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噩耗

苑如回了房間,将兩個孩子又放回床上。她躺着,卻了無睡意。

她手捂着心口,安撫跳得有些過快的心髒。

“他怎會在這裏?”如果是巧合,那他跟她也太緣了吧?不管她到了哪裏,他竟然全都能碰到……這麽一想,又覺得臉又有些發熱。

又想着,如果不是巧合,他是為何而來?為孔夫子,為她,還是別的什麽?

胡思亂想中,聽着後院叮叮當當的打在一起,後來又有腳步聲來來去去。折騰到了天快亮的時候,才終于停歇。

沒有了聲音,她便又開始想。

果然只是巧合麽?他并不知道她在這裏,所以,這就走了?

那他為誰而來?孔夫子?

終于,天蒙蒙亮了。雪後,大家都起得晚。只幾個孩子,早早就爬起來。就算不能出門,他們也滿院子跑。

陸大已經開始掃院子裏的落雪,無憂無塵也揉着眼睛起身。苑如還有些恍惚,被無憂摟着脖子晃了一會兒,才徹底清醒。

一清醒了,她自己便失笑了起來:“真是傻了!”那人為什麽而來,為誰而來,與她的關系,似乎不大。畢竟,就算有緣碰到,可他們也沒見面呢!

“娘親不傻。”無憂摟着她的脖子:“娘親最棒,最厲害!”

“我的寶貝才是最棒的,最厲害的。”苑如親了親他的小腦瓜。

“我也棒,我也厲害。”無塵指着自己的腦門,一邊說一邊往她這裏湊。

苑如笑,也湊過去親了親。

母子三人起來,用早捂着的熱水洗漱好。便進了院子,無憂無塵每天都要将當初秦恭教的那點招式給練上幾遍。苑如便去了廚間……雖然還有陸大家的在,可她有時也會想親手給兩個小家夥做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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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叔?”

“秦師傅。”

“哇!”

苑如剛把火引着,便聽着無憂無塵的歡快叫聲。她心頭一跳,手一抖,差點差火又給抖滅。臉不自覺得的又紅了。腦子裏只翻來覆去的轉着一句話:“他竟沒走,竟然還在。”

眼神閃爍,心跳微快,卻到底沒出去看上一眼。

待到早飯成了,喚兩小吃飯,兩小竟把他給拖了進來。

“你……”早有了準備,卻不知該說什麽。

“我來找孔老。”到是秦恭,靜靜的看了她一眼,很是冷靜淡定的開口:“吃飯吧,冬天,飯菜涼的快。”

“哦,好。”

坐下,吃飯。吃完,兩小去上課。陸大家的過來将碗筷收了,屋裏便只剩她與秦恭。

這不合規矩,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算她是個寡婦名,也不合适。但是,誰也沒說,也沒人在意。

“為何不去長安?”秦恭其實已經問過兩小,知道他們是迷路到了這裏。雖說這個答案讓他有些哭笑不得,卻也讓他稍稍安心。只是,既然到了這裏,再去長安也是極易的。從這裏再出發,定然不會再迷路。可是,她卻不再出發,而是在這裏停留了下來。

看這裏置辦的一切,她生活的相當不錯。兩個孩子,依舊被她帶的很好。

“啊?那個……唔,這裏挺好。”

“好?”秦恭不覺得,這裏靠近塞外邊關,乃苦寒之地。冬天風雪大,夏天風沙多。且關外單于人時不時的就要來騷擾一翻。

苑如有這麽長時間的緩沖,也冷靜了下來,聽他懷疑,不由笑道:“這裏也許諸多不好,但在這裏,卻有一點,讓我覺得極好。”

“什麽?”

“這裏的女人,活得自在。”她想,他會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秦恭的确明白,他明白她在家鄉受的苦,知道她一個女人多麽的不易。“日子是人過的。”跟在哪裏關系不大。

中原的女子也不乏活得肆意張狂的,就像公主。也不乏被生活生生逼入塵埃的,就像原來的陸苑如。在哪裏有什麽關系,只看她們自己。

“這話說得也對。”上輩子和這輩子,她就過得全然不同。但在這裏,她覺得舒服。回到中原,她也一樣可以過得很好。如今她的實力越來越強,她相信,她可以過的越來越好。但是,在夾縫裏求生存,頂着別人的折辱漫罵,過得再光鮮,也不痛快。不如這裏,這裏的天空沒有樊籠,她只要努力,就可以自由的飛。沒有人會因為她跟一個男人說兩句話就要浸她豬籠,罵她不要臉,沒有人因為她帶着兩孩子,就指指點點,連過她家門口都要吐兩口唾沫。

“但我喜歡這裏,越來越喜歡。”所以,如無意外,她不想去長安了。也不想離開這裏。

秦恭看着她,半晌才道:“明年開春,這裏會淪為戰場。”

這不意外,孔夫子偶爾給孩子們分說世事時,她也會聽一聽。她之前遇上的那種小型的戰鬥,根本還不能算是戰争。

那只是單于派出的小股士兵,過來打探情況,順便練兵。

而單于雖然已經集結軍隊,卻還沒有将大軍開過來。孔夫子說,單于在等中原內戰多耗些人、財之後,才會進兵。

燕王這主意是大大的壞,這是引狼入室。但是,單于想要将中原上國一口吞了也不可能。單于人少,他們想要入主中原,眼下是決不可能的。

至于将來,孔夫子沒說。只說:“這一次,定要吃個大虧了。”當時,他唏噓不已,卻也只是唏噓。

他只是一個文人,手伸不到朝政那裏。就算伸到了,此時也是莫可奈何。

明年春天,如無意外,單于大軍就會攻過來。一個冬天,單于人手裏沒有餘糧。他們打仗,是以戰養戰。同時,也為與燕王結盟而做出态度來。

但孔夫子也說了,“當朝幾位将軍都是大才,定會料到這一出。所以,只要皇上不糊塗,今冬大軍就會悄然而至。打單于人一個措手不及,将單于人,抵擋在西吉關外。只是,這西吉關裏的人有些複雜,到時怕是一大隐禍。”所以,這城裏必定要經過一番清洗。

當時她聽得迷糊,如今看到秦恭,再想起當時的話,卻是恍然大悟。朝庭派軍過來,秦恭是大将軍,所以……他就是領兵而來的大将?

“你沒信心,将單于人擋在西吉關外嗎?”

“……你,竟猜到了。”

苑如笑:“不是我猜到,是孔夫子曾跟孩子們提過,我聽到兩句。”她可沒有這麽高明的遠知卓見。

“孔夫子會留在這裏,很讓我意外。”秦恭也跟着改變話題:“無憂無塵能跟孔夫人學習,是他們的運氣。”

“是啊,是運氣。”她這輩子的運氣一向不錯。唔,就是她的親緣薄了點,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接下來,城裏會有些亂。你們關起門來吧……另外,你這裏的酒不錯,回頭多釀些,我那裏要,要很多。”這裏太冷,南方的兵丁過來了,都被凍的不行。酒,卻成了必不可少的東西。

“談生意麽?那你可不該跟我談的,我們家的生意,都是無憂在管。”

便是秦恭也有些意外,卻最終只是點了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又換了一個話題。只是這個話題并不好,他在開口前,也是猶豫再三:“前些日子,我見到你弟弟。”

“哦?”猛的聽到親人的消息,她卻并沒有太過激動。

“你母親似乎……不在了。他去邑州城尋你,沒找到,他很傷心……我見着他時,他哭腫了眼……”

“什麽?”苑如猛的擡頭,瞠大了雙眼,眼前已然模糊:“怎,怎麽會?”母親怎麽會突然,“怎麽會這樣?”

秦恭伸手,輕拭她的臉上的清淚,“生病。天災*,帶來了瘟疫。你母親身體本就不好,這一次便沒能逃過……”頓了一下,他又幹巴巴的來了一句:“別哭。”

苑如不理他,只一個勁的念叨:“怎麽會,怎麽會?”明明命運都已經改了,母親身體也好了不少,在城裏更是好好調理過的……怎麽別人沒事,竟是她的母親中了招。

是命運不可逆嗎?可明明都已經改了啊。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一時間,過去的種種輪番在她心頭想起,幼時母親的寵愛,第一次做飯時,明明難吃得的不行,還差點将廚間給燒了,母親卻依舊笑着誇獎。她繡的第一個帕子,明明醜的要死,還浪費了娘樣一塊嫁妝料子,母親卻依舊帶在身上,見着誰都要驕傲的拿出來顯擺。她第一次來潮,是母親手把手的教她。她害怕,母親就陪着她睡。她第一次……

淚,不受控制的流,卻無聲無息。她嚎不出來,嗓子像是被什麽堵住一樣。好幹、好澀、好痛。

“對不起。”秦恭突的伸手,将她摟進懷裏,小聲的道歉。早知道,他就不說了。只是,他想到他的親人一個個的離開,如果不在第一時間知道,還不知道要錯過多少。

如果他早些知道妹妹的艱難,也許妹妹就不會那麽早的離世。如果不是他終于及時的找到妹妹的蹤跡,定要錯過無塵。

他不想她錯過,但他忘記了,她與他是不一樣的。他是男人,再傷心,依舊堅強。可她只是小女子……

“如果你想回去看看,我派人送你回去。”

苑如從他懷裏擡起頭,用力搖了搖:“我不會回去的。”此時母親看到她,只怕不會安心,反而會不冥目的。

想到當時他們将她丢棄,眼淚流得更兇了。她站起身:“秦公子,現在我這裏,不怎麽方便招待你。”

“我去找孔老。”

秦恭離開,苑如撲到床上,狠狠的哭了一氣。便開始翻箱倒櫃起來,母親去世,她必須替母親守孝。不只她,還有無憂無塵,他們是她的孩子……

眼淚又落了下來,将三套素色衣物找出來,又撲倒在床上,終于忍不住的哭喊出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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