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李梓熙見到白郁後講話三句不離勸從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講得石頭都要痛哭流涕,惡鬼都要改邪歸正當場出家。白郁煩他煩得要死,都懶得去擠兌他了,反而恨不得他喝得下一口茶就能嗆沒了他的小命。好不容易捱到雨稍稍小了一些,便飛也似的逃下山去了。
李梓熙看他匆匆告別,更認為邪教把他初戀洗了腦,自己一個人就在黑漆漆的廳堂裏唉聲嘆氣,反複回味當年見到白郁時的那些片段,無非是菱葉畫船,菡萏留香,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相遇時的每分每刻都顯得那麽當年情深歲月靜好。
可是現在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幾年不見,心心念念的初戀竟然轉投魔教,還冥頑不靈死不悔改,往後要是他們要繼續發展怎麽辦,異地戀分的快,三觀不同死得早,李梓熙越想越發覺得惆悵。
他以茶代酒解相思,喝茶喝半口就要嘆一口氣,比深閨怨婦還要怨個幾百倍。
門外小師弟有事要叫他,還沒進門就看見黑暗中有個鬼影上演聲聲嘆,吓得轉頭就跑。跑了不說,還要再添油加醋地和別人說上一遍,第二天整個常山派都知道大師兄被人糟蹋了。
然而李梓熙自己不知道這一點,他嘆了會氣,把茶喝了九泡,編排了一下明天見着白郁應該怎麽勸他,在腦中寫了一份大綱,就準備回房睡覺。
哪知剛踏進房間門口,門就被砰地關上了。
李梓熙一愣。
随後就有人用火折子點了蠟燭。
“師弟啊,”他松了口氣,武功這麽厲害的,除了師弟還能有誰,“這麽晚了來這幹什麽?”
單義策臉色陰沉,全身濕透,泥漿裹着衣擺,左眼圈還有一片青,每個動作都透露着他想要打人的沖動。
李梓熙突然想起來這個人就是山下魔教圍城的罪魁禍首。
作為經常處理弟子紛争,資金問題以及三角戀情等糟心事的大師兄,李梓熙嗯嗯呃呃半天都沒想到怎麽問師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不是搞了魔教教主?”有點太直白,“你是不是和魔教中人糾纏不清?”有點太嚴厲,都不符合他一貫春風化雨彬彬有禮的形象。
想了半天,他張口來了一句,“師弟,魔教教主到底好不好看?”
問了重要的推理線索又不帶指責意義,多棒。
他師弟臉黑如鍋底。
李梓熙是什麽人,做單義策的大師兄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自然是十二分的熟悉師弟要砍人的表情,當機立斷輕咳一聲轉變話題,“嗯,你也累了,不如這些事情我們明天再說,今天你先去好好休息…”
說着就準備出門,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一看就受了心靈創傷的師弟。
沒想到單義策一把就拽住了他的手臂。
“師兄,”他說,“如果你騙了一個人那個人給了你一拳叫你滾你不滾然後他跑了的話,你們之間還有沒有希望?”
資深感情咨詢師李梓熙馬上進入角色,傻子都知道這是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情路坎坷,他自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和顏悅色地開始分析問題:“這要從多方面考慮。”
“那如果他以前一直都表現得很喜歡你很關心你一步都不能離開你但是現在自己騎了馬就跑了讓你走了兩個時辰山路呢?”
這有點危險,“用情深重的人發現被欺騙了之後會傷得更深,”李梓熙溫言安慰,“至少愛過?”
單義策受到了心靈暴擊。
“師兄,”他艱難地開口,“那如果那個人說他就算和随便誰在一起都不願意和你在一起…呢?”
“我這裏勸和不勸分的,勸分不勸和要找千機峰的雲師姐,”李梓熙安慰道,“所以當然是要原諒他了。”
單義策滿目絕望,看李梓熙就像他不存在于這個宇宙。
李梓熙本着關愛他人精神狀态的想法又問了一句,“師弟啊,要是你需要我幫忙的話,不如把那個人帶上來,我幫你勸勸,”大師兄對自己的口才有着十二分的自信,“年輕人嘛,也可能只是鬧脾氣呢,你別想得太多了。”
單義策頓時感覺到了一絲希望。
“不過看你這個情況,“李梓熙嘆息着說,“這種情況下我還能幫你争取個和平分手江湖不見,至少他不會見你一次捅你一次,知足才能常樂啊師弟。”
接着心靈飽受折磨的師弟在大喜大悲下奪門而逃,李梓熙在後頭搖着腦袋感嘆年輕真好,然後躺在床上思考明日如何說服初戀。
另一頭早早下山的白郁,還沒到魔教紮的營帳裏,就有人跟他彙報說教主放了飛鴿,他們的人把教主引過來了。
白郁還憋着一口吞不進去吐不出來的悶氣,一聽說跑路的教主回來了第一個念頭就是先吊起來打一頓。他氣勢洶洶地殺到門口,還沒進門就聽見樂易在叫人把洗澡水端走。
白郁撸起袖子就沖進去,做好了一切收拾自家教主的準備,連罵的詞都想好了,只等一個機會好好發揮。結果才剛剛看見樂易一眼就愣住了。
“你怎麽搞的?!哪個傷了你?”
樂易神色躲躲閃閃,手上還遮遮掩掩扯着衣襟不讓白郁看見小臂。白郁氣不過,當場把他披着的外袍扒了,剛剛穿上的裏衣一扯也散開了大半,這才把那道不算深并且已經止血的傷口暴露在空氣裏。
“那個…我和左護法吵架了。”樂易哼唧着說,“我發現他就是武林盟主。”
白郁找出東西來給他處理傷口,聽到這句話翻了個白眼,“不知道他是武林盟主你都和他跑?萬一他是什麽教惡人呢?”
“我都是魔教教主了,我還怕哪個派的?”樂易說,白郁馬上拉緊了繃帶讓他疼得抽氣,“呃,重要的是,我挺生氣的,還打了他一拳,然後自己騎馬跑了。”
“傷是怎麽弄的?”白郁嘴上不留情,但畢竟是從小把教主看大的,怎麽跟人跑了之後回來還傷着了還是有些心疼的,有種自家的豬被別人抱走了的感覺。
“跑的時候被樹枝刮的。”樂易實話實說。
“你知道豬其實挺聰明的嗎,”白郁把紗布扔在他臉上,“我現在覺得把你和豬相比是侮辱了豬。”
“我當時心神不寧!”樂易委屈地扁嘴,“我還是生他的氣,阿郁,我怎麽辦好?”
“不分手留着過清明嗎,”白郁還是看不過眼他自己胡亂纏的繃帶,把他的手臂拉過來幫他細細裹好一層,“前男友這種東西,活着就是死了,改天我給你找個更好的。”
樂易早就知道白郁是勸分不勸和派的,否則為什麽魔教好好的就成了大齡青年聚居地,聽說無論多恩愛的情侶,來和右護法談兩句都能懷疑人生。但是他還是有一點不明白:
“阿郁,我們不是那種關系的。”
“你要說你們之間都是純潔的友誼的話,我就給你留三丈白绫,你好自為之吧。”白郁說。
“那我們就是啊?”樂易稍微有點急,“他待我,和你待我差不多,有的時候比你還好,也不會罵我…”
“我待你這叫仁至義盡,”白郁給他解釋,“任何人待你比我待你好都是對你圖謀不軌。”
樂易愣愣地哦了一聲,“那阿策他是…對我有情?”
白郁滿臉“你說呢”。
“啊!”樂易一激靈就想翻身下床,“我把馬騎走了,這麽晚阿策找不到馬怎麽趕路?我要去接接他,”
白郁一下把他按倒在床上,“你給魔教長點臉,你今晚要敢出去我打斷你的狗腿。”
“可是…”樂易被白郁用被子裹成一團,露出半張泛着桃紅的臉來,“阿策要是擔心我怎麽辦?”
完了,孩子大了不由人,白郁一看這表情就知道,眼含春水,眉目有情,這個教主今後就廢了,他還要再物色新教主的人選。
有預感工作量會呈指數爆炸般瘋長的右護法嘆了口氣,“他比你聰明得多,定是知道你來找我們了,又怎麽會擔心呢。”
“但是我…”
“你再說半句我就用繩子把你的被子捆上。”
“哦。”樂易閉嘴了,白郁這才滿意地點頭出去。
樂易望着帳子頂上,呆了一會,然後突然把自己的腦袋蒙進了被子裏傻呵呵地笑。
原來喜歡是這種感覺,比管魔教好多了,怪不得人人都要私奔呢。
一個無眠之夜,談了初戀的,以為初戀沒了的,擔心自己還有沒有時間談戀愛的,和喝了太多茶的都沒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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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易:嘿嘿,阿策喜歡我。
單義策:天,樂易再也不會喜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