鍋,裏面還有淺淺一層紅褐色的液體,那是紅糖水的顏色。
可是奚盼從來不會自己動手煮紅糖水。
答案可想可知。
‘她只是太難受了,才讓朋友幫忙煮紅糖水。’俞寒川這麽告訴自己,‘如果我早些過來,她也不用麻煩別人。’
這麽想着,他的身體卻不聽使喚,走到了爐竈旁邊,就着鍋裏的勺子,盛了一點紅糖水出來,喂進嘴裏。
熟悉的味道在口腔裏彌漫開來,紅糖,蜂蜜,還有玫瑰花……鍋裏卻不見玫瑰花的影子。俞寒川動作僵硬的,在廚房裏巡視一圈,最終在洗碗池底,看到了幾朵被煮開後撈出來的玫瑰花。
一瞬間,前所未有的恐慌感襲來,細細密密織成了一張網,将他整個籠罩在其中,無處可逃。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有點不舒服,只寫了一半就沒更新,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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