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夢境裏沒有起風, 徐辰星卻在這裏感受到了冷意, 他縮進了胳膊，想要捂住那些并不存在的傷口，可還是疼得很。
危樓是什麽人？
危樓和他是什麽關系？
這個答案，徐辰星或許已經猜到, 但他最終也沒有給慈悲大師一個回答。
他茫然地望着一片黑暗的夢境, 到底是怎樣的經歷，能讓一個人面目全非呢？如果沒有遇到危樓, 自己又将有怎樣的遭遇？
他無疑是幸運的，在一起故事還沒發生之前，就遇到了奇跡, 這個奇跡就是危樓。
但他也是不幸的, 故事的的确确發生過, 沒有遇到奇跡的那個他, 變成了今天的危樓。
徐辰星說不出心裏到底是什麽感受，有些茫然, 有些難過，還有點心疼。難怪他見到危樓以後就覺得萬分熟悉......這世界上還會有其他人比他們更加熟悉了嗎？
其實, 危樓沒有遇到任何一個救贖他的人, 自己也沒有遇到任何朋友, 對嗎？
自始至終都是他自己。
孤獨感侵襲了徐辰星的全身，他甚至已經忽略了站在旁邊的慈悲大師，也忽略了自己為何會夢到這樣奇怪的夢境, 他站在一個奇怪的空間裏, 四周的黑暗凝結成鏡子, 鏡子中嬉笑怒罵的都是自己。
與他對話的是自己, 安撫他孤寂的是自己, 為他遮風擋雨的還是自己，從來都不會有第二個人出現。
徐辰星覺得自己真是個瘋子，只有瘋子才會和自己做朋友。可他這樣不幸的人，就算是個瘋子又怎麽樣？當了瘋子以後，他有了“朋友”，有人會保護他，有人會在任何時候都不抛棄他。
慈悲大師自始至終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知道自己即便問出來，徐辰星也不會給他肯定的答案，人吶，有的時候明明知道了真相，嘴上卻偏偏喜歡自欺欺人。
徐辰星低下頭，半晌後突然笑了，他擡頭看着慈悲大師，“不知慈悲大師不辭辛苦地讓我看到這樣的幻境，是為何呢？”
“幻境？”慈悲大師微微搖頭，嘆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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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辰星手指攥緊，“請慈悲大師指點。”
慈悲大師道：“我虧欠危樓，可惜無能渡他。我曾将他的魂魄安放于浮屠塔內七百餘年，仍然不能平息他心中的怨恨與邪念。”
徐辰星嘲諷地笑道：“慈悲大師還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沒有經歷過痛苦的人，才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指點別人的人生。
慈悲大師念了一句，“我佛慈悲。”
徐辰星忽然問道：“我能出現在這裏，是否與大師有關？”他說的“這裏”自然指得不是夢中，而是千年之後與危樓相逢。
慈悲大師道：“我佛慈悲，我并沒有那麽大的能力可以扭轉時空。道友出現在此地，便是天道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天道？”徐辰星聽到了極為好笑的事情，“天道排斥我如同驅逐惡犬，你說天道注定？”
慈悲大師在心中嘆息一聲，他早就該想到的，徐辰星和危樓本就是一人，正所謂本性難移，他們的偏執如出一轍，一個弄不好就會出現第二個危樓。
慈悲大師也不敢繼續賣關子，罕見地直言道：“我無能不能渡危樓，所以天道讓道友出現。”
徐辰星面無表情道：“所以我的出現就是為了渡他？可笑。”難道他在這個世界上就遇不到第二個真心待自己的人了嗎？居然要自己去渡自己，實在是太可笑了，可笑到可悲。
慈悲大師指尖一點，虛空中漂浮着一個畫面，畫面裏是年輕時的危樓，那時他雖然奪舍重生，卻并沒有直接墜入邪道。
危樓始終銘記着師父的教誨，雖不得已修習邪修功法，卻依舊行正道，為正人。
慈悲大師沒有繼續讓徐辰星看下去，沉默良久，嘆息一聲，“這世道欠你良多。”
言罷，慈悲大師的身影消散于黑暗中。
徐辰星臉色一變，立刻伸手去抓他，卻抓了個空。
随後夢境破碎，徐辰星眼睛一睜，身處于雷州秘境。
此時金丹期的雷劫已經散去，秘境中鬼哭狼嚎，十分可怖。
徐辰星卻無暇顧及這些，他扶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危樓。
此刻危樓一身的血跡，嘴角更是在不住地往外滲血，神志半糊塗半清醒。
那支竹蕭早已折斷，落在它主人的腳邊。
“危樓！”徐辰星抱着危樓，連忙給他喂下了丹藥。
危樓皺了下眉，弱聲罵了句，“蠢貨。”
徐辰星聽到這話卻破涕為笑，“是你幫我扛住了雷劫，對嗎？”
危樓沒有回答，他艱難地掏出一張符紙，“這張傳送符可以助你離開秘境，傳送到大陸洲去。”
“那你呢？”
“不過是與鬼為伴罷了。”他又不是沒有做過這種事，就當回到了過去。
徐辰星握緊了傳送符，“我帶你一起離開。”
“別犯蠢了，你的修為還不足以用傳送符帶兩個人。”
“事在人為！”徐辰星回想起自己在夢境中和雲素淵學過的道法，他取出自己的素琴。
曲調剛起，符紙就漂浮在空中。
危樓閉着眼睛，聽到這熟悉的曲子，奇怪，他從未教過徐辰星這首曲子，徐辰星是怎麽知道的？而且彈得比他還要好。
危樓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可他腦子裏轉過許多想法，頭疼欲裂，理不清個頭緒。
鬼叫聲越來越近，惡鬼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們吞食幹淨。
就在此時，符紙光芒大作，将兩個人的身影包裹其中。
許久過後，符紙化為灰燼，而徐辰星和危樓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原地。
徐辰星被那光芒閃得睜不開眼睛，但他始終緊緊抓着危樓的手腕，直到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
這裏遠比雷州島要繁華，但房屋的風格卻十分詭異，而且路邊還有更加醜陋的花草樹木，看上去不像是人間。
徐辰星睜大了眼睛，如果這裏再荒涼一些，豈不就是魔界？
修道界四分五裂之後，曾經的魔界板塊居然變成了修仙之地，還成為了幾大洲中最大的大陸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