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方夢夢感覺自己像是在聽故事, 一個可怕的恐怖故事，但這個故事卻是真真切切的發生過的。她低下頭，看着自己腳邊又一次縮起來的小陸塗，整個人都茫然了。
理智上, 她應該把噬魂體質的事告訴掌門, 畢竟噬魂體質有多危險她心裏清清楚楚。但情感上……她實在沒辦法, 就這麽斬斷陸塗的修仙路。
好不容易，他才從以往的經歷中走出來, 若是讓別的人知道他的體質, 歷史會不會又重演？
方夢夢心裏糾結的不行，一旁的陸塗明明知道她在想什麽，卻一句話都沒有争辯，也沒有為自己多說幾句話, 就像是已經放棄掙紮了一樣。
空氣沉默了許久, 方夢夢目光停在小陸塗身上, 終于開口道：“我不會告訴掌門，但是”她看向陸塗，“若是你有任何異常, 哪怕是被人誣陷, 我都會去懷疑你。”
陸塗愣了幾秒, 才慢慢的垂下頭。這算得上是他走進來之後，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看着幼年時的自己。
“好。”
既然事情已經說開，陸塗便也不再瞞着方夢夢。只不過他也并沒有撒謊，他當年不過幾歲，知道的事本就很少。
當年他從這個牢籠跑出去後，便發現整個城池的人都消失了。街上沒有任何血跡，也沒有任何動亂的痕跡, 整個城池裏的東西都好好的留在原地，就只有住在這裏的人被硬生生的抹去了。
當時的陸塗是個被關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孩子，他連話都說不清楚，只知道眼前的情景很詭異，卻不知道到底哪裏有問題。畢竟……他在那片黑暗裏，也是一個人都沒有的。
後來他從城池裏跑出來之後，接觸的人越來越多，學會了說話以及思考之後，才慢慢明白了自己逃離了什麽，而靈州城的事也被衆人所知。
一座城池，一夜之間所有人都消失了，連元嬰期的大能去查看，都沒能查出來任何異常。就好像這座城池，原本就是這樣存活的一般。
最後靈州城被封印，連帶着周圍也成了禁區。
但沒人知道，還有一個少年，他活着從靈州城裏走了出來。
“所以……當年靈州城的人是突然都消失了？”方夢夢問道。
陸塗遲疑了幾秒，才點了點頭，“之前我也無法确定，但既然在這裏的人都無法出城……靈州城的人可能都早已經死了，但他們自己卻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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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會不停的重複着那一天的事情，等到晚上卻消失不見。
“不過，這裏應該并不是真的靈州城。”陸塗看着方夢夢疑惑的目光，提醒道，“別忘了，我們是在陣法之中。”
方夢夢一怔，可能是因為這一串事情太過震撼，她都快忘了自己是在洞府之中。但既然是在洞府之中……
“洞府主人，是想讓我們解開這靈州城的秘密？”方夢夢疑惑的問道，“為什麽？他有重要的人死在了這裏嗎？”
這事陸塗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搖了搖頭，帶着方夢夢回到了客棧。客棧裏空無一人，明明白天還人來人往，每個房間都被定下，現在卻寂靜的令人心寒。
兩個人互相看了看，警惕的休息了一晚之後，第二天一大早，便站在窗邊往外看去。
只見随着陽光一點一點照射進城中，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浮現出人影。陽光落下的光線，就像是一個分界線一般，将整個靈州城分為了人間和地府兩個部分。
“走吧。”陸塗對着方夢夢道。
反正再這麽看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線索。
然而方夢夢卻依舊站在窗邊，目光緊緊的盯着樓下，表情卻是有些古怪。
“怎麽了？”陸塗也看了過去。
那裏只有一個正在哭泣的小女孩，似乎是跟爹娘走丢了，周圍的人都看了過去，卻沒有人上前。小姑娘已經哭了很久，聲音已經啞了，一直在不停的打着哭嗝。
陸塗剛收回目光，身邊的人已經從窗邊一躍而下。他本想叫住方夢夢，但遲疑了一下卻什麽都沒說。遲疑間，方夢夢已經落在了那個小女孩身邊，三言二語就将小姑娘哄的破涕為笑。
就好像看到了幾個月前的自己，站在山路上，滿心的絕望和迷茫，卻被方夢夢一把拽進了陽光裏。
陸塗也從房間下了樓，方夢夢已經把小姑娘抱在懷裏了。小姑娘哭的有點慘，眼睛紅彤彤的，嘴裏卻在認認真真的咬着糖葫蘆。
小孩子忘性大，有了好吃的和溫暖的懷抱，很快就忘了剛才的驚慌。
方夢夢把她眼角的淚擦幹淨，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問道：“小妹妹，你的爹娘呢？”
小姑娘咬着糖葫蘆的動作頓了頓，思考了一下道：“爹爹睡了，娘親飛飛啦！”
方夢夢迷茫的看向陸塗，努力破解小姑娘的意思：“你是說，爹爹在睡覺，然後娘親……出門了？”
小姑娘見方夢夢似乎不理解，兩個小腿掙紮了一下，落在了地上。她拽了拽方夢夢的衣袖，然後整個人啪的就躺在地上，一手還捂住心口，“爹爹睡覺覺了！”
說完，小姑娘又爬起來，四處看了看，應該是沒找到窗戶，就只能做出一個跳窗戶的動作：“娘親帶着靈靈飛飛！”
“……”方夢夢瞳孔微縮，看了陸塗一眼，兩個人都沒說話，卻都意識到對方在想什麽。
這個小姑娘的爹爹，應該是已經死了。小姑娘的娘親帶着她逃，卻不知道為什麽會把小姑娘落在這裏。想到這裏，方夢夢眼裏閃過一絲不忍，她半蹲下，将小姑娘重新抱回懷裏，“靈靈是小妹妹的名字嗎？很好聽呢。”
小姑娘自豪的挺了挺胸，“是娘親取的，娘親說靈靈特別機靈，所以叫靈靈。”
方夢夢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擡眼的時候，眼神卻帶着滿眼的心疼。她沒讓小姑娘注意到自己的異常，而是叫來店小二，給小姑娘點了些孩子能吃的東西。
小姑娘也不知餓了多久，吃的狼吞虎咽的，一邊吃一邊還跟方夢夢保證，等找到娘親就會把銀子還給她。
方夢夢笑着應下了。
兩個人安靜的看着小姑娘吃東西，方夢夢臉上本還帶着笑，慢慢的卻越來越淡，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突然轉過頭看向陸塗。
陸塗疑惑的回望。
“若是……能早些遇到你，就好了。”方夢夢輕聲道。
當初的陸塗自靈州城逃出去之後，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完全想象不出，一個孩子是怎麽磕磕絆絆的，最後登上了宗門的山路。
也幸好，當時她幫了那一下。
陸塗心中震了震，目光下意識的下垂，不願讓方夢夢發現自己的震動。但他卻覺得，能夠在山路上遇到方夢夢，對他來說正是時間正好。
畢竟……
“我吃好啦！”靈靈乖乖巧巧的擦幹淨自己的手，端坐在一旁。
方夢夢回過神，笑着摸了摸靈靈的頭，誇贊道：“靈靈真棒！”
兩人現在對靈州城的異常沒有半點思緒，便決定先幫靈靈找娘親。也不知當年靈靈的娘親，将她落在這裏之後，還留沒留在城裏。
按照靈靈所說，娘親是穿着一條淺藍色的長裙，很漂亮很漂亮——靈靈重複了大概五六次。只不過就靠着這麽一點線索，想要找到一個人還是太難了。
就這樣，兩個人找了一天，都沒能找到小姑娘的娘親，更別提發現什麽異常了。
眼看着天又要黑了，這一次，兩個人是眼睜睜看着眼前的人一點點消失，包括懷裏的靈靈。
陸塗放下已經空蕩蕩的手臂，表情難得發生一絲變化。眼前的靈州城陷入了死寂，虛無的霧氣開始覆蓋着這座城池。
“走吧，”方夢夢嘆了口氣，雖然陸塗看起來對靈靈沒什麽興趣，但這一下午的時候，靈靈手裏的撥浪鼓，還有糖葫蘆，和頭上漂亮的發飾全都是陸塗買的。
更別提到後來靈靈就從她懷裏，跑到陸塗懷裏去了。
夜裏的靈州城看起來很危險，但卻又因為沒有人，反而可以更加肆無忌憚的察看。
兩個人先去了陸塗的本家。
陸家的大院離黑色建築并不算近，但卻有着地道可以直接到。兩個人在房間裏仔細看過，卻什麽東西都沒有發現，反倒是尋到了那些……他們用來實驗的古怪裝置。
方夢夢看着那些東西心煩，直接一劍将其劈成碎片。
“沒必要。”陸塗道，“明日陽光照射過來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會恢複原樣的。”
方夢夢回頭怒視着他，卻對上陸塗難得帶了笑意的雙眸。
“但很解氣，謝謝你。”
方夢夢握着劍的手下意識的收緊，目光飄忽了一下，哼了一聲就繼續去翻找了。
兩個人找了一夜，在人影要出現之前翻了出去。陸家門口的護衛看到他們兩個，不耐煩的把他們給趕遠了。方夢夢瞥了那兩個人一眼，手裏的劍刃一轉，就将人吓了回去。
“怎麽辦？現在……去找靈靈？”方夢夢看了看頭頂的陽光，問道。
陸塗點了點頭。
兩個人回到了客棧，果然看到樓下的大樹下，靈靈依舊站在那。只是奇怪的是，今天的靈靈沒有哭泣，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那，目光不斷的在四周看來看去，就像是在找什麽人。
陸塗和方夢夢的外表不俗，在人群中，一眼就被看見了。
令兩個人沒想到的是，靈靈在看見他們之後，表情相當驚喜的叫了一聲：“夢夢姐姐，大哥哥！”就連蹦帶跳的跑到兩個人面前。
靈靈……居然還記得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