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許芳菲覺得,鄭西野身上有一種魔力。

這個男人,欲起來的時候很野性,色氣撩人,強勢蠻橫。但矛盾的是,他偶爾又是如此純潔澄淨。

單位門口那個風輕雲淡的頰吻,讓許芳菲的心跳久久未平複。她小臉紅彤彤的,內心悸動慌亂裏交錯着溫暖的甜蜜,腳下步子也有點兒飄,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與鄭西野告別,再如何走回的宿舍。

洗完澡,吹完頭發,許芳菲在衛生間裏照鏡子。

鏡子裏的女孩,雙頰紅霞未褪,眼眸清澈明亮,眼角眉梢都流淌着幸福的氣息。怎麽看,都是泡在蜂蜜罐頭裏被嬌寵着的模樣。

許芳菲禁不住露出個傻笑,捂住兩腮。

她真是,好喜歡好喜歡他呀。

喜歡到想要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喜歡到想要融入他生活、工作的點滴,喜歡到,想要與他共同面對每一次挑戰與危險,與他并肩同行征服每一座險峻的山峰,陪伴他,守護他。

靜默數秒後,許芳菲對着鏡中的自己露出了一個堅定的微笑。然後走出洗手間,坐回床沿,拿起手機給梁雪打了個電話。

嘟嘟幾聲,接通。

“喂,芳菲。”梁雪悅耳清亮的嗓音從聽筒彼端傳出。

許芳菲笑起來,柔色說:“梁雪,沒打擾你休息吧?”

“我這夜貓子平時幾點睡覺,你還不了解嗎。這才九點不到欸。”梁雪也笑,頓了下,詢問:“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麽事嗎?”

許芳菲垂着眸,手指輕輕捏着方塊被一角,遲疑道:“之前我聽班長說,你現在幹的是行政崗。那,一般來說,哪個單位要招人,具體有哪些要求,你了解的消息應該比我們技術崗的多一些,是吧?”

“嗯。”梁雪應了一句,有點擔心,“你怎麽忽然想了解這方面?在十七所待得不開心,想重新找地方?”

“不不,不是。”許芳菲連忙否認,“十七所這邊什麽都挺好的,領導、同事,都很好,我也能學到很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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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雪:“那你幹嘛打聽這些?”

許芳菲:“個人原因。”

“好吧。”梁雪沒有多問。關系親近的同窗戰友,沒有必要繞彎子,她很快便開門見山,問道:“你想打聽哪個單位?”

許芳菲靜了靜,直說道:“我想去晉州,我大一教導員的原單位。”

部隊人員保密意識深入骨髓,哪些信息能夠在電話裏透露,哪些關鍵詞一字不能提,彼此之間相當默契。

梁雪聞言,倏的怔住了,好一會兒才不可思議道:“不是吧,你想去那兒?”

許芳菲:“嗯。”

電話那頭的梁雪足足沉默了半分鐘,艱難消化這一信息。然後道:“前幾天我們這邊聽到了一些消息,應該快了。到時候你們單位估計也有信兒,我幫你留意着吧。”

許芳菲展顏一笑:“謝謝。”

“咱們這關系,你跟我還說什麽謝謝。”梁雪噗嗤一聲,繼而頓了下,接着道:“不過我可提醒你,那兒雖然是咱們這一行的天花板單位,但苦也是真苦,你最好再慎重考慮一下。”

許芳菲笑着回話:“聽你這話說的。那邊要求那麽高,我想去也不一定能去得了。”

梁雪:“話不能這麽說。你可是咱們這批次最拔尖的幾個學員之一,如果你真有想法,申請提上去,通過的概率還是很大。”

許芳菲聽出些許弦外之音,眨眨眼:“怎麽講?”

梁雪那頭遲疑了下,清清嗓子壓低聲:“我偷偷告訴你吧,聽說這次那邊招人,主要招的就是信偵人才。首先,你專業對口,其次,你全科成績都是優,據我判斷,你沒準兒真有戲。”

許芳菲一聽,大為欣喜:“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梁雪:“反正我這邊随時幫你關注一下。咱們保持聯系。”

“好!”

電話挂斷。

從梁雪那兒得來的消息,令許芳菲精神一振,格外的興奮愉悅。她臉上洋溢開笑色,捏着手機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剛喝兩口,看見微信裏彈出一條信息提示音。

發信人是楊露。

“……”許芳菲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手指點進去。

楊露:姐妹,我的鞋墊子拿到了嗎?

許芳菲皺了下眉。

江源受人指使給她下藥這件事,雖然沒有造成嚴重後果,但性質無疑惡劣。以楊露的性格和火爆脾氣,如果知道自己曾讓她陷入險境,必然會極其自責,甚至極有可能,還會找上江源大鬧一場要說法。

好友好不容易才從火坑中脫身,從許芳菲的角度出發,她既不想讓楊露自責擔心,也不想讓楊露再和江源有任何牽扯。

所以……

這件事最好的處理方法,是瞞住楊露。

思索着,許芳菲敲字回複:【拿到了。】

許芳菲:你看是我先幫你收着,還是我之後抽空給你寄回淩城?

楊露秒回:你先幫我收着就好,下次見面再給我【親親】

許芳菲:嗯嗯好【親親】

兩個女孩發微信閑聊起來。

因着楊外婆的遺産分割,這段日子,楊家上下鬧得可謂雞犬不寧。楊露才剛承受過親人離世與失戀的雙重痛苦,又遇上這些糟心事,心情別提多苦悶,滿肚子苦水無處傾訴,只能朝許芳菲大倒特倒。

許芳菲心疼又無奈,只能盡力開導安慰。

最後,楊露發來一條語音,說道:“寶我先不跟你說了,我媽回來了,我去看看。”

許芳菲回了個擁抱的表情包,結束了對話。

快九點半時,許芳菲換上幹淨軍裝準備去點名,臨出門時看了眼微信,剛好看見被她置頂的天空頭像,彈出來一個小小的紅色數字“1”。

許芳菲眨眨眼,指尖挪動,把那個小“1”戳開。

鄭西野:點名了?

許芳菲嘴角不自覺翹起來,開開心心地回他:剛換完鞋子,還沒出宿舍門。

許芳菲:你不是說要去見個老朋友嗎,還沒去?

鄭西野:到地方了。

許芳菲:哪個老朋友,我見過嗎?

鄭西野:見過啊。

“……”許芳菲盯着手機屏,目露驚異,又回:誰?

鄭西野:你就見過一面,應該沒印象了。

許芳菲絲毫沒有懷疑:哦哦。

鄭西野:一會兒點完名早點上床睡覺。

許芳菲:嗯嗯。所以你給我發消息是為了?

鄭西野:我這兒完事估計晚了,怕你等我,提前跟你說一聲。

鄭西野:乖老婆,晚安。

許芳菲臉突的紅起來,羞赧而甜蜜,囧囧地回他:晚安。

晚上九點半,部隊營區已靜谧無聲,大都市的夜生活卻才将将拉開序幕。

雲城西郊蔣宅。

豎立着石像鬼尖刺的沉重大鐵門朝兩旁開啓,随着音浪呼嘯聲的戛然而止,一輛銀灰色布加迪威龍駛入別墅園區,停穩。

後座車門打開,蔣之昂摟着一個穿超短裙的網紅美女下了車。

他兩頰沾染着醉酒後的酡紅,眼神恍惚,腳步不穩,渾身酒氣沖天,只能在懷裏女人的攙扶下勉強邁步,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前走。

“喝,給老子喝!”蔣之昂咬着煙,大着舌頭罵罵咧咧,“再開一瓶皇家禮炮!”

“昂少,飯局已經散了,你已經到家了。”網紅美人使出全身力氣扶住他,擠出媚笑,試探說,“我今天胃有點不太舒服,能不能先回去?”

蔣之昂聞言,眯起眼,一把揪住那女孩兒的頭發猛将人拽到跟前,輕聲說:“回?回哪兒?”

女人花容失色,看着離自己臉蛋近半公分距離的火星子,吓得聲音都開始發抖了,哀求道:“昂少,我還有其它姐妹,我可以讓她們來陪你,我真的不太舒服……”

話音未落,狠狠一記耳光便打在她臉上。

美人踉跄着跌坐在地,捂住臉,驚恐而無助地哭起來。

“三八,給臉不要臉。”

蔣之昂嗤了聲,正要繼續說什麽,屋子裏卻疾步走出來一個穿黑西服的外籍壯漢,用英語恭敬地說:“老板,有客人在等你。”

蔣之昂眼神裏泛出一絲疑惑,眯眼:“誰?”

雇傭兵回答:“說是溫姨的幹兒子,您的好兄弟。”

“……”

短短幾個字,直把蔣之昂嘴裏的煙都給驚落在地。他目眦欲裂,揪住壯漢的領帶,狠聲,一字一句地問:“他在哪兒?”

“在佛堂,和太太在一起。”壯漢回答。

“操!”

蔣之昂暴怒,半秒鐘不敢耽擱,大步流星直奔二樓的佛堂。擺在樓梯拐角處的清乾隆花口瓶被狠狠一腳踹翻,骨碌碌順着階梯往下滾,眨眼摔粉碎。

一路箭步如飛地狂奔,等蔣之昂帶着滔天殺氣沖到佛堂大門口時,看見了如下一幕。

佛堂內光線昏暗,蔣母溫世淑撚着佛珠坐在雕花木椅上,雙眸微合,神态惬意。在她的脖頸與頭顱間,游移着一雙寬大修長、骨節分明的手。

鄭西野垂着眸,神色專注而平和,正在給蔣母做頭部按摩。兩枚翡翠玉扳指,分別套在他左右手拇指的內側,晶瑩剔透,在一片暗色裏泛着翠綠色的寒光。

森然陰冷。

短短幾秒,蔣之昂背上汗毛倒豎。他清楚地看見,在翡翠扳指的外側,有一處鋒利無比的尖角。

緬甸翡翠玉,硬度在7以上,削尖之後堪比利刃,輕而易舉便能殺人于無形。

“……”蔣之昂驚懼到極點,眼也不眨,眼神鎖住鄭西野,留意着他手上每個動作。

鄭西野倒是目不斜視。他認真幫蔣母按摩,随着每一次按摩的手法,翡翠玉扳指平和而順滑地從掠過溫世淑的太陽穴、耳後、以及脆弱無比的頸動脈。

蔣母笑容滿面:“還是你這孩子會想主意。我年紀大了,頸椎壓迫腦神經,求醫問藥,好幾年都沒見好,普通的手法按摩,對我是一點兒用都沒有。你這扳指一帶,按起來舒服多了。”

鄭西野緩緩勾起唇角:“溫姨,等昂仔回來,我把這套手法教給他,順便把這對兒扳指也給他。讓他有空就給您按摩。”

“那小子?算了吧。”

蔣母笑着輕嘆,“蔣家幾個孩子,你最懂事,昂仔最混球。他不給我惹麻煩我就燒高香了,哪兒還指望他孝順我。”

鄭西野柔聲:“昂仔就是皮了點兒,其它都挺好的。”

佛堂入口,蔣之昂瞋目切齒,死死盯着鄭西野和他手上鋒利的翡翠扳指,全身的神經都緊繃成一條弦。

不知過了多久,這場精神酷刑總算結束。

蔣母睜開眼,看見蔣之昂回來,立即笑道:“昂仔回來了。你們兩兄弟好久沒見,應該有很多話想說,坐下聊。我下午的時候熬了燕窩湯,去盛給你們喝。”

蔣母說完,裹着披肩笑盈盈地下了樓。

腳步聲逐漸遠去。

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蔣之昂滿腔的憤懑怨恨無處宣洩,急火攻心,拔出一把彈道刀便奮力朝鄭西野刺過去。

鄭西野側過身,輕輕松松躲過,順帶一個反鉗便将他撂倒在地。

蔣之昂被壓制得動不了,眸中掠過一絲陰鸷之色,摁下彈道刀的開關,鋒利的短刀帶着巨大沖力迸射而出。鄭西野凜目,身形後轉險險避開。

吧嗒。

短刀刺入背後的柱體,刀柄輕晃。

鄭西野冷笑譏諷:“你的格鬥是我教的,彈道刀也是我教的。你哪來的自信跟我動手?”

蔣之昂怒問:“你怎麽進來的!”

鄭西野:“溫姨親自到大門口接的我。”

“這是蔣家。”蔣之昂被壓制得動不了,一口牙齒咬得滲血,惡狠狠道:“鄭西野,你膽子夠肥的,居然還敢回來。這棟宅子裏裏外外全是我的人,我要你死太容易了。”

鄭西野一把抓起蔣之昂的頭發,輕聲說:“你以為我跟你一樣蠢?”

蔣之昂愣住。

“我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安排,只要十點半之前我沒有從這裏出去,立刻會有警察進來找人。”鄭西野拿手背拍了下蔣之昂的臉,感嘆道:“蹲了四年牢,老大不小了,你怎麽還是沒有一丁點兒長進。”

說話的同時,鄭西野神色淡漠,左手捂住了蔣之昂的嘴,右手鉗住蔣之昂的胳膊狠勁一擰——“我早就說過,離你嫂子遠點兒,為什麽不乖不聽勸?”

“唔!”蔣之昂瞬間痛得滿頭大汗,全身痙攣不止。

鄭西野雙手同時松開。

蔣之昂承受不住脫臼的劇痛,抽搐着倒在地上。

鄭西野垂眸瞧了他片刻,半蹲下來,極是溫和地說:“打個商量。別再動你嫂子,成麽?”

蔣之昂對他恨入骨髓,汗涔涔怒目瞪着他,沒有出聲。

鄭西野俯身,貼近蔣之昂寸許,在他耳邊說:“我孤家寡人一個,但是你還有個老媽。溫姨的阿爾茨海默症越來越嚴重了,你應該知道吧。”

“……鄭西野,你這條瘋狗!畜生!”

血絲順着蔣之昂的嘴角流下來,他幾乎将牙齒咬碎,“我爸媽對你這麽好,你怎麽能這樣對蔣家!狼牙就是這麽一群忘恩負義心狠手辣的雜種?”

鄭西野彎了彎唇角,溫雅端方:“原來你們這種賣國賊也知道什麽叫‘恩義’?我覺得有點兒驚訝。”

蔣之昂反唇相譏:“哼。鄭西野,沒把我送進去,說明你也不過如此,我爸未雨綢缪的手段比你高明多了。”

鄭西野:“是麽。蔣老這麽高明,還落個這種下場?”

蔣之昂再次被激怒,發狠道:“你一定會有報應,我不會放過你!我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鄭西野臉色很淡,随手拔出背後柱子上的刀刃,輕描淡寫,抵住蔣之昂的咽喉。

蔣之昂被他眼中陰狠的殺意懾住,深吸一口氣,極力控制自己的語調不打顫。他說:“我勸你別亂來,鬧出人命,你也收不了場。”

鄭西野刀尖微用力,柔聲:“你都說我是瘋狗,你覺得我怕?”

蔣之昂駭然,抖着道:“鄭西野!你他媽是個軍人,人民子弟兵,老子吃定你不會動我也不會動我媽,我們是老百姓!你少在這兒唬我!”

鄭西野饒有興味地瞧着他:“既然吃定我,覺得我在唬你,那你發什麽抖。”

鄭西野:“人民子弟兵和人民親如一家,前提得是好人。你們一家作奸犯科背叛國家,配麽?”

蔣之昂瞳孔劇震,嘴唇開合着,沒有做聲。

蔣之昂和鄭西野朝夕相處過數年,當然見識過這只瘋犬野獒的手段,如果不怕,他早在進佛堂的第一秒就會對鄭西野下死手。

這是個遇神殺神遇佛斬佛的主,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誰知道他瘋起來會做出什麽事。

僵持數秒。

忽的,鄭西野低嗤一聲,随手将手裏的刀丢到地上。

“瞧你緊張的。昂仔,我們好歹也在同一屋檐下住過,稱兄道弟這麽些年,沒必要搞得你死我活。往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不好嗎。”說着,鄭西野伸手,懶耷耷拎起蔣之昂扭曲的那條左臂,又說:“別再動你嫂子。聽清楚了,就給我點頭。”

蔣之昂硬着頭皮沒動靜。

鄭西野無奈,食指輕撫鼻梁,嘆了口氣,繼而再次捂了蔣之昂的嘴,逮着蔣之昂的手臂又是狠狠一擰。

“唔!”蔣之昂痛到翻起白眼,忙颠颠地點頭。

鄭西野這才撲撲手,慢悠悠地直身站起來,邊低頭整理衣服邊散漫說:“胳膊給你接好了,不用去醫院,後面一個星期實在疼,可以抹點兒雲南白藥。”

蔣之昂:“……”

“哦,對。”

鄭西野提步走到佛堂門口,想起什麽,步子又頓住,回頭交代道:“你地下室噴的那幅牆繪,原版是我畫的,那片雲應該是紅色,你給上成黑色了,有點兒影響美感,抽空改改吧。”

蔣之昂:“……”

說完,鄭西野便邁着步子面無表情地出去了。

蔣之昂頭往後仰倒,整個人在劇痛的折磨下癱在了地上。好幾分鐘,他才扯着嗓子大吼:“人呢!都他媽死哪兒去了!!!”

話音剛落,急匆匆的腳步聲雜沓而至,跑進來兩個發色鮮豔的馬仔和一名盤發菲傭。

三人一見蔣少爺這副狀貌,吓得大驚失色,慌慌張張彎腰去扶蔣之昂。

其中一個沒眼色,上去就逮住蔣家大少受過酷刑的手臂,疼得蔣少爺鬼叫出聲,厲聲罵:“操!痛痛痛!你他媽想死啊!”

“對不起對不起。”馬仔縮着脖子連聲道歉。

蔣之昂顫顫巍巍站起身,怒不可遏:“誰他媽把鄭西野放進來的,門外那些白鬼一個個是新來的,不認識他,你們也他媽是瞎子?!要是我媽有個好歹,我殺你們全家!”

馬仔二號愁眉苦臉,支吾着搭腔:“……昂少,這不能怪我們啊。鄭西野和蔣太太一起進的門,都知道他狠,誰敢攔他。”

“這老太太的腦子是越來越不清醒!藥吃着醫生看着,媽的一點兒用都沒有!”蔣之昂眯着眼忖度着,繼續吩咐:“去,讓唐玉幫着聯系一家醫院或者療養院,把我媽送過去,能出國最好!她留在這兒太危險了。”

馬仔一號趕緊點頭:“是是是,我這就給唐小姐打電話。”

蔣之昂在旁邊的椅子上彎腰落座,緩了口氣。片刻,他在心頭估摸着時間,寒聲又說:“掐着點兒,這會兒鄭西野差不多也出林蔭道了。只要他不是在蔣家出的事,條子就查不到我頭上。”

兩個馬仔聽完,面面相觑。

蔣之昂眯着眼,邊琢磨邊道:“我記得,前幾天有個柬埔寨來的窮小子叫什麽……阿昆?他爹得了血癌,找上我,說想接個賣命活給他爹治病。那小子身手不錯,正好,讓他去做了鄭西野,完事兒多給點安家費。方式随意,想用槍就給他找一把。”

兩個馬仔還是悶着不做聲,滿臉的為難與彷徨。

蔣之昂察覺到兩人的異常,凜目大罵:“一個個聾了?”

這時,一旁的中年菲傭終于開口,淡淡地說:“昂少,您之前找人給那女孩兒投毒的事,唐小姐和BOSS都已經知道了,BOSS發了很大的火。唐小姐讓我轉告您,如果您再不聽她的話繼續我行我素,您從哪兒出來,她就送您回哪兒去。”

蔣之昂聽完這些話,更是怒火中燒:“刀沒落他們身上,他們當然不知道疼!操他媽的,一個個膽小如鼠,怕狼牙怕國安局,我可不怕!鄭西野害得我家破人亡,騎在蔣家頭上拉屎,要我咽下這口氣,除非我死!”  菲傭臉上的神情紋絲不變,垂着眸回道:“昂少,勸您一句,話別說這麽滿,您知道BOSS的手段。如果真到了棄車保帥那一天,您再後悔再想回頭,可能就太遲了。”

蔣之昂背脊竄起股寒氣,終是被恫吓住。

他恨得咬牙切齒,滿腔仇怨無處消磨,最後只能悻悻咒罵一聲,揚了手将桌上的白玉觀音像撂翻在地,摔得碎成幾截。

菲傭見狀,知道蔣之昂已經打消念頭,不再多留,退出佛堂給唐玉回話去了。

蔣之昂低着頭,坐在椅子上,臉色陰沉徹骨。

馬仔們幹站了會兒,試探着開口,勸道:“……算了昂少,您也看見了,姓鄭的單槍匹馬一個人都敢大搖大擺闖您的地盤兒,那就是個瘋子。唐小姐都不敢惹他,咱們也見好就收吧,您還得帶着兄弟們發財呢。”

蔣之昂氣得肺都要炸開,抄起一把玉如意就砸過去,怒斥:“滾!”

次日傍晚六點半,許芳菲背着她的小挎包出現在位于城南的軍區大院家屬區。

徘徊數秒,許芳菲低下頭,擔憂地看向手機屏。

原本,她中午的時候和鄭西野約好,晚上一起回他家做飯吃。她興高采烈地期待了一個下午,到傍晚時,卻怎麽都聯系不上鄭西野人。

打電話不接,發微信也不回,仿佛一瞬之間就從人間蒸發。

許芳菲着急又擔心,想也不想便捏着鑰匙沖到他家樓下來了。

“……”捏着掌心裏的手機,許芳菲暗自做了個深呼吸,接着便繞過地上的黃色警戒線,來到了行人入口處。

她試探地喚道:“叔叔。”

因這處家屬區與工作區沒有重合區域,因此值勤門崗并非戰士,而是外聘的地方物業保安。

值勤的保安大叔聽見呼喊,擡起頭,望向門外面那位俏生生的小姑娘,詢問道:“怎麽了?”

許芳菲:“叔叔你好,我來找我男朋友,麻煩你幫我開一下門。”

保安大叔皺了下眉:“你男朋友幾棟幾單元,哪一戶?”

許芳菲:“6棟2單元15樓,1502。”

“6棟2—1502……哦。”保安大叔琢磨着,忽然笑了下,說,“你是阿野的女朋友,我想起來了,之前你們倆一起回來,我看見過你們。”

許芳菲臉微紅,笑着點點頭:“對,是我。”

“進來吧。”保安大叔笑呵呵,摁鍵開門,給她放行。

面前的鐵欄“吱嘎”一聲,自動開啓。

許芳菲手捏着挎包背帶,走了幾步之後又像想起什麽,回頭問道:“對了叔叔,請問今天阿野有沒有出去過?”

“沒有啊。”保安大叔回憶着,“昨兒晚上他回來得挺晚的,快十一點了吧,今天就一直沒見他出過門。”

許芳菲若有所思:“哦。”

保安大叔朝她揮手:“你直接上樓吧,肯定在家。”

許芳菲微笑:“嗯!謝謝叔叔。”

加快步子一路小跑,進單元門,摁電梯,來到電梯公寓熟悉的15層樓道,1502門前。

許芳菲眨了眨眼,看見大門旁邊有個門鈴摁扭,伸出指尖,戳戳。

“叮咚,叮咚——”

門鈴聲響起。

許芳菲把手收回來,站在門口耐心地等。可一連過去好幾分鐘,屋內并沒有人來開門。

許芳菲頓時更加憂心。她從包裏取出昨晚拿到的鑰匙,放進鎖孔裏輕輕一旋。門鎖發出咔噠一聲脆響,被打開。

“阿野?”

姑娘圓圓的小腦袋探進大門,轉動脖子,左右張望。

客廳裏空空蕩蕩,別說人,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許芳菲困惑地皺起眉,反手将門關緊,換上那雙超大號的黑色男士拖鞋,朝最裏面的卧室走去。

此時已将近晚上七點,天色暗下,暮色沉沉籠罩天地。屋子裏沒有丁點燈光,光線格外昏暗。

鄭西野的卧房門沒關,虛掩着。

許芳菲有一點不好意思,徘徊門前遲疑了下,自幼的家教與涵養,讓她禮貌地擡起胳膊,輕輕敲了敲房門。

砰砰兩聲,仍無回應。

這下子,她憂心忡忡,徹底穩不住了,推開門大步進去,視線在一片陰暗裏尋覓。然後,驚愕地定住。

屋子正中央的大床上,高大男人半裸着趴在上面,精壯冷白的身軀一覽無餘。

許芳菲敏銳感知到一絲異樣,趕忙彎下腰,仔細察看他的面容。

只見一片暗色裏,鄭西野雙眸緊閉,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條直線,即使在昏沉的睡眠狀态中,眉心也擰着一個漂亮的結,仿佛正承受着某種強烈的不适。

“阿野?阿野?”

許芳菲焦急地喊他名字。

床上的男人依舊雙眸閉合,呼吸從鼻腔裏噴出,略顯急促,缺乏規律性,沉重而熾熱。

許芳菲心急如焚,伸手便去摸他的額頭。

然而,就在她指尖剛剛觸及男人皮膚的剎那,那副沉寂的身體忽然有了動靜——胳膊一擡,鉗住她手腕,力道又重又蠻橫,竟直接翻身将她摁在了床上。

鄭西野眼皮已經掀開,雙眸血絲遍布,幾近赤紅。他居高臨下,極其戒備而警惕地盯着她,眸光狠戾如狼。

“阿野!”許芳菲被吓了一大跳,口齒都有點不清楚了,磕巴道:“阿野,是我……”

“……”鄭西野不太确定地眯起眼睛。

須臾,混沌的大腦終于清醒一分,視野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在這反複循環的混亂中,他認出了這張嬌俏可人的小臉。

下一瞬,健碩沉重的身軀脫力一般砸下來。

“鄭西野……”

男人一百七十斤的重量令她嬌小的身子深深陷進柔軟的被窩。許芳菲臉紅了個透,整個人被禁锢在男人懷裏。他身上的溫度高得不正常,皮膚仿佛燒紅的鐵,燙得她都快熟了。

許芳菲焦灼地扭着手腕,輕輕推他,口中說:“喂,你在發燒。是不是感冒了,吃藥了嗎?”

“別動。”

頸窩裏傳來濃重的鼻腔音,低啞慵懶,頹裏頹氣說:“你老公只是生病了,不是不行了。悠着點兒,惹出火你今晚別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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