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雨夜
苑如迷路了,這一迷還迷到深山老林子裏去了。而屋漏偏逢連陰雨,迷路了,天黑了,又下雨了。這還不算,她好不容易找來了柴火,起了個火堆。結果一個不注意,驢跑了。遠遠的,還傳來狼嚎聲……
“娘親,我害怕。”無塵縮在無憂的懷裏,兩個小家夥身上全都裹着毯子。在他們邊上,秦恭合衣躺着。蓋着被子,睡得很不踏實。受傷之後,他醒了那麽一下,喝了點水之後,就開始發燒,一直燒到現在。
苑如也想找個人哭喊一聲,她也害怕。怕被牽扯進危險的事情,怕孩子生病,怕這秦恭不小心死在她手裏,怕那狼找到他們這裏,把他們全都叼去了啃了。
可惜,她不能怕。
“無塵乖。娘跟哥哥都在,不怕的。”拍了拍無塵的頭,繼續烤着一只她之前打的兔子。
說起來,她自從用逍遙決練出來一手飛針絕技之後,第一針紮的是驢屁股,第二針紮的就是這兔子。本來用來當保命絕技用的東西,結果落得這樣下場,實在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過,餓肚子也是大事。能救了他們母子三人的肚子,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一只兔子被她烤得冒油飄香,母子三人吃得肚子溜圓。兔子肉後,還有各色水果,苑如自己還小酌了兩口……
以至于,當秦恭醒來,聞着肉香、水果香、酒香,再聞及他可憐兮兮,不停咕咕叫的肚子的時候,心裏的哀怨有多深。
“爹,這位爺爺醒了。”無憂這稱呼絕對是故意的。可是吧,如果苑如此時真的是男子,那長得可就太嫩了。秦恭此時的形象,說是爺字輩的,絕不誇張。
苑如扯了扯嘴角,看向秦恭。果然是醒了,而且,那雙眼睛,又直愣愣的瞪着她。苑如尴尬的笑了笑,因為她也聽到他肚子的叫聲了。而且,這人從昨晚落到她手裏,她就給喂了點水,別的食物,真是半點都沒準備。
可現在……兔子肉到還有點,他們母子雖有三人,可一個女人,兩個娃娃。食量都不大,一只兔子還剩下不少。
“你醒了?那什麽,呃,我不認識草藥,所以,沒準備藥……吃的……唔,有兔子肉……”
“給我酒。”秦恭收回視線,閉上眼,半晌才吐出三個字來。
苑如尴尬一笑,到是遞了壇酒過去。這才一天,這人雖然還在燒着,可看起來卻好多了。自己掙紮了兩下,到是坐了起來。半靠着身後的山壁,竟就這麽支持了下來。
苑如将酒遞過去,才不好意思的道:“要不要來點兔子肉?山裏打的,味道不錯。”
Advertisement
“你打的?”秦恭又睜開眼,掃了一圈周圍,眼底深處有意外之色閃過,然後才開口問道。
“是啊,你要不要嘗嘗?”
“好。”秦恭并沒有拒絕,本來不提,只是以為,他們母子三人才吃半只兔子,必是因為出門在外,生活艱難,所以才省了一半,留着明日吃。
可他剛才才發現,雖然出門在外,雖然也似逃難模樣,可他們三人卻意外的不見半點風霜和艱苦。兩個小娃娃更是福娃一般的,胖呼呼的,可沒有半點難民的模樣。而她,也是衣發整齊,眼底清明,更有一份飛揚的自信。
他雖然能坐起來,但手上依舊沒什麽力氣。吃得慢,酒壇子更是要苑如幫忙才能送到嘴邊。酒入喉,他立時便眯上了眼,好酒。
而下一瞬,一股熱流從胃中升騰而起,彌漫至四肢百骸。本來毫無力氣的手腳,慢慢的熱起來,也有了力氣。
苑如離得近,他能嗅到她身上的酒香。并不如此時的他身上濃,卻意外的香。讓人口舌生津,從心底深處,爬起一股*,想将她飲入腹中,讓她成為他的一部分。想将她藏起,不讓旁人聞到這味道,被人汲了去。
一瞬間,他被自己這想法給吓到了,随後卻又只當自己是喝醉了,直接丢之腦後。秦恭并不是一個喜怒形于色的人,因此,苑如即便離得近,也沒發現他這一瞬間的想法。
将人喂飽灌足,便又湊到兩個孩子身邊。摟着他們,讓他們舒服一些,哄他們睡覺。
有外人在,無憂并沒提及果園,也不讓無塵說。
他的記憶裏雖然有秦恭這個人,可是他對這個人的感覺并不好。孩子的本能,他覺得這個人好兇,也許不是壞人,但絕對算不上好人。他也知道,這個人大抵是喜歡無塵的,可無塵是他的弟弟,這個人會搶走無塵。
因此,從一開始,無憂就對他有着淡淡的敵意。并不願意接近他。
“在外面,別喝酒。”突兀的,苑如以為已經睡着的秦恭突然出聲,在這山洞裏,顯得有些吓人。無塵就被吓的整個身子都一顫,他太小,最近發生的事情,把他吓壞了。哪怕有無憂在邊上哄着他,依舊不能減輕他心底所缺乏的安全感。
無憂和苑如齊齊瞪了秦恭一眼。至于他說的話,苑如沒接腔。
她喝不喝酒,與他無關。反正她喝不醉,不懼什麽。何況,她現在扮得是一個落魄末流俠客。這樣的人,喝酒才正常吧。有些自命不凡卻不得志,又帶着些借酒澆愁的狂放味道。她喝酒,別人才不會懷疑她是女子。因為沒有一個女子,會在外面喝酒。
苑如想,也許以後,她可以不當女子,就當個男子好了。在這個世道,男人比女人要容易的多。一念至,竟根植下來,再不離去。竟是不再多想,立時便有了決定。伸手揉了揉無憂無塵的小腦袋:“以後,只叫爹吧。”娘這個稱呼,等到什麽時候,她将逍遙決練過第一階段再說。
秦恭又睜開眼看了她一眼,這一次,卻只是看了一眼便收,沒再像之前那幾次。好像不認識一般,直愣愣的看着。
以至于,這一次,苑如都沒發現。
而接下來,秦恭一直閉着眼睛,看似睡着,卻一直警醒着。那狼嚎聲時遠時近,總是讓人不能放心。且之前他喝的那酒,酒氣甚重,這麽半晌,那酒氣依舊在身體裏橫沖直撞,他是想睡也睡不好。
兩小呢呢喃喃一陣,相擁着睡去。苑如一直半靠着山壁坐着,慢慢運行逍遙訣,心思澄明寧靜,卻始終保有一絲懼意。
到了後半夜,雨突然變大了。他們找的這個山洞,本就并不比平地高多少,這雨一大,一急。水就往山洞裏面倒灌。
開始還只在洞口,可随着雨越來越大,灌進來的水就越來越多。洞口挂起了水簾,這本是極美極雅的。可那水混濁,夾雜着樹枝枯葉,山石碎木,甚至是一些山老鼠……那就實在是一件糟心的事了。
眼看着水快漫到了他們所躺的地方,苑如就有想罵老天的沖動。雖然她是想讓她的兒子吃點苦頭的,可她沒想兒子往這髒水裏泡啊。如果沒有秦恭,她直接就能帶着他們進了空間。等大雨停止,甚至等個十天半個月的再出來……
可現在,她憂愁的看了一眼已經睜開眼的秦恭。不知道,如果她紮他十七八針,能不能将他紮昏了!
“呃,你……有事?”沒事別直愣愣的看人,好似她欠了他什麽一樣。看得人心慌慌的,不自覺的就開始檢讨,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你出來逃難,到是帶了不少好酒。”他的精神氣力似乎更好了些,說話中氣足了許多。
“沒辦法,誰讓我家是釀酒的呢!!”
秦恭似乎嗤笑了一聲,可苑如此時正鬧心這雨,這些倒灌進來的水,所以,根本沒怎麽注意他。因此,根本就沒聽到。
“你的驢車帶着兩個孩子,帶能帶得下這麽多的酒,真是了不起。”
“那是,我厲害嘛!”苑如依舊一心二用。想着驢雖跑了,可車還在。将兩個小家夥放在車上,暫時還能撐一段時間。這雨……應該不會到将整個山洞都漫了吧?
想到就做,她立刻将兩個小家夥抱上車。
她才剛弄好,便聽噗的一聲,火堆浸了水,熄了。還好,秦恭眼急手快,抓了根燒着的木棍在手裏,雖然不太明亮,還一副随時會熄的樣子,但多少還有些光。
她看向他……他身上蓋的被子,很想說,把被子收起來。明知道會泡濕了還放在那裏,簡直太浪費了。
才剛想着怎麽開口,便見秦恭已經站了起來。将被子抱起,放到驢車上,将兩小蓋好。火把也遞到她手裏:“在這等着,我出去看看。”
“不太好吧,你身上都是傷。”苑如有些不好意思。
“無妨。”沒給她再反駁的機會,他已經掠了出去。
苑如拿着火把,靠着驢車站着,驢車本就在最裏面,也是地勢最高的地方,雖然暫時還幹燥的,但雨卻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苑如不停的東張西望,一會兒看車上的兩個孩子,騰出只手時不時的摸摸他們,一會兒又望向山洞外面,又要望着地面上的水。光線暗,這木頭也不是什麽好木頭,風一吹,她就擔心會不會被吹滅了……其實,有些要滅了……
不知道秦恭到底去看什麽,這麽黑,這麽大的雨,能看到什麽呢?
不由又想,他不會是怕他們連累他,所以,自己跑了吧?看他剛才那樣,雖然有傷,但卻不壞,帶着他們這母子三人想離開這裏不易,可他一個人要是想走,就算狼狽點,肯定能走的。
“要是真的走了就好了。”他們母子三人也就安全了。不過,她也知道不可能,這人應該是個固執的,認準了什麽,大概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不然,上輩子何至于一輩子住那種地方?她雖然不太了解這人,但這人既然跟無塵有這麽層關系在,就斷然不會放任他們不管。
嘆氣,其實,她更希望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