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現實

苑如以為,這婚事大概到此為止了,結果過了兩天,陸母突然又來說:“那人想要見見你。”

卻原來,那戶人家雖然聽說了她的名聲問題,卻也聽說了她長得嬌美。又有一手好手藝,賺的錢足以讓家人從村裏搬到城裏。

苑如直接黑了臉:“娘,女兒不是菜市上的白菜。”任人挑撿,還要看貨……

陸母臉色尴尬,有些難堪。卻并沒有逼她,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外祖拄着拐一臉黑沉的進來。

“跟我出去。”外祖雖是讀書人,可嗓門卻極大。

苑如正在給無憂裁制新衣,聽到這話,臉色也跟着難看起來。

她雖從未發過火,可她的脾氣也早不是那個軟軟弱弱,除了哭就什麽都不會幹的弱女子了。外祖……是,他是長輩。可也只是長輩,還是一個外姓長輩。

她可以在原則內容忍他,孝敬他。可不代表,他能操縱她的人生。

“外祖,我爹姓陸。您雖是長輩,可到底還占着一個外字。”這話很是不孝、不敬、更加無情無義。然爾,她也有些煩夠了他的霸道。他在自己家裏是大家長,說一不二。可這裏,不是他的家。

“你,你竟敢……”老爺子扯着山羊胡子,氣得手發抖。

“外祖都将外孫女當大白菜一樣,擺出去讓別人随便挑撿相看了,外孫女又有什麽不敢的呢?”苑如坐在繡棚後,不動如山。只是視線越過外祖,看向他身後尾随而來的那幾人。

爹、娘、正宵。無憂無塵正越過他們往她身邊擠來,卻被爹娘一人一個,死死的抓住。還有一個,一個弱質文人。長得到是芝蘭玉樹,也是一臉正氣。然爾,那周身的氣息,渾濁混亂,是個不辯事、不明理,眼不明、心不亮的蠢貨。

難怪從六歲開始考,一直考到如今的二十七,依舊還只是個秀才。

“爹娘如果嫌我在家裏礙了事,我這便去找房子,帶着孩子搬出去,斷不會連累二老的。”一邊說一邊拿袖子遮了臉,聲音已哽咽,眼已微紅泛着水光。“何必要如此作踐女兒?”

作戲麽?這幾乎已成了她的本能。只是以前面對家人,她并不願意作假。

苑如一哭,正宵就怒了。直接沖過來,哪怕是面對、一慣敬重有佳的外祖,他什麽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卻依舊直直的豎在她與外祖之間。一臉的委屈不甘,憤怒羞愧,直面外祖,表達着的他對姐姐的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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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無憂無塵一齊哭了起來。

陸母已經開始跟着落淚,看向外祖的眼神也帶上了怨尤。

陸父繃着臉,只是勸拍無憂的背,小心哄着,卻并沒什麽效果。

“外祖還不趕了這膽敢闖外孫女閨房的登徒子離開?可是要逼死外孫女麽?”苑如不怪爹娘順着外祖,因為她知道,他們是為她好。

她也知道,事情遠沒她說的這麽嚴重。只是,為了以後的安寧,她只能将事情往嚴重裏說。

她本就不再是那個單純無知的人,她曾染了一身的風塵,雖然因為重歸幼年,因為那張稚嫩小臉而顯得純真。可骨子裏,她到底不是真的單純。

而所練的功法,更是讓她自在随心。

雖然行為上,她還做不到,但心裏,卻對于各種拘束她的,試圖控制她的行為十分反感。

因此,今次抓到機會,她很自然的就發作開來。不想傷爹娘的心,但外祖?反正外祖從來也不曾喜愛過她……

“你滾出去。”外祖未言,正宵先動。直接将那個秀才打扮樣的人給推了出去。練武的身子就是不一樣,才十一歲的娃,卻将那人推了個踉跄,差點就摔倒在地。

房間裏終于只剩下自家人了,無憂無塵也得了自由,跑到苑如身邊,一人抱了一條腿:“娘,不哭。”

無憂伸手來試她的臉,小臉上滿是擔憂。

無塵還不懂,只是跟着哭。兩眼淚汪汪的,好不可憐。

外祖看着她,臉色幾變,終于重重垂頭,長嘆一聲:“罷罷罷,是我多管閑事。”他的心不壞,只是,因為不那麽喜歡苑如。在考慮事情的時候,便更多的從陸母,從正宵的角度去考慮。

對于他們,家中有一個壞了名聲,又嫁不出去的女兒,總是影響家風。正宵将來想要娶高門女,必受影響。而陸母也為這個女兒操碎了心……

在他這個迂腐了一輩子的文人來看,壞了名聲的女人,有人願意要就趕緊嫁,哪裏還要考慮那麽多……結果,竟落得滿身不是。

老人家也是有脾氣的,事實上,脾氣還沖的很:“這裏是陸家,跟老夫有什麽關系。老夫這就回家……”

“爹!”陸母直接哭喊了出來。

外祖怔怔的望了她一眼,終于長長的嗨了一聲,拄着拐,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苑如心裏有點難受,蹲下地,摟着無憂無塵兩個小的,也默默的流着淚。

心中所思一片混亂,一會兒想着,不若就這麽認命了,人就這麽一輩子,怎麽過不是過?上輩子那般不堪她都過來了,這輩子還能比上輩子差?

可一會兒又很是不甘,老天讓她重活一輩子,又給了她那麽個寶貝。她若認命,那還不如幹脆死了的好。

當下狠下心腸,不管旁的,只是摟着兩個孩子哭。

“唉,這叫什麽事啊!!”陸父拍着大腿,一轉身,也出了房門。

苑如抿着唇,抹着淚。

直到陸母嘆了一聲開口:“正宵,你先去勸勸你外祖。”

正宵猶疑了一下,有些擔心的看着苑如,終于還是出去了。他姐的這翻針對外祖的話,也是吓了他一跳的。在所有人看來,孝道是頂頂重要的東西。今日這些話,實在不像他姐會說的,這是大不孝。

可他親耳聽着,親眼見着。他又如何反駁?以至于他自己也混混亂亂,無所适從。

“都是娘的錯。”陸母哭的比她更加傷心。

“是女兒不孝。”她知道,今天這事她很過火,傷了爹娘和外祖的心。可既然做了,她便不後悔。

“哇哇……”兩小應景的嚎啕大哭。

陸母猶猶豫豫的看着他們,最終長嘆了一聲,苦道:“不能讓你外祖就這麽離開。”

苑如輕閉長睫,“女兒知道。”要她去磕頭認錯留人麽?可只要的頭磕了,錯認了,她以後便再沒有今天這樣的硬氣了。

暗暗長嘆:“女兒明天就去找房子,快些搬出去。”

“你,你怎麽還說這樣的胡話?好好的,說什麽搬出去,搬到哪?你要搬去哪?”對于女兒的不聽話,陸母也惱了。這女兒生來就是來讨債的,半點也不聽話。

給她找個婆家,難道是害她?

“娘。”苑如長嘆一聲,“娘,女兒不想讓娘為難。女兒也不想不孝,您跟外祖的好意女兒心中明白。可是娘啊,當年那駱家的親事,便是外祖所搓合的,結果如何?女兒已經被傷透了心,不想再嫁。更不想做繼室,不想當後娘。女兒有兒子,有手藝,還有爹娘和弟弟,女兒實在不想再送上去讓人搓磨作踐……”

“那也不用說搬出去這樣的話。”

苑如又嘆:“娘,不管怎麽看,女兒還是搬出去的好。您就當,就當女兒這是嫁出去了。女兒有兩個兒子,總不能一直待在娘家……平時幫磨一把也就是了。若是當真這麽住在娘家。娘,您讓正宵将來怎麽娶媳婦?”

陸家夫妻兩的确也是喜歡女兒的,但與兒子相比,女兒自然就得往後挪。

兒子娶媳婦,這是大事。雖然正宵才十一,但十三歲就可以議婚,十五大婚。如今可以開始四下打聽消息了。

他們家裏本就不富裕,如果再有個女兒,兩個被收養養外孫在家裏……這就是大大的拖累。人家女子若是精明些,怕是不願意的。

于是,此時的陸母忘記了,買這個房子的錢是女兒出的,家裏的營生,正宵的束修,種種種種,全都是女兒出的。

她只想到了以後,想到了兒子将來的娶媳可能遇上的麻煩。

當下,所有的堅持便松動了。

苑如心細如發,更擅觀人神色,她略微的松動,便已落入她的眼裏。就像上輩子,也許那些悲慘事因在她,可為了給正宵治病,父親哪怕不舍,依舊将她賣給人牙子。這是一樣的道理!他們不是不疼愛她這個女兒,只是有輕有重。相比于正宵,她永遠只能被舍棄。

“娘,女兒不想讓娘親背上不孝的罪名,外祖不能離開。可女兒也不想嫁……所以,最好就是女兒搬出去。”

“那,那你要搬去哪裏?”

“女兒總不會離娘親太遠,明日裏,女兒去管宅戶的文書那裏問問。您,您還是先去外祖那裏吧,女兒是沒臉再見他老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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