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終散

“這裏風景真好,你……就将我留在這裏吧。”那是一座山,苑如讓屠九螭将她抱到山頂,看着日落,苑如一時間感慨萬千。

“不行。”屠九螭将腰間的酒葫蘆拔開,給她嘴裏喂了口酒。苑如嘗出來的,這是她的酒。

“怎的不行,可以天天看到這樣的美景,也是一大快事。何況,你現在應該很忙吧。”

“……”是的,很忙。可到了這種時候,他卻放不下她。

他是真的後悔了,他恨不能她罵他,打他,哪怕拿劍在他身上紮兩窟窿也是好的。可是,她偏平平靜靜的,連那窖酒都給他釀好了。跟他說話,更是不見半絲火氣。

這讓他難受,很難受很難受。

苑如知道,大概是不能說服他了。于是,只好想別的辦法:“屠九螭,那朵花好漂亮,你替我采來,可好?”在山壁下,一朵紅花搖曳在風中。與周圍的斷壁青石作比,顯得異常美麗。讓她一眼就看到了。

只是,那裏位置比較危險,尋常人很難采到。可屠九螭,應該是難不到他的吧。

“好,你等着。”屠九螭看了那花一眼,立時便應了。只是依舊不放心她:“你……”

“你放心,我在這裏等着,不會亂跑。”又苦笑:“我也跑不掉不是?”

屠九螭走了兩步,又回頭,四下打量,确定附近沒有旁人,才重新走向峭壁。剛到邊上,又回頭看她。見她依舊神色淡淡,可眼底确實沒有存了什麽死志。又見那花的所在,若是她真的要從這裏跳下去,他定能接到她。

于是,放下心來,扯了一根樹藤,身如猿猴,蹭的就下去了。

苑如至此,方松了口氣。意識一轉,人已消失在原處,進了空間之中。

屠九螭摘了花,小心咬在嘴裏,人複竄上山頂,便見空蕩蕩的山頭,哪裏還有人在。

“苑如!”他揚聲長喚,一開口,那音色裏已有悲意。嘴裏的花随之墜落,腳下一個踉跄,恰恰好的将那花兒踩碎,花色豔紅,這一踩,便漿出汁來,鮮紅鮮紅的,染了山石,也染紅了他的鞋頭。好似血一般,刺目的很。

“我的錯,我該死……”若不是他貪心,若不是他的家人貪心。怎麽就将人生生逼到這樣的地步?是他蠢,是他傻,但凡小心一些,又豈會走到這樣的地步?是他沒用,是他無能。若他心志堅定,若他能在家裏地位再高一些,說話再管用一些,又豈能讓他們如此設計,将人逼到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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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那個一心只為酒而癡的男人消失了,他的心裏不再有酒,這世上最美的酒,被他生生毀了,再沒有酒能入他的喉了。

仰頭,将腰間酒葫蘆的酒傾倒而出,酒灑在山石上,淋在草木上。直到底朝上,再滴不出半滴酒來。方将整個葫蘆遠遠的扔了出去。

“我屠九螭發誓,今生今世,再不碰酒一口。”除非,他能再找到他心中最美的美酒。只是,這天地間,他到哪裏再去找那麽醇香那麽甘厚的美酒?

屠九螭雖然悲怆了一陣,可發了誓,下了山,神色已然恢複平靜。

天下大業,以前他并無太多想法。可現在……他說不得也要拼一把。只為了,再不讓今日的事,重演。

……

苑如一進空間,就被兩小纏住。她自己自然也樂意被纏,好久沒跟兩小一起玩耍,這些天更沒好好給兩小做些吃的,着實委屈了他們。

這次,她卯足了勁,用有限的東西,愣是弄了一堆的吃的出來。

兩小吃得歡快,吃到最後,個個挺着小肚子,連站都站不起來。吓得苑如不停的擔心他們,怕他們撐壞了。

幸好,兩小在空間裏,這段時間一直吃空間裏的水果。空間裏的水果靈氣也足,小孩子本來身體就純淨。這幾天,到是把身子養得壯實不少。這點東西,雖然撐,到不至撐壞。

待确定兩小沒事,苑如才帶着兩小四下玩耍。雖然他們來了不少天,可卻并沒有亂跑。沒有大人在,就他們兩個小孩子,難免心慌。現在,到似找到主心骨一般,像是山上的猴子般,沒片刻安寧。

“娘親,這裏真好,無憂好喜歡這裏。”無憂跑了一圈,又跑回來,拉着苑如的手,再不願松開。:“娘親,我們以後就留在這裏,再也不出去了,好不好?”

苑如失笑,“真是個孩子。”卻是沒應這話。

留在這裏?一度,她也是有過這樣的想法的。可是,她不能這麽做。就說她是耐不住這寂寞吧……上輩子的她,雖然恨透了迎來送往,一雙玉臂千人枕的生活,可到底,她也習慣了那熱鬧。習慣了,在她的感知下,到處都是人。哪怕個個表裏不一,哪怕人人對她不屑又鄙夷……可是,只要有個人在她眼面前,讓她看着,她就覺得,她還活着。

她這個幾乎看破紅塵的都無法想象,卻忍受接下來的百年寂寞,更別說這兩個孩子了。他們如今小,只當這裏是什麽好玩的地方,自然不願意離開。等他們大了,等他們知事懂事了,自然就會無聊了。會想要離開,去外面見識見識。

男兒志在四方,這小小空間,哪裏是他們該待的地方。

不過,将來用來養老,到是不錯的地方。只是,苑如盤算着自己的年紀,想着,她想要養老,只怕還要很久很久的。

在空間裏待了十日,苑如估計着,就算屠九螭有這個耐心在這裏等着,守着,有這麽久,他應該也走了吧。何況,她并不覺得,他會有那樣的耐心。

畢竟有這十日,已經足夠讓他将這山頭挖地三尺一遍了。而這世上,怕是誰也想不到,會有人可以憑空消失,再出來的時候,又憑空出現。

當然,未嘗沒有更涼薄一些的理由,屠九螭也許對她有一時的歉疚,卻不會有真情。他也許根本在當天就走了,當時悲傷一回,轉頭便忘。

苑如自認,對于男人,她還是很了解的。

出空間的時候,依舊是苑如一人。這一次,卻不是尋常的村婦打扮。而是一身幹脆利落的男裝,挽着發,臉上抹得淡黃,身後還背着一柄長劍。最普通的,鐵匠鋪子,一兩銀子一把的那種。

下山之前,她在附近看了看,并沒見到半點異常,也沒有人煙。嗤笑了一聲,便大大方方的下山去了。

出城之前,苑如并沒想過,要去哪裏的。

身為一個沒見過大世面的女子,她的心其實很小。只想找個安穩的地方,好好的待着。與人群保持不近不遠,不被傷害,卻也不至太被孤立……的那種。

說到底,她只是一個膽小的,被傷透過的小女人。

可現在,她不知道這世上哪裏還是安穩的。都城嗎?那裏應算是目前為止,唯一安穩的地方了吧。畢竟上輩子,那裏是從頭到尾都不曾被戰火燒着的地方。因為皇帝在那裏。

“娘,不,爹,你們要去哪裏?”離那山遠一些了,苑如買了一輛驢車。在驢車上搭了一個小棚子,正好讓兩個小家夥待着。

“爹,爹。”無塵新奇的叫着,好不開心。

“去都城吧。”苑如終于還是決定去那裏。

他們并不着急趕路,因為她背上時時背着長劍,因此,哪怕一路上很多難民用垂涎的目光盯着他們的驢車,卻并沒有敢來打劫的。

苑如卻更加小心了些,平時吃東西,從來不在人前。總是背着人的眼睛……可就算是這樣,無憂無塵白白胖胖的樣子,依舊惹了人的眼。

“爹,他們在幹什麽?”

“他們大概是想把你們抓去……賣錢。”或者,吃掉。可後面的話,她沒敢對孩子們說。苑如拍了拍無憂的頭:“看好弟弟。”這才看向攔着她驢車的這群人。

是的,一群人,一群面黃饑瘦,雙目盯着他們三人,盯着她的驢車的視線全都在發光一群難民。他們自己日子過不下去的,所以,他們也不歡許別人的日子能過得下去。誰過得下去,誰就是他們的仇敵。非要殺死他們,非要搶光他們,讓他們變的跟他們一樣。

苑如将長劍抽出來,橫放在腿上。卻并沒有再去碰它。而是甩着鞭子,猛的一抽驢屁股,同時,一根繡花針也狠狠的紮進驢屁股上。

“嘎!!”小黑驢一聲怪叫,撂着蹶子向前沖去。

那些人雖然兇狠,卻體虛瘦弱,還偏是怕死的。因此,這裏一撞,那邊自己就忙忙的散開了。可惜沒能撞死人!苑如不無遺憾的想,一抖手裏的繡線,驢跑得更快了。以至于前面那些沒有攔車的無辜者們也是一團混亂。有個跑得慢的,就直接被撞了個倒仰。

可惜,苑如的仁慈之心本就不剩多少了,現在帶着兩個孩子,更是半點都不可能有。一路狂奔,直到沒有人的地方,才一抽繡線,将繡花針抽了回來。驢不疼了,自然也就慢慢緩了過來。

苑如這才有功夫去看兩小,見兩小滾成一團,無塵的頭壓在無憂的胸口,腰變成個大蝦似的,整個人圈在無憂身上。無憂死死的抱着他,護着他的頭,他自己卻跪在車裏。

“娘,沒事了?”驢車一停下來,無憂長長的松了口氣。小臉慘白,除了抱住無塵的胳膊外,渾身都在抖着。

“恩,沒事了。”苑如連忙鑽進車裏,将兩人分開。先将無塵檢查了一翻,确定他被保護的很好,這才又去看無憂。無憂的胳膊被撞青了,後背也有些破皮。唇角被咬破,有些滲血。

苑如看得心疼的半死:“疼不疼,都是娘沒用。”

“哥哥,疼,呼呼。”無塵連忙湊過去,不停的給無憂的小嘴呼氣。

無憂将無塵摟在懷裏,對着苑如笑道:“娘,我沒事。您忘記了,孩兒可也有練武,這點小傷,不算什麽。”

怎麽可能不算什麽,他還只是個孩子呢!!

苑如拭了拭酸澀的眼角,“好,無憂是個男子漢。”她将兩個小家夥摟進懷裏,用力的揉了又揉:“好了,我們繼續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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