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徐辰星本打算在丹閣只當個吉祥物就可以了, 但是答應了掌門的三個條件以後, 他就不得不上心去做一做了。首先他就遇到了一個大難題,那就是丹閣內的弟子人數根本就不夠五十人。前幾天丹閣群龍無首,又走了很多的弟子。

徐辰星上任以後,或許是大家都不信任他, 出走的弟子還是接二連三, 最後整個丹閣裏只剩下不到二十個人,而掌門給他的限制是最低五十個人。他剛上任, 就面臨着很大一個挑戰。

杜雨聲負責統計丹閣弟子的人數,他焦頭爛額地看着弟子名冊,上面的人這幾天一天比一天少, 繼續這麽下去, 人都要走空了!他可不想徐辰星剛剛當上閣主, 轉眼就成了光杆。畢竟徐辰星能安安穩穩地在丹閣繼續呆下去, 他就不需要回到外門做外門任務了。

杜雨聲拿着名冊,急匆匆地走進中堂, “閣主,今天又走了三個。”

徐辰星接過名冊, 一臉無奈道:“你像從前一樣叫我的名字就好。”

杜雨聲啧了一聲, “今時不同往日。你如今在丹閣本就威望不高, 若是個人就叫你的名字,日後該如何服衆?”

徐辰星心中感動,幾個月前他還是山村裏的小子, 突然搖身一變當起了仙宗閣主, 哪怕經歷了很多常人不曾想過的事情, 但在管理俗務這方面的上, 他還是不太懂, 這幾天幸而有杜雨聲在旁邊提點。

杜雨聲道:“閣主,治下講究得是恩威并施,你不能只對下面的人好,還要時時刻刻樹威。這一點可以去問問危樓尊上。”

“恩。”徐辰星打開名冊,現在丹閣弟子的名冊上還剩下十個人,除了風雨雷電四人和雲峰,剩下的五個也随時都可能離開。

杜雨聲站在徐辰星旁邊,目光落在名冊上,嘆了口氣道:“這人都要走空了。”

徐辰星合上名冊,“無妨,左右離五十人的條件差得很多,就算都走空了也沒有什麽區別。更何況我剛入宗門就做起了閣主,的确難以令人信服。雨聲,你把雲峰請過來。”

“好。”

雲峰聽到了徐辰星在叫他,立刻扔下正在煉制的丹藥前往中堂,一路上碰到了丹閣弟子,也沒來得及去打招呼,身上帶風地去找徐辰星。進了中堂後,他先行了個禮,“閣主。”

徐辰星讓杜雨聲把名冊遞給他,“你怎麽看?”

雲峰盯着名冊上被劃掉的名字,眉頭緊鎖,心裏十分着急,這怎麽離五十人的目标越來越遠了?半年的時間對于修道者來說真的不算長,想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招夠五十個弟子怎麽可能?

雲峰道:“宗門最近是否會舉辦弟子招收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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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辰星微微搖頭,“近日宗門要閉門修養,暫時不會大規模招收弟子。”

宗門內不舉辦弟子招收大會,就難以招收到新弟子,甚至根本就沒有新弟子拜入涼月宗。這想要收夠五十人就更加難了。

杜雨聲在旁邊道:“這就難辦了,別的道閣的人不會來丹閣,咱們也招不到新人。”

“未必。”徐辰星道,“咱們可以主動下山去收弟子,我已經和掌門申請過了。”

雲峰眼前一亮,“這倒是個好辦法。”

徐辰星看着他道:“此事還有勞你了。”

雲峰道:“閣主客氣,這是丹閣弟子的分內之事。”

徐辰星笑道:“你最近倒是沉穩了許多。”

雲峰有點不好意思地錯開目光,“還要多謝閣主的教誨。”

“是你自己悟性高。”

三人又讨論了一番招收弟子的流程,确定了大致後,徐辰星才讓雲峰離開。忙完了這件事,他就得去找危樓學習樂道。盡管他已經成了丹閣閣主,但在丹道上沒有人能繼續指點他,所以他還是決定和危樓兼修樂道。不過在正式修煉之前,他先要學習樂理。

徐辰星去找危樓的時候,危樓正在削木頭。他驚訝道:“你怎麽還當起木匠了?”

危樓冷哼一聲,依舊自顧自地繼續削木頭。徐辰星就站在他旁邊旁觀,時不時地遞個工具。過了良久,木頭被削出了一把琴的形狀,危樓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團絲狀物,将它們接在木頭上作為琴弦。

危樓托着剛剛做好的素琴,目光在琴上停留許久,才看向徐辰星說道:“樂理你已經學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我教你如何用琴。”

徐辰星接過素琴,打趣道:“我以為你會教我用蕭,你不是用竹蕭嗎?”

危樓面色沉重,似乎被戳中了什麽心思,沒有接話。

徐辰星鮮少見到他這幅表情,呼吸也不自覺地放輕了一些,他将這個話題岔過去。“我還是第一次摸到琴呢。”

危樓道:“那你的噩夢就開始了。”

徐辰星一臉不解:“什麽?”

“我可不是什麽寬容的老師。”

徐辰星笑了下,嘆道:“好歹你不會害人。”

危樓挑眉,“恩?”

徐辰星想起危樓的身份,沉默一下改道:“好歹你不會害我。”

“那可說不準。”一界不容雙魂,誰知道最後活下來的會是誰呢?

“別鬧了。”徐辰星摸着琴道,“我怎麽沒聽你彈過琴?”

危樓不回答,反問道:“你最近在丹閣怎麽樣?”

徐辰星眼睛亮晶晶,“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危樓錯開他的目光,“我在看熱鬧。”

徐辰星把琴放在旁邊的石桌上,露出了人前不曾顯露的脆弱,“師父,你當老大的時候,下面的小弟不信你怎麽辦?”

危樓語氣裏帶着冷意,聲音卻輕飄飄,“殺了他。”

“......”他就不該問危樓。

危樓每日都把徐辰星叫到僻靜的地方練琴。在教徒弟的時候,危樓的神情是十分嚴肅的。哪怕徐辰星出了一點小錯,他的臉就會沉下來。在這種高壓下,徐辰星用了幾天的時間就學會了彈琴。

徐辰星的雙手已經多了很多琴弦割出來的傷口,但他并沒有喊疼喊累,每日都在勤勤懇懇地練琴。竹林裏的琴聲從一開始的刺耳難聽,到現在已經有模有樣。

危樓靠在一根柱子上,閉着眼睛聽着耳邊的琴聲,不知不覺地睡着,做了一個夢。夢裏嘈嘈雜雜,讓他重新看到了不願回憶的往事。

夢中的危樓半跪在碎石上,發絲散亂,衣衫上的鮮血流進了碎石縫裏。他單手撐着一張琴,指尖早已磨爛,血肉還挂在琴弦上。

可危樓卻好似感受不到痛苦,他只恨自己是個五靈根的廢物,修煉四十年才堪堪邁入修仙的大門。

五靈根是一種極差的資質,比沒有靈根的凡人來說,他們也就占個身體強健,想要修煉可謂是難如登天。危樓能用四十年時間達到練氣四層,對于五靈根來說已經是個奇跡,不知道背後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但和其他修道者相比,危樓差得太遠了,哪怕他拼盡全力,在那些資質頗佳的人眼裏,也不過是在龜速掙紮。如果不能改變這樣的靈根資質,他這輩子連築基都不可能實現。別人随便一個手指頭,都能置他于死地。

空中有一男一女在鬥法,那二人皆以琴為法器,看着攻擊并不大,但周圍的樹木山巒早已被摧毀。

男子一邊撥弄琴弦,一邊說:“師妹,你欺師滅祖偷盜本門仙器,我奉勸你主動交回碧落十三弦。我可以讓你和你那個廢物徒弟死得痛快些。”

女子的嘴角滲出鮮血,她冷笑道:“碧落十三弦落在你的手裏才是禍患!當初你繼承宗門,師父早就看清了你的為人,才讓我帶走碧落十三弦。”

“既然你如此冥頑不靈,那就讓你那廢物徒弟先上路!”

兩根琴弦如同銀蛇,飛向危樓的咽喉,可早已筋疲力盡的危樓根本沒辦法躲開。

“辰星!”女子擡手将手裏的琴化作一道流光,流光眨眼間飛到危樓面前,堪堪把那兩根琴弦擋下來。

男子嘴角一勾。

在女子回身的那一刻,無數的琴弦虛影出現在空中,編織成一張大網,遮天蔽日,以排山倒海之勢壓向女子。

一場雨突降,雨滴落在危樓的臉上,他伸手一摸,那雨是血紅色的。

被天羅地網重傷後的女子如同殘破的落葉,從空中飄飄墜落。

“師父!”危樓咬牙站起來,飛奔撲向女子,被女子砸了個正着,二人一起在地上滾了一圈,“師父!”

女子對他搖搖頭,心知自己已經活不成了。她雙手合十,攤開掌心浮現出一張翠綠色的小琴,“辰星,此物名為碧落十三弦,乃祖師傳下來的仙器,你務必好生保管。”

說吧,女子将小琴打入危樓的眉心,順手一張傳送符貼在他的身上。

危樓被傳送走之前,看到女子自爆金丹,以自身的血肉擋住男子的追擊。

倏忽之間,危樓眼前的景象一變,只看到不遠處有一塊界碑——魔界。他被傳送符送到了魔界入口。

“魔界?”危樓支撐不住身體,半跪在地上,望着不遠處的界碑,“如果我今天進入魔界,怕是九死一生。可若是被那個男人追上,不但我活不成,只怕這碧落十三弦也難以保住。”

“我一定要活下去。”他還要給師父報仇,他一定要讓那個逼死師父的人付出代價!

他想到這裏,就連滾帶爬地“走”向魔界入口。

危樓的眼睛突然睜開,從噩夢中驚醒,耳邊的琴聲依舊不絕。他呼吸顫抖,低頭看着眼前的徐辰星,昨日種種宛如幻夢。

他擡起手,盯着自己那只手看了半晌。他自雲山拜師一來修得就是琴道,琴道要求修煉者心懷正念、不忘本心,可惜他已深入邪道,再也彈不了琴了。不過幸好,他也通過邪道為師父報了仇。

一根竹蕭出現在危樓手上,危樓指尖輕扣,曲子從竹蕭中飛出,和徐辰星的琴聲交相呼應。只是徐辰星琴藝不到家,原本輕松的曲子,被危樓拐帶得憂郁悲傷。修煉邪道後,危樓是否曾後悔過,已經無人知曉。

待曲聲結束,徐辰星的臉頰已經被淚水浸濕,他仿佛看見了一個人的生平經歷,從心懷壯志的少年,到歷經冷暖的老者,一生苦恨難平。

徐辰星低頭用袖子把眼角擦幹,随後便有些赧然,“我的琴藝比起你來,還差得很多。”這麽輕易就被危樓給帶跑調了。

危樓收起竹蕭,“那就多練練。”

徐辰星扒拉着琴弦道:“過兩天我要去山下招收弟子,你去嗎?”

“我去做什麽?”

“整天在山上悶着多沒意思。”

危樓盯着他看了半晌道:“你為了丹閣這麽費心勞力,難道就不擔心丹閣的人會再一次背叛你?”

徐辰星笑道:“你怎麽知道他們會背叛我?”

危樓道:“這世界上所有人都會背叛你的,他們之所以還沒有行動起來,不過是因為沒有觸及利益。”

徐辰星想起了孫賀德、王二和白師兄,他沉默片刻,道:“我只是在做我認為正确的事情,如果他們真的會背叛我,我也不會心慈手軟。我們打個賭怎麽樣?”

危樓不置可否,一拍儲物袋,一本小冊子飛出來落在徐辰星面前,“把這裏面的琴譜都背下來。”

徐辰星翻開小冊子,這裏面不是簡單的琴譜,而是一本功法。他只是稍稍跟着功法裏修煉了片刻,便感覺自己吸收的靈氣更多了,這本功法最起碼也算是上品。果然危樓出手的東西就沒有殘次品。

徐辰星看向危樓道:“這功法應該有名字吧?”

危樓望向遠方藍白交織的天際,“《碧落琴經》。”是與碧落十三弦配套的功法,也是他師父那一脈世代修行的功法,更是他永生永世都不可再染指的功法。他注視着徐辰星,仿若置身當年拜師的場景,但一切終究是一場人間幻夢罷了。

徐辰星聽到這功法的名字就覺得不一般,他拍馬屁道:“師父你可真厲害。”

危樓道:“你的師父另有其人。”

徐辰星先是困惑,随後便想通了,“莫非是這《碧落琴經》的主人?”

危樓道:“她叫雲素淵,如今雖已不在,但你要明白自己傳承的是她的道統。”

雲素淵,徐辰星在心裏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不知為何胸口有一種憋悶難受的感覺,仿佛自己失去了一樣至關重要的東西。等到他日後修成大道以後,才明白那種感覺叫因果,原本應該在不久後就相遇的師徒,卻因為時空錯亂,二人從此失之交臂。

徐辰星繼續翻着《碧落琴經》,這本功法分為上下卷,上卷記載的是平時修煉的一套功法,而下卷記載的是各類琴譜法術,包括攻擊類的琴譜、制幻類的琴譜,還有防禦類的琴譜等等,總之是包括萬象。

徐辰星相信自己只要将上面的琴譜都記住,那麽在未來和人打架的時候也有一戰之力。他忙将書冊上的內容全部記下來,好在他築基以後記憶力已經有了顯著提升,現在基本上可以過目不忘,所以背下來這本小冊子并不是什麽難事。

危樓負手望着浩瀚無垠的天空,一只飛鳥飛向遠方,“待你日後就會明白,世間之大,宇宙之廣。《碧落琴經》只是一個小小的開端,你還會遇到更厲害的琴譜,甚至可以自己編寫出實力更強的琴譜。”

徐辰星吃下了危樓畫得大餅,恨不得自己立刻拳打妖獸谷,腳踢涼月宗。等到他熱血冷卻後,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真的會有那麽厲害嗎?”

“只要你不死。”危樓也不知道自己将《碧落琴經》傳給徐辰星是不是在浪費時間,畢竟他或徐辰星早晚都是要死一個的,如果徐辰星先死了,那雲素淵的道統就再一次斷掉了。可他還是想讓徐辰星替他走完那條沒有走完的路。

“呸呸呸。”徐辰星連啐了三口唾沫,危樓這人總是把死不死的挂在嘴邊,多晦氣啊。

危樓輕笑一聲,“你練好下卷的琴譜,下山之後難免會遇到什麽意外情況,把琴譜記住也算是有了自保之力。”

“好。”

徐辰星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就把時間都用在了練習琴譜上。夜裏在丹閣也會彈琴,不過他的琴曲已經小有成績,聽上去倒也沒有那麽難以忍受,也沒有人私底下抱怨。

雲峰等人也知道了他在修煉樂道,但誰也不敢說什麽,生怕徐辰星一個生氣就扔下丹閣跑了。他們只能在平時多替徐辰星分擔一些閣中事務,不打擾徐辰星修煉。

半月過後,丹閣裏要走的人已經走了,剩下包括雲峰等人在內的十個弟子。雲峰和杜雨聲将孫賀德遺留下來的爛攤子都處理好,便去修煉室找徐辰星,把一堆書冊交給他,“閣主,這是重新整理後的丹閣弟子名冊、丹藥存餘數量、丹閣賬冊......”

徐辰星将冊子們接過來,裏面的條目都非常清晰,一看整理的人就用了很多心思,讓他一眼就能看清楚上面的東西。

杜雨聲邀功道:“閣主,你看我整理得清楚吧?”

“很不錯。”徐辰星滿意地笑道,他簡單過目了一遍就放在一邊,“這兩日我們就下山去招人吧,再拖延可就要來不及了。你們可有什麽章程?”

雲峰有些為難道:“我家那邊有靈根的孩子倒是很多,但他們恐怕不願意來丹閣。”雲峰的家族勢力也是比較好的,所以雲家附近的鄰居也都是非富即貴,就算來涼月宗,也不願意投入一個前途未蔔的丹閣裏。

杜雨聲道:“咱們只能招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閣主,不如去我家那吧?我家那邊的孩子挺多的,而且家境也沒有那麽好。如果我們招這些孩子的話,他們應該很願意來丹閣。”

“也好。”

次日,徐辰星拉着危樓,和杜雨聲、雲峰四人下山。丹閣內人丁稀寥,徐辰星就不另做安排,讓剩下的弟子們安心在閣中修煉。臨走前,風雨雷電四個小狗腿也要跟過來,但徐辰星此行不願過于高調,就把他們勸回去了。

七日後,杜家鎮來了一輛馬車,趕車的人頭戴黑色面紗,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容貌。馬車穿過繁華的街道,車裏的徐辰星掀開窗簾往外望了一眼,“想不到一個小鎮居然都如此繁華。”

雲峰道:“在修道界裏像這樣繁華的小鎮并不多。”

馬車停在了一座高大的客棧前,徐辰星下車後看了一眼匾額——歲歲客棧,名字聽上去倒是挺有意思。

雲峰看着正在栓馬車的杜雨聲,皺眉道:“你腦袋上戴那黑不拉幾的玩意兒幹啥?”

杜雨聲白了他一眼,“我這是面紗!”

雲峰嘲笑道:“我看你是見不得光吧。”

“你才見不得光。”杜雨聲罵完,做賊似的左右瞄了瞄,然後把頭上的面紗摘下來糊在雲峰的臉上。

雲峰擡手就要打他。

“雲峰。”徐辰星及時喝止,“不要鬧了,咱們抓緊時間訂房間吧。”

雲峰瞪了杜雨聲一眼,下次再跟你算賬。

杜雨聲回瞪了一眼,誰怕誰?

進了客棧後,杜雨聲熟門熟路地掏出了一把銅錢交給掌櫃,定了四間房。在如今的修道界裏,靈氣衰退,靈石用一點就少一點,所以對于凡人來說靈石是一種奢侈品,他們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未必能見到靈石,在交易的時候也都是用銅錢來交易。

掌櫃接過銅錢,數了數數量和真僞,便讓人帶着四人去房間。他在背後偷偷瞄着杜雨聲的背影,擡手招來一個小二,壓低聲音道:“去杜老爺家報信。”

“這客棧裏有幾道招牌菜,你們一定得嘗嘗。”杜雨聲把小二叫過來,咽了咽口水,點了一大堆的菜名。

小二彎腰笑道,“這位客官是咱們這兒的常客啊,點得都是一等一的招牌菜。”

杜雨聲擺擺手,“快去上菜吧。”說着,他扔給小二兩個銅板作為打賞。

“哎,好嘞。”小二麻利地退出去,後廚去上菜。

徐辰星推開窗戶,望着樓下車水馬龍,嘈雜的人聲沖進了客棧裏,這種人間煙火在冷清的涼月宗裏是絕對看不到的。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凡人中的樂趣。

不知不覺間,徐辰星的心境有了一絲松動,他周身靈氣翻湧,一個靈氣璇兒圍着他打轉。

杜雨聲目瞪口呆道:“閣主這是又要突破了嗎?”

雲峰也震驚不已,“恐怖如斯。”

危樓道:“此地靈氣稀薄,他沒有辦法突破修為。”不過徐辰星的心境有所提升,突破築基中期只是早晚的事情。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一群人蜂擁沖進來。一個矮胖的男人走在最後,不緊不慢地邁入房間,笑眯眯地說道:“少爺回來了,怎麽不回府呢?”

徐辰星周圍的氣旋瞬間消失,他冷冷地看向那矮胖男人。和徐辰星的眼睛一對上,那矮胖男人仿佛看到了寒潭,冷得他打了個哆嗦。

徐辰星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神已經恢複了正常,看上去清澈透亮,只是個普通的少年。

那矮胖男人卻不敢放肆了,恭恭敬敬道:“少爺,老爺請你回府。”

杜雨聲沒有注意到徐辰星的變化,心裏還納悶這老東西今天怎麽這麽有禮貌了?不過不管怎麽樣,他都沒有什麽好臉色,“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少爺的身姿誰能不認識呢?”那矮胖男人拍拍手,“請少爺和少爺的朋友們回府。”

杜雨聲的臉色不大好看,他對徐辰星等人愧疚道,“連累你們了。”

連累說不上,徐辰星如今築基期的修為在雷州不說橫着走,最起碼也不會輕易被人算計。他自然也不能放杜雨聲一個人回去,便道:“無妨。”

去杜府的路上,徐辰星得知這個矮胖的男人就是杜府的管家,一個小小的管家就敢對杜雨聲這個少爺吆五喝六,可見杜雨聲平時在杜家的待遇也不大好。

果然一進杜家的門,杜老爺就扔過來一個茶杯,差點砸在杜雨聲的腦袋上,根本不顧旁邊還有杜雨聲的朋友們在,直接就罵道:“你個小畜生,有本事一輩子也別回家。”

杜雨聲感受到徐辰星等人的目光,尴尬得無地自容,他眼眶一紅,緊緊抿住嘴唇不說話。

一個貌美的女子拉住杜老爺的手臂,“老爺,何必動這麽大的氣呢?雨聲這不是回來了嗎?他也并非随便跑出去玩了,那不是還留信說去涼月宗拜師了嗎?”

那女子安撫後,杜老爺非但沒有平息怒火,反而更加怒氣沖天了,罵道:“就你那個慫樣兒還去涼月宗,人家要你嗎?”

杜雨聲忍無可忍喊回去,“我就是進涼月宗怎麽了?難道非得陪你那個心肝兒子去小宗門當他的随從嗎?”

杜老爺喘着粗氣,随手抓住茶壺用力地砸向杜雨聲。

徐辰星眼疾手快,一把将杜雨聲推到雲峰的懷裏。雲峰默契地擡手護住杜雨聲的腦袋。

杜雨聲擋開雲峰的手,顫聲吼道:“我不用你管!”喊完,他就拉着徐辰星等人跑回自己的院子。

杜雨聲的小院子和奢華的杜家府邸格格不入,這裏草木凋敝,院子也小得可憐。徐辰星從下人那裏打聽到了情況。原來杜雨聲是杜老爺的長子,但他親生母親去世得早,杜老爺就娶了續弦。

俗話說有後娘就有後爹,自打續弦進門後,年紀小小的杜雨聲就被杜老爺忽視。這種忽視到了續弦生了一個弟弟之後,就達到了頂峰。因為疏于管教,所以杜雨聲從小到大都頑皮淘氣,論才學智慧也比不上弟弟。

半年前,杜老爺讓杜雨聲和他弟弟一起去一個小宗門拜師,名為杜雨聲好,其實就是看杜雨聲資質不怎麽樣,讓他去照顧弟弟去了。杜雨聲自然不願意答應,就幹脆跑出來,聽聞涼月宗正在招收弟子,就跑去了涼月宗。

而方才在廳中說話的貌美女子,是杜老爺的妾室,也是續弦的遠房表妹。

雲峰想不到大大咧咧的杜雨聲居然會有這樣的身世,有些憐惜地拍拍他的腦袋。杜雨聲趴在桌子上,沒有搭理他。

徐辰星道:“左右咱們不過在此地停留數日就離開,你不必把他們過于放在心上。”

“我明白。”杜雨聲聲音悶悶地說道。

主屋裏,杜老爺躺在小榻上,兩個丫鬟給他捶着腿,旁邊坐着一位年紀雖大風韻猶存的貌美婦人,正是杜雨聲的繼母餘氏。

餘氏撥弄着盒子裏珠子,“如果雨聲真的不想去照林宗,就算了吧。”照林宗就是那個徐辰星弟弟去的小宗門,整個宗門上下加起來才三十個人,只要杜老爺捐點錢,照林宗就能優待杜家子弟。

但杜雨聲去照林宗可不是享福的,他弟弟今年才八歲。杜老爺一味讓杜雨聲去照林宗,目的也只有一個,就是去照顧弟弟,免得弟弟年紀小別人照顧不周。杜雨聲心知自己資質不算特別好,卻也不願意做別人的陪襯,寧可在涼月宗做外門弟子,也不願意去照林宗。

杜老爺冷哼一聲,“在這個家裏,什麽時候輪得到他說話了?”

餘氏抓着珠子道:“可是雨聲不是已經拜入涼月宗了嗎?”

“他拜個屁,看他那個慫樣兒,還拜入涼月宗,呸。”杜老爺嗤之以鼻,“他拜入涼月宗還能這麽快就灰溜溜地回來?看看他結交的那三個狐朋狗友,也都和他是一路貨色。”

餘氏道:“雨聲心思單純,的确容易被外人帶壞。”

“把他留下管教幾天,明天就把那幾個狐朋狗友趕出去。”

餘氏道:“老爺,那咱們還要把雨聲送入照林宗嗎?他不去怎麽辦?”

杜老爺冷笑道:“反了他了,讓管家把他關起來,去不去可由不得他。進了照林宗以後,他才知道照林宗的好處。再說了,他弟弟就在照林宗,他還想去哪?”

餘氏笑道:“老爺說的是。一家人就是要齊心,讓他們兄弟二人在一起互相扶持,總好過和外人一起瞎混。”

杜老爺也笑了,“你這個母親就是當得太心慈,不然他也不能被慣得這麽放肆。”

餘氏低頭道:“我總擔心外人說我苛待了他。”

“哼,你有沒有苛待那個小畜生,咱們家裏的人誰不知道?”

餘氏腼腆地笑道:“老爺說的是。”

次日一大早,管家就帶着一群人包圍了杜雨聲的小院子。他先是派人守住前後門,防止杜雨聲逃跑,然後才進去對徐辰星等人說道:“府上今日有事,就不款待諸位了。”說着,就要讓人拉着他們出去。

杜雨聲跑到徐辰星等人前面,張開雙臂擋住他們,怒道:“你們要幹什麽?”

管家笑道:“只是請少爺的朋友們換個地方而已。”

杜雨聲氣得直咬牙,“你既然知道他們是我的朋友,還把他們趕出去?”

“我也是按老爺的吩咐辦事。”

“我爹?”杜雨聲愣了下,他是真的沒有想到,他爹居然還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徐辰星按住杜雨聲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杜雨聲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好,我跟他們一起走。”

管家立刻道:“那可不行。少爺就別為難我們了,您還是老老實實地留下來,等到三日後一起去照林宗吧。”

杜雨聲氣笑了,“我已經拜入涼月宗,為何要去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宗門?”

管家同情地望着杜雨聲,他又在發什麽癔症?“少爺說笑了,涼月宗豈能随随便便什麽人都招?”

“你放屁!”

“放肆!”杜老爺負手走進來,擡手直接打了杜雨聲一巴掌,“誰教你這麽說話的?”

杜雨聲捂着臉,失望地看着杜老爺。

杜老爺冷哼一聲道:“你以為什麽人都能進涼月宗嗎?撒謊也不打個草稿。今天你老老實實地留在家裏,過兩天我讓人送你去照林宗,你好好和弟弟相處,以後你們兄弟二人要齊心協力,別總和外面的阿貓阿狗混在一起。”說着,他輕蔑地瞥了一眼徐辰星等人。

杜雨聲一跺腳,“你怎麽罵我都行,你怎麽能随便罵別人呢?你知道他們是什麽人嗎?”

杜老爺道:“能和你混在一起的會是什麽好人?”

杜雨聲一言不發,拉起徐辰星等人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攔住他!”

雲峰臉色一沉,擡手打出一道靈力,将沖過來的家丁打退。按照涼月宗的規矩,他們是不能輕易對凡人出手的,即便出手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人打傷,所以他強行控制了自己的力度,留了幾分餘地。

杜老爺指着他們罵道:“歪魔邪道!歪魔邪道!小畜生,看看你交得狐朋狗友!”

徐辰星笑意冰涼,回頭看着杜老爺,“我倒是不知我堂堂涼月宗閣主,怎麽就成了歪魔邪道?”

杜老爺笑道:“事到如今,你們還在冒充涼月宗的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把他們抓起來教訓一頓!”

“是。”

徐辰星冷眼看着沖過來的家丁,他擡手撚出一團靈力,将靈力往空中一抛,瞬間化作了一張大網,把所有的家丁都兜了進去。他回頭望向杜老爺,笑道:“不知道我這算不算歪魔邪道呢?”

危樓輕描淡寫道:“你把他們全殺了才算。”

衆人皆被危樓口中的殺意驚得久久沒有言語。杜老爺顫顫巍巍地指着他們,末了瞪向杜雨聲,“你這個逆子!”

徐辰星單手一彈指,一道靈力将杜老爺推遠。他冷着臉站在杜雨聲前面,把他護在身後,“杜雨聲既入我涼月宗丹閣,便是我丹閣弟子,早已斬斷了俗緣。我念及你們父子二人因果未斷,才容你多次放肆。但杜老爺,這不是你屢次冒犯我丹閣弟子的依仗!”

說到這裏,徐辰星擡手一指,空中的房梁咔嚓一聲斷成了兩截,眼看着房子就要崩塌。管家連忙扯着杜老爺跑出去。他們前腳跑出去,後面的房子轟然坍塌。

徐辰星站在廢墟上,在煙塵中衣袂翻飛,“杜老爺,今時今日杜雨聲與杜家的因果已斷。你若是心中仍有不服,我不介意去照林宗做做客。”

照林宗作為一個小宗門是絕對不敢得罪涼月宗的,如果徐辰星真的是涼月宗的閣主,那麽他去照林宗一定會找杜老爺那個心肝兒子的麻煩。杜老爺不是一個蠢人,也立刻想明白了這一點,所以他即便此刻已經怒火滔天,卻也不敢在多置一詞,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徐辰星等人離開。

臨走前,杜雨聲回頭對杜老爺說道:“這是我最後教你一次爹,日後生死榮辱互不相幹。”

“你.....”杜老爺對上徐辰星的目光,忍了忍,最終沒罵出什麽難聽的話。

離開了杜家,杜雨聲茫然地望着前方,眼眶又慢慢紅了起來,“我小時候他其實挺好的。”

雲峰打量着他道:“如果你真的很需要爹的話,我不介意.....”

“滾。”

徐辰星拍了拍杜雨聲的肩膀,同情道:“我以前也有一個混賬爹。你不用太在意他,自己過好日子,就是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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