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球隊是我家

杭陽轉身走向辦公室,剩下兩人面面相觑。

總教練的辦公室毫無氣派可言,最好的地方就是這屋周山一個人用,但也因為安全的密閉性和工作方便,這屋裏靠牆的一圈緊挨着擺放着文件櫃,裏面放滿了東西,并不寬敞。

周山坐在一張包漿的70年代老桌子後面,桌面上還蓋着一片等同桌面大小的透明玻璃,壓着許多的老舊照片。

湊過去仔細看,幾乎九成照片裏都有杭陽,從少年時期的桀骜不馴,到青年時的意氣風大,還有這兩年照的照片,整個人沉穩下來,身邊圍繞的隊員也大多年紀比他小了。

八年的時光一晃而過,足夠一個少年成長成如今這般穩重如頂梁,撐起一片天地。

周山就坐在辦公桌的後面,埋首在一堆堆的文件裏,袅袅的煙霧缭繞而上,聽見腳步聲擡頭看來,露出了那張黑頭黑臉孔武彪悍的臉。

這猙獰的長相,三歲下小孩兒見之即哭,甚至被自家兒子視為洪水猛獸,半夜做噩夢叫道:媽媽快跑,爸爸來了!!

看見杭陽進來,周山挂上笑容,臉上橫肉驟生,擡手将手裏的煙滅了。

從來不在有隊員的室內抽煙,是他的職業素養。

“來啦,這個。”周山指着左手邊的文件說,“法務那邊編撰的合同,我大概看了一下沒問題。

再和你确認一遍,新合同一簽,球隊每個月可是要多支出十萬,你簽下的代言費連這些年的賬面虧損都補不平,現在漲工資可是豪賭,半年內沒有好的進項你就等着破産吧。”

杭陽聽着并不坐,在桌邊靠着,身體繃出張力十足的線條,将周山壓進陰影裏,拿起桌面上的合同翻閱。

周山感受到壓力,一頓後輕聲笑道:“果然實戰才是提升最好的辦法,出去一圈,都有了血腥味。”

“可不是,差點兒刀人了。”杭陽淡淡地說着。

“怎麽?”

“就劉東孫二他們呗,愛隊教育,集體榮譽感一日沒落下,為了十八萬就把自己賣了,傻的能把人氣死。”

周山這次直接坐直了身子,“什麽?”

杭陽卻轉口說道:“放心吧,短期內不會有問題,要不是不想被資本綁架,早八百年咱們就有了。車書峰不就是在咱們隊哭求無門,才被魔都隊跪迎當上了金主。”

“呸!這話說着別人信我信嗎?你爸那度假村都快被你拖垮,你還在這裏吹什麽牛批。”

“那是我用的嗎?他自己不用嗎?他那協會不也……”杭陽想想,覺得這話聊起來沒意思,将合同放下的時候,氣息也沉了下來,“不還有半年才破産,夠了,辦法有的是,交給我。”

“行吧,你是老板你說的算。”周山知道這事兒上倔不過杭陽,別家俱樂部的老板投錢是為了賺錢,杭陽的目标只有一個,就是打造華國第一斯籃搏球隊。

所以正是明白杭陽的付出,周山才在說起劉東孫二的時候徹底黑了臉,“這兩個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你不是說合同等他們回來簽,我看就別等了,這漲工資的好消息,必須在慶功宴上宣布是吧?”

杭陽将文件放下,露出一只彎成月牙兒的眼。

點頭,“甚和朕意。”

……

慶功宴就在食堂舉行。

食堂就在宿舍樓的一樓,整層被打通,擺了八張可坐下十人的餐桌,在堵頭靠後門的位置,還隔了兩個小包間出來,偶爾作為接待用。

食堂被外包了出去,劉大廚是資深的粵菜廚師,還考了運動員營養師的證,這也是他能中标的主要原因。

慶功宴不是第一次舉辦,熟門熟路,杭陽洗完澡下去的時候,啤酒已經拉到後門碼上,前門還擺了個卡拉OK一體機,吃吃喝喝再唱一唱,慶功宴也就是這麽回事。

東省隊的人不多,一隊7人,二隊8人,剩下普通隊員12人,總計27人。教練3人,隊醫1名,助教2人,再加上3名綠化環衛人員,安保3人,杭陽兼隊長和臨時經理人,總共就39人。

今天一隊打比賽歸來舉辦慶功宴,有事沒事的都來了,食堂開了五桌的飯,大魚大肉的擺上,再配上一首搖曳多姿的粵語歌,氣氛就有了。

杭陽從前門進去,人已經來了大半,看見他進來,有人目光閃躲,有人興奮招呼:“杭陽,這裏。”

喊他的是劉波,一隊的首發們關系自然不一般,別人怕杭陽,他們是不怕的,白天黑夜的相處,早就處成了好兄弟。

杭陽走到劉波身後,擡手搭上他的輪椅握手,微微彎腰:“誰送你下來的?”

劉波說:“宋子軒,背上背下的,辛苦啦,真是太謝謝了。”

“哥客氣什麽,”宋子軒笑着,“是我師父叮囑我,我這人不記事,還是師父喊我去接你,我就出點力氣。”

宋子軒的師父是項衛,聽到自己被點名,項衛憨厚地笑:“不用客氣,我也沒出力氣,再說照顧人的事,還是杭陽親口安排,我就是執行而已,還偷懶安排了小宋。”

好家夥!

看着同時望過來的許多雙眼睛,杭陽都驚呆,這一圈彩虹屁就這麽拍自己身上了?

大概杭陽的表情太明顯,一路甩尾過來的思路回歸正位後,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假,謙虛個錘子,要我就說劉波兒你個忘恩負義的龜兒子,上廁所還是老子扶着,你要給老子什麽感謝,太便宜的老子可不要啊!”

最後說話的是東省首發的最後一人,老常,手腕骨裂,包的跟着招財貓似的家夥,來東省隊打球五年,一口川普從未被影響,一開口就是段子。

他話音落下,換起哄堂大笑,氣氛頓時更好。

隔着兩張桌子,劉東孫二坐在一起往這邊看,身邊有幾個二隊隊員和少數普通隊員,對比起那邊的歡聲笑語,這邊就顯得氣氛凝重太多。

轉會的事,從來不會是一個人悄悄摸摸都能完成,尤其是東省隊在常規賽上表現出色,一舉沖進季後賽,他們球隊的每個人就都成為了其他俱樂部的“香饽饽”,挖角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打個不停。

一隊的不好挖,必須要做好大出血的準備,同樣的價錢,二隊乃至普通隊卻可以挖走一串,國內俱樂部的競争對手打着寧錯過不放過的想法,幾乎聯系了東省隊裏所有大小有點名氣的隊員。

暗潮湧動,總有辦法讓一群無法紮根的浮萍聚在一起,這一桌就是這樣的“志同道合”人士。

聽着笑聲,劉東小聲:“憑什麽啊,劉波走就說答應好好送,還說什麽隊籍留下,想走走想留留,這話我可是在車上親耳聽見,換我們就一通威脅一通罵。”

孫二酸唧唧地說:“那能一樣嗎?人是老隊員,同甘共苦闖出來的,能和我們這些坐冷板凳的一個待遇嗎?”

一圈人點頭,看着劉波桌的和樂融融犯紅眼病,也不是一天兩天。

最後孫二說道:“反正我是待不下去了,不是錢的事兒啊不是,單純就是不喜歡這種氣氛,這隊伍再有潛力也不是我想要的。”

“對,不是錢的事,不信任我們就不要安排我們替補,同樣的訓練同樣的準備,有時候兩三場都上不了場算什麽。”

“也就宋子軒傻了吧唧的全程冷板凳都笑的那麽開心,防守都是憨貨。”

“等着吧,我們走了,劉波他們再一走,他們會後悔的。”

“這樣不好吧,杭隊他們也沒錯,走就走,非得立牌坊就沒意思了……”有人聽不下去,反駁一聲,就被一雙雙眼睛盯着似乎要将他殺死。

看着那一雙雙犯病似的眼,這人反倒笑開一口白牙,明亮的眼睛閃爍着狡黠,隐約挑釁。

“轉會是為了找到自己的價值,這其實很正常,但否定培養自己的隊伍,無視平時杭隊對我們的照顧,開口诋毀辱罵,就是道德問題。這樣的人,你們敢親近我可不敢,走了。”

“你給我站住!”欺軟怕硬的兩人,面對杭陽的譏諷只敢悄悄抱怨,但這個才進隊的小家夥敢說他們的不是,這還能行。

劉東當場就站了起來,兇神惡煞:“你說什麽呢?”

小隊員是被叫住了,臉上露出怕怕的表情,看起來是被兩個人唬住,只是誰也沒注意,他的視線擦過劉東的手臂,和身後杭陽的目光撞上了一瞬。

下一秒,小隊員胸口一挺提高音量:“我說,你們要走走,我是不會走!我永遠不會走!球隊就是我永遠的家,我愛我家!”

劉東意識到不對勁,這話正常人能說出來,不肉麻嗎?

不過現在他顧不上,對方音量一高,他只覺得心虛。仗着老隊員的身份教訓人,可沒想過對方還真敢撕破臉,尤其是……

想到什麽,他猛地轉頭看向身後,就看見包括杭陽在內的所有老隊員,都望了過來。國際賽場上錘煉過的猶如一體般的鋼鐵意志,卷着燒紅的鐵水潑灑而來,當中的杭陽更是那一點鋒芒,淩厲無匹,鎖喉斃命。

劉東腳下一軟,差點兒沒出息地坐在地上。

就在這時,周山帶着助理小安進來,懷裏抱着厚厚的合同,從大門口走了進來。

作者有話說:

第一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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