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理想型

PART  35

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就是痛苦嗎?那追星女孩要怎麽活?你不知道,你也不考慮,因為你只關心你自己。

——《眠眠細語》

蘭藍來墨韻的目的并不難猜,一個畫家到拍賣行,除了談合作,還能談什麽呢?晏初水猜不透的是,她一直和瀚佳合作,為什麽還要來墨韻。

蘭藍是個女文青,卻一點也不矯情,她是大大方方地來,大大方方地開門見山。

“我和瀚佳合作兩年多了,但今年春拍的畫價和去年差不多,沒有太大波動,所以我想和墨韻試試,如果有晏總這樣的專業人士在上拍前替我背書,我相信價格應該會有突破。”

一個畫家能得到晏初水的肯定,身價必然上漲,這不是一件難事,卻是一件為難事。因為晏初水覺得,她的畫價已經過高了。

給高價的東西背書,他覺得有違專業。

“你現在的畫價并不低,即便我替你背書,短時間內應該也很難有市場反饋。”晏初水沉下目光,算是一種拒絕。

“晏總誇過的畫,價格上漲不是正常反應嗎?”蘭藍有些意外他的婉拒。

殷同塵更意外。

挖都挖不來的畫家,自己主動上門,他還拒絕?!

晏初水似笑非笑地說:“可拍賣的最終目的是賣出去。”

“假如一定會有人買呢?”蘭藍斜倚在沙發上,绛紫色的長裙襯得她氣質如蘭。

晏初水眸色轉深。

他想起殷同塵之前提過,蘭藍的畫只要上拍,就不用擔心賣不掉。已經是高位的價格,還想繼續走高,她的野心與自信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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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忖片刻,忽然改口:“如果是這樣的話,倒也可以一試。”

拍賣行是做兩頭生意的,他沒理由強行拒絕。

蘭藍微笑,“我相信晏總的能力,也相信墨韻的口碑。”

晏初水靜默地笑了笑,爾後說:“既然要先背書,就得把過往的資料和之前上拍的情況都發一份給我,哦對了,還有畫。”

“那是自然。”蘭藍起身,順便向他發出邀請,“中午要一起吃個便飯嗎?”

晏初水搖頭,“不方便。”

“……”

在書畫圈,這樣為人處世還能夠立于不敗之地的,也只有晏初水一個人了。

別指望有能力的人脾氣好。

這是殷同塵與他共事多年後得出的一句結論。

小秘書将蘭藍送出拍賣行,殷同塵出于尊重,也送了一段從會客廳到電梯的路,等他回來時,晏初水還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

不管對老板有過多少吐槽,在這一刻,他的心情異常愉悅,這意味着他離當代書畫專場的白手套又近了一步!

“晏總,你到底還是想通了啊!”

殷同塵留下了老母親的淚。

“我是仔細想了想。”晏初水單手扶額,目光幽深。

“嗯嗯!”

“包裝紙要用淺藍色的,許眠好像喜歡淺藍色。”

“……”

殷同塵深吸一口氣,“我馬上就去買!”

晏初水倒也不是完全不走心,他叫住殷同塵道:“等蘭藍的資料發來,你好好研究一下。”

“研究底價和報價方式嗎?”殷同塵問。

不同的畫家,不同的畫作,在上拍前都要制定好拍賣方式,有的适合快拍,有的适合放慢節奏,還有的要吊人胃口,逐步拉高價格。

晏初水予以否定,“我要你研究買主,每一個買主的身份,以及這些人買畫後的動向。”

末了,他又說,“再替我約一下劉清和劉江。”

“劉林的兒子和女兒?”殷同塵許久沒有聽到這兩個名字,恍惚了一下,“是還要處理贗品的事嗎?”

“當然要。”晏初水篤定地說,不然他為什麽讓許眠去瀚佳簽約?

殷同塵不由地豎起大拇指,“老板你真厲害,為了事業連新婚妻子都可以簽去對手公司!”

唔……

晏初水擰眉,他怎麽覺得這話聽着像是在罵人?

他有那麽冷血無情,把所有人都當工具嗎?

殷同塵含淚點頭。

老板,你真的有。

***

他是一個冷血又無情的人嗎?

回家的路上,晏初水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可以肯定的是,他對大部分人和事都是極其冷漠的。

這個大部分,是99.99%。

保持距離感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而能夠打破這份距離感,強行闖入他生活的,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小時候的許眠。

一個是現在的許眠。

換句話說,和晏初水關系最密切的異性,就只有她了,所以他無法接受許眠“可能”不喜歡自己這件事。

可能嗎?不可能!

就算他冷漠了一點,但也不是不能改啊。

不是還有那0.01%嗎?

到家的時候,許眠并不在,晏初水想了一下,轉身折去隔壁。寬敞的畫室裏,彌散着淡淡的墨香,他四下觀察,想找一個既顯眼又不那麽紮眼的地方,把手裏的東西放下。

放在卧室嗎?

可許眠現在住在他的房子,應該只有白天畫畫的時候才回來,未必會進卧室。

放在畫桌上?

那也太刻意了,而且筆墨紙硯自有香氣,還是不要染上別的氣味。

他在屋內轉了一圈,最終鎖定衛生間。

女生嘛,都是在衛生間裏梳妝打扮的,把禮物放在裏面最合适不過了。

晏初水自信滿滿地走進去,衛生間是幹濕分離的,他左右看了看,在選擇放在鏡子前還是梳妝臺上陷入了糾結。

事實證明,選擇困難症絕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就在這檔口,大門外響起一串密碼按鍵音,他來得及回神,也來不及撤退。

最尴尬的現場就此出現——

許眠拎着一袋手抓餅蹦蹦跳跳地開門回家,就看見了正從衛生間跑出半截身子的晏初水。

“……”

空氣凝固,畫面定格。

晏初水一半在門裏,一半在門外。

許眠睜着乖巧的小鹿眼,認真地提問:“初水哥哥,你是來借廁所的嗎?”

“……不是。”

“那你為什麽從我衛生間出來?”

“我……”

他啞口無言,白淨的面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繼而向下蔓延。

許眠眨眨眼,吧嗒吧嗒地向他走近。

晏初水心虛地往後退了一步。

小姑娘向前傾斜身子,腦袋幾乎貼上他的胸口,隔着薄薄的一層襯衣,她聽見晏初水紛亂無章的心跳聲,仰頭看去,是他上下滾動的喉結。

初水哥哥好緊張呀。

她清亮的眼眸閃閃發光,映着他局促又慌張的表情。

“你是不是想偷看我洗澡呀?”

“……”

***

為了自證清白,晏初水不得不把禮物交出來,不僅沒能制造驚喜,反而有一種小學生被老師沒收玩具的沮喪感。

還在站在衛生間門口被沒收的。

許眠驚訝地接過禮物,淺藍色的包裝是她喜歡的顏色,上面還用同色的絲帶紮着一朵小花,她好久沒有收到這樣精致的禮物了。

“送給我的嗎?”

小姑娘捧着禮物,有點不敢相信。

這有什麽不敢相信的呢,晏初水想,天真可愛的小姑娘,就應該收各種各樣的禮物啊。

他低眉點頭,“是桃子的回禮。”

許眠興奮地撕開包裝紙,激動地叫出聲,“哇,這個牌子好貴的!”

“是嗎?”

他并不懂這些。

“真的!何染染賣掉一張畫才買了一只這個牌子的口紅,她說女生都用這個!”

糟糕!

晏初水在心裏暗暗叫了一句。

早知道應該買口紅的。

許眠拆開外盒,拿出香水,在自己的手腕上噴了一下,然後踮起腳尖,把手送到他的鼻下。

小姑娘的手腕細細白白的,淡青色的血管襯得她愈發柔弱,整個人就像一只軟乎乎的粉團子。

想咬一口。

晏初水彎下腰,低頭湊近。

微酸的桃子混合了杏仁的味道,另有一些花草的香氣。他怎麽覺得……還不如她身上的味道好聞呢?

他再一次後悔自己沒有買口紅了。

不過許眠十足的開心,看得出來,她喜歡這件禮物是超過一旁的手抓餅的。

晏初水覺得自己贏了。

香水贏了手抓餅,就等于他贏了火腿腸。

自信驅使下,他趁機發問:“你喜歡什麽樣的人啊?”

“什麽人?”

小姑娘沉浸在收禮物的喜悅中,一時沒反應過來。

晏初水的耳根又紅又燙,他擡手搓了兩下,又清了清嗓子,盡力讓自己的語氣随意又平和,并不多在意的樣子。

“我是說,假如不是為了拿嫁妝,你原本想和什麽樣的人結婚?”

說這話的時候,他是半彎着腰的,一向淡漠的眉眼也有了期盼的光,定定地望着她,恨不得替她把話說了。

喜歡我這樣的吧。

他想。

許眠說:“我喜歡幽默的人。”

“……”

幽默?

好像和他關系不大啊……

晏初水的自信喪失了50%,他繼續追問:“那除了幽默呢?”

就沒點別的什麽,比如才華啊,相貌啊,學歷啊……

“那就是溫柔了!”小姑娘舉手搶答,“我喜歡脾氣好,不随便生氣的人!”

嗯,很好。

可以說是和他毫無關系了。

晏初水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喜歡幽默和溫柔的人,還能粘他那麽多年,她是有受虐傾向麽!

帶着一縷殘存的不甘心,他最後問了一句。

“那……你覺得我溫柔嗎?”

許眠擡頭,她握着的手抓餅比她的小臂還粗一點,薄薄的餅裏裹着雞蛋、肉松、裏脊、還有兩根火腿腸。

而她看晏初水的眼神,比這個餅還要複雜。

“初水哥哥……”她嗫嚅道:“你想教訓我就直接說,不用鋪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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