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是不想讓我走的那種疼嗎……
小醫館的大夫雖然年輕,但是醫術卻很不錯,等針灸完了,洛婵果然不覺得痛了,遲長青再三道了謝,那大夫笑着擺手,又叮囑道:“尊夫人的身體還是要多多注意,那些亂七八糟的藥,可千萬不能給她吃了,費錢事小,吃壞了身子可就麻煩了。”
遲長青答應下來,領着他的小啞巴告辭了。
等看見了客棧的大門,洛婵忽然又想起來,遲長青今日就要走了,她才剛剛輕快些的心情,又倏然沉入了谷底,步伐頓住,站在了原地不走了。
遲長青見她一動不動,一顆心猛地提起,立即道:“怎麽了?可是還有哪裏不舒服?”
洛婵剛想搖頭,忽然又停下,她點了點頭,遲長青有些急了,沉聲道:“那我們再回去找大夫看看。”
洛婵卻扯住他的袖子,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又在他的手心寫字:頭痛,想睡覺。
遲長青稍微放了點心,道:“昨夜沒睡好?”
洛婵又搖頭,繼續寫:不知道。
遲長青想了想,便道:“那先回客棧睡一覺。”
洛婵牽着他的袖子,兩人一同回了客棧,朱聞陽正坐在大堂等候着,見了他們回來,立即站起身,看了洛婵一眼,問遲長青道:“沒事吧?”
洛婵低着頭不理他,還飛快地往遲長青身後藏了藏,像是要避開他的目光,朱聞陽有些莫名其妙,開始仔細反思,莫不是他這三五大粗的樣子把人家給吓到了不成?
遲長青倒是不以為意,小啞巴膽子小,朱聞陽這麽粗犷壯碩,她會害怕也是正常的事情,便道:“事情我稍後再給你說,我先送她回房休息。”
朱聞陽點點頭,看着遲長青帶那少女一塊兒上了樓,心裏想着,自家将軍看起來冷冰冰的,倒仿佛對這位洛氏女很是上心的模樣。
想到這裏,他又嘆了一口氣,既然這樣,不如把人留下來啊,那可是十萬兵權換來的呢,他家将軍真是不心疼。
房間裏,洛婵乖乖躺在床上,遲長青替她拉好被子,緩着聲音道:“先睡一覺,若是起來仍是頭痛,我們便再去看大夫。”
洛婵點點頭,一雙黑白分明如小鹿一般的眼睛看着他,并不肯睡去,遲長青便道:“怎麽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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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主動把手遞到少女面前,道:“想說什麽?”
洛婵便用細白的手指寫寫畫畫:我睡着之後,你會走嗎?
遲長青的鳳眸微垂,看着她的手指,輕聲道:“不,我等你睡醒再看看。”
洛婵又寫:你別騙人。
遲長青忍不住失笑,小啞巴還挺謹慎的,他道:“大将軍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不騙人。”
洛婵眨了眨眼,這才安心了似的,遲長青把被子揭起些,道:“手放進去。”
洛婵老老實實地照着做,遲長青替她掖好了被角,看着少女整個被淹沒在了被子裏,模樣乖乖巧巧的,一顆心都仿佛浸泡在了溫水之中,熨帖無比,他勾了勾唇角,道:“睡吧。”
洛婵盯着他看了看,這才聽話地閉上了眼,不知過了多久,睡意逐漸湧了上來,她的意識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模模糊糊之間,她忽然感覺到眉間被什麽東西觸碰了一下,帶着微微的涼意,一觸即收。
她困倦地想,那是什麽?
然而還沒等她想明白,便徹底睡了過去。
站在床畔的遲長青收回手,指尖仿佛還殘餘着少女眉間的溫度,暖暖的,像一塊被捂熱了的玉。
他望着床上人好一會,這才轉身離開,仔細合上了房門,朱聞陽還在樓下的大堂等着,見他下來,立即站了起來,道:“您要走了嗎?”
遲長青搖了搖頭,道:“不急,我有一件事情,要麻煩你現在去做。”
朱聞陽道:“但憑吩咐。”
遲長青把妙春堂的事情如此這般說了一番,朱聞陽聽得義憤填膺,腦門上都要冒火了,咬着牙道:“庸醫該死!竟只圖錢財,罔顧人命,屬下定當好好教訓他們一番。”
遲長青輕飄飄道:“去吧,別鬧出人命便是。”
朱聞陽拱了拱手,轉身就走了,他雖然脾氣大,但是很有些腦子,也沒自個兒獨自去,而是先到東市的街頭巷角糾集了一些游手好閑的地痞無賴,使了幾個錢,一聽說要去妙春堂,那幾個地痞無賴便頓時心知肚明,看來又是個被坑了的外鄉人,他們二話不說,拍着胸脯應承下來,一群人風風火火去了妙春堂鬧事,把那庸醫捉住了一通好打,還讓他保證下次不敢再胡亂看診了,這才作罷。
洛婵這一覺睡了很久,下午時候才醒來,第一件事便要去隔壁看遲長青還在不在,等打開房門,有兩個人背着她在樓梯口說話,待看見那道熟悉的挺拔身影,洛婵才放下心來,舒了一口氣,大将軍果然沒有食言。
恰在此時,店夥計上樓來,見了洛婵頓時笑道:“哎呀夫人的病可好了?今兒早上可把小人給吓着了。”
他這話一出,遲長青便回過身來望着她,洛婵對那店夥計颔首,露出一點微微的笑意。
那夥計見她生得好看,又忍不住道:“咱們岑大夫的醫館排場雖然比不得那妙春堂,但是醫術卻是一頂一的好,比那妙春堂的大夫不知高明了多少。”
洛婵便笑,客棧夥計是個熱忱性子,又對遲長青道:“早知道您夫人之前是在妙春堂看的診,小人就多提醒您一句了。”
遲長青看了他一眼,道:“怎麽說?”
那客棧夥計嘿了一聲,往四周看了看,見沒人來,才壓低了聲音道:“妙春堂那老大夫還在的時候,是還不錯,奈何他兒子是個草包,醫術那可是差得遠了,臨陽城裏的百姓都知道,如今只有不懂行的外鄉人才會去那裏求診,聽說啊,他去年年底還醫死了一個人,險些被抓去了牢裏。”
不懂行的外鄉人遲長青微微一笑,沒有接話,客棧夥計絲毫不覺,又道:“所以啊,要看病還是去咱們岑大夫的醫館,脾氣好,醫術又高超,咱們鄰裏街坊都願意去呢。”
遲長青只是颔首,道:“小哥說得很有道理。”
他說完,又看向洛婵,道:“睡好了麽?頭還疼嗎?”
洛婵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遲長青眉頭輕皺起來,道:“還疼?”
洛婵點了點頭,遲長青不再遲疑,道:“那我們去看大夫。”
于是洛婵牽着他的衣袖,兩人又去了那個小醫館,這會兒大夫和小童正蹲在地上下棋,小童拍着手叫道:“将軍了!将軍了!”
大夫沒好氣道:“嚷嚷什麽?待本帥吃你一炮。”
小童撇嘴:“你這馬腿都別着了,還想吃我的炮?甭耍賴了。”
大夫無法,正在這時,恰見遲長青帶着洛婵來,連忙丢了手裏的棋子,道:“不下了,有病人來了。”
遲長青牽着洛婵入了醫館,那大夫笑道:“尊夫人可還有哪裏覺得不适?”
遲長青便道:“內人覺得頭痛,睡了一覺仍是如此,這才又前來打攪大夫。”
那大夫聽了,自是沒有二話,請洛婵坐下,替她把起脈來,又仔細問了幾句,譬如是什麽時候開始頭痛的,具體是哪裏痛,洛婵都比劃着回答了,大夫的眉頭就皺成了個死結。
遲長青心裏一緊,道:“大夫,怎麽樣了?”
那大夫面上露出一點疑惑,道:“從脈象倒是看不出來什麽。”
洛婵的睫毛顫了顫,她低垂着眼,叫人看不清楚眼中的神色,遲長青是站着的,忽然看見她的手指絞在了一處,不住的把玩着指尖,倒顯得有些許緊張的意味。
他的面上浮現幾分若有所思,又聽大夫斟酌着道:“脈象不顯,不知病因,我也無法對症下藥,這樣,不若郎君帶着尊夫人先回去,用棉巾熱敷額頭,等明日再來看看?”
遲長青點點頭,道:“叨擾大夫了。”
那大夫連忙擺手,送兩人出門,正在這時,小童從外面奔進來,扯着嗓子嚷嚷道:“岑叔,岑叔,你聽說了嗎?妙春堂那庸醫又治壞了病,被人給打啦!”
聞言,岑大夫一怔,他下意識看向遲長青,遲長青若無其事,十分平靜地道:“多謝大夫,先告辭了。”
洛婵又牽着遲長青的衣袖回了客棧,才進了屋子,身後的門就被合上了,洛婵吓了一跳,擡起頭來,一只修長的手按在了她身側的門板上,男人傾身靠過來,将她整個圈在了一方小小的空間裏,兩人距離一下子就拉得近了,洛婵的鼻尖再次嗅到了那淡淡的草木枝葉氣味,萦繞不散。
她聽見男人熟悉的嗓音裏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問她道:“頭疼?說說看,到底是怎麽個疼法,連大夫都瞧不出來?”
洛婵的眼皮子一顫,緊張地再次摳起了手指尖,遲長青居高臨下地看着被圈在懷裏的小啞巴,漫不經心地道:“是不想讓我走的那種疼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