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樂易是現任魔教教主。

他真的很不想做這個魔教教主。

特別是現在。

樂易用手撐着下巴唉聲嘆氣,在緊張的等待中,他拿筷子戳戳桌上的飯菜,愁得食不知味,無法夫吸。旁邊的左護法面無表情,右護法眉目帶笑,一左一右仿若兩座門神,把樂易這只鴨子趕上了架不說,還在架子下守着不讓他悄悄跑路。

“教主!教主!”教中打聽消息的鷹部教徒連滾帶爬地跑過來,“拿到畫像了!!”

樂易心中咯噔一下,是了,就是這個時候,他終生大事的計劃馬上就要揭開帷幕,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策馬奔騰活得潇潇灑灑,紅塵做伴共享人世繁華,就要被迫現在作出這種有關于未來幸福生活的決定?!

不!他不依啊啊啊啊啊啊!

樂易用他積攢了十八年的勇氣,一躍而起,沖向門口。他這個魔教教主幹了整整八年,一件壞事都沒幹過,現在他就要做他今生到現在為止最出格的一件事——反抗未知的命運!!

右護法白郁抄起旁邊的飯碗就往他臉上一蓋,終結了他的叛亂。

“教主,”白郁笑眯眯地讓那個教衆把畫像呈上來,“你還沒看呢,怎麽就想跑呢?”

“我要是看了你還給我機會反悔嗎?!?”樂易悲從中來,臉朝上躺在地上,還蓋着一只盛滿白玉香米的碗。想起從前今日所經歷的種種,只想大哭一場,聊以慰藉。

“既然都是命中注定,又怎麽會有反悔這種說法?”白郁把飯菜推到一邊,将畫卷鋪在桌子上緩緩展開。左護法單義策也好奇地湊上來看了一眼,然後臉色立馬就陰沉了下來。

一陣死寂在房間中彌漫開來。

樂易有些結巴,畢竟這是他的終身大事,說不好奇也不可能,“怎,怎麽樣,”他吞了口口水,“他,呃,長得怎麽樣?”

白郁難得地沉默了半刻,安靜中樂易的小心髒拔涼拔涼,要死,右護法不直來直去地說話的時候大多數都是因為情況太慘烈,當事人太無助,讓這種鐵石心腸的千年王八都心生不忍,充滿同情。

樂易只能眼睛一閉,從容受死:“你,你就直說吧,我能接受。”

白郁嘆了口氣,“嫁雞随雞嫁狗随狗,現在你能期待的,就是他早點過世給你自由了。”

樂易:?!?!?

他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孽這輩子要幹魔教教主這麽不讨好的職業?!?

樂易當上魔教教主是一場曠世持久的巨大陰謀的結果。

魔教曾經邪惡的代名詞,但是在利益的驅動下,魔教漸漸就開始不再沉迷搞事而是沉迷賺錢,天南海北都有魔教的産業,民間的風評也漸漸好了一些。不過魔教真正出名,并且成為茶館街頭津津樂道的話題,還是要從百來年前說起。

百來年前,有一任魔教教主與武林盟主糾纏不清,攪得武林大亂,翻天覆地。

從東打到西,從南打到北,所過之處,都是一幕一幕的苦情戲,什麽你不愛我我不愛你你愛他他不愛你,狗血潑遍大江南北,你飛啊飛我追啊追,單身青年紛紛苦不堪言。

最可怕的是,這兩個人的武功登峰造極出神入化,打起來攔也攔不住,勸也勸不下,講錯幾句話還被兩個人一塊打。

衆人恨不得戳瞎狗眼,當代的武林高手能進山隐居的紛紛隐居,能雲游西域的就雲游西域,剩下的提到他們無一不搖頭又擺手,深深嘆上一口氣感嘆自己生不逢時,不僅僅今生無緣武林第一,并且還要天天忍受冰冷的狗糧在臉上胡亂地拍。

這件事情當年鬧得沸沸揚揚,在民間也傳出了很多消息,導致人民群衆的創作熱情空前高漲。各種話本詩詞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光小說演義就有二十多個版本,其中有愛情暴力□□一樣不少,不知當初看得多少人熱淚盈眶熱血沸騰渾身發熱。

所以魔教教主X武林盟主就這樣成為了國民CP,而且一火火了這麽多年。

後來這一任魔教教主和武林盟主雙雙私奔,下一任魔教教主和武林盟主志得意滿準備幹件大事,擺脫別人一提到魔教和武林盟就想到什麽“你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的故事,重振武林光輝。

不過群衆的力量是無窮的,事實證明,只要群衆推的CP,上天都會幫忙,所以一般能成。

下一任魔教教主和武林盟主在經歷了一系列受傷只有他能救,逃命只有一匹馬,住宿只有一間房,吃飯只有一雙筷,拜訪必定遇到脫衣,偷窺必定遇到洗澡,同屋必定遇到催情香的生活之後,竟然從勢不兩立誓死不依,變成看互相對眼了。

看對眼了就要私奔,這是宇宙定律。

接下來的幾屆都是這樣。

魔教和武林盟就這樣陷入了死循環。

後來兩方進行了自武林出現以來的第一次不動刀動槍的和平會談,與會氣氛良好,瓜子水果滿桌都是,各位武林人士一邊喝茶一邊讨論問題解決方法。

整整談了三天,最後問題沒解決,反而給了新一任魔教教主和武林盟主看對眼的機會。

大家都很焦慮,但是也絲毫沒有辦法。

魔教教衆尤其焦慮,左右護法愁得都脫發。魔教和武林盟不一樣,武林盟相對松散,魔教相對嚴密,武林盟主出逃,大不了選個新人,給大家多一個平等競争的機會。但是只要魔教教主出逃,在選出新教主之前所有的事情都落在其他人身上,加班加得要活活逼死無數魔教大好青年,所有人都哭爹喊娘要求再選一任教主。

新教主選出來了,沒三年又要跑,左護法指着柱子說你要出門我就集合三千教衆,一頭碰死在這個偷來的“正大光明”匾額下面,新教主頓時覺得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他們的挽留。

左護法氣得吐血,當場辭職去鄉下養老了。

為了再選出來的人不再随便拍拍屁股和武林盟主私奔,魔教開始研究新的辦法,解決魔教教主換屆頻繁的問題。

首先,要養個聽話的教主,從小培養,認真教導,增加對魔教的歸屬感。

其次,要杜絕一切和武林盟主見面的機會,萬一見了就要死要活要走,其他人也攔不住,這個有先例。

最後,既然他們無論怎樣都要成的,還不如在成年的時候讓他們在控制下見個面,雙方協商,賣掉教主,盡量給魔教争取利益。

而樂易就是這種方法的受害者之一。

前任教主貍三娘和前任武林盟主林婉瑜正在天山隐居,你侬我侬情深似海,樂易就是貍三娘選出來的繼承人,也和貍三娘一樣學了一身貓功夫。當年貍三娘一走,樂易在十二歲時馬上就投入了這種節奏緊湊辛苦還沒有五險一金的工作中,幹到現在,整整八年。

貍三娘教出來的人當然不會蠢,不過按照貍三娘的講法,那就是樂易什麽都知道,就是不會生活。在貍三娘和白郁的合謀下,樂易被寵成了現在這個天真可愛沒心機的教主,每次逃家沒個兩天肯定被抓回來,直到二十歲都沒跟武林盟主跑掉,各位教衆表示十分之欣慰。

也可能是因為武林白道因為沒有特別厲害的人,盟主之位在三個月之前才被一個人稱“破天刃”的常山派弟子取得,那人比武的時候戴着面罩,沒人知道他長什麽樣子。

從小壓迫他到大的右護法白郁知道這很有可能是樂易的命中注定,所以他命令鷹部弟子用盡一切辦法要找出那人的畫像。樂易不願意,又打不過白郁,更不用說那個幾個月前才被選上來做左護法的單義策,所以只好逆來順受伏低做小,接受命運。

但是現在他看了畫像,就算他不要這條命他都要跑。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這一屆的武林盟主,真的,太醜了!!!醜得不能直視! 小眼歪嘴塌鼻梁,臉上還有個大痦子,看着畫像都有一種窒息的沖動!要是日日相對恐怕會減壽啊啊啊啊啊!

如此這般,樂易糾結了半天打定主意,搜羅了一個小包,繞過白郁派來看着他的人,半夜三更爬窗進了單義策的房間。

單義策還在看書,見他來了就披上外衣放下書,樂易深呼吸,啊,還是左護法好看,不束發穿裏衣都那麽好看,洗眼。

“還沒睡?”單義策從旁邊的罩子裏輕車熟路地拿出一碟胡桃酥,“少吃點,甜。”

“阿策,”樂易委委屈屈拿了一塊,扁着嘴沒吃,“我們跑路吧!”

單義策咳了一聲,好像想隐瞞什麽,“你不願意和武林盟主扯上關系?”

樂易把胡桃酥塞到嘴裏,騰出手指來指天發誓,“我絕對不想和這種封建包辦婚姻對象扯上任何關系!我才不想和武林盟主騎一匹馬住一間房去一個地方甚至吃他的任何一塊糕!”

單義策又咳了一聲,“哪你現在想跑去哪?”

“沒有具體目标,我這麽樂觀的人,躲得了多久算多久。”樂易又吃了一塊。

單義策挑眉,“我倒是有個地方可以去。”

樂易點頭嗯嗯嗯。

一個時辰之後,鷹部教徒連滾帶爬地去敲白郁的門。

“右護法!不好啦!不好啦!教主跟着左護法跑啦!我們沒有辦法,只能拿着畫像去找,結果發現昨天的畫像拿錯了!王八蛋武林盟主!欠下廚房三十五碟胡桃酥,假扮左護法帶着教主跑路啦!我們辛辛苦苦幹了這麽多年,他不幹活還拐了教主!王八蛋武林盟主不是人!還我教主!”

白郁:“…你這麽能你怎麽不上街賣皮包。”

tbc

單義策:胡桃酥是你們教主要吃的,不能算到我頭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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