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3手術
傅霆深：“你和紀家解除婚約，是不是因為……？”
不是！”一開口寧知落就知道他想問什麽，當即打斷，“退婚是因為我不喜歡他，他也讨厭我。”
當寧知落說不喜歡紀明宇時，傅霆深的心底悄然蔓延上一絲絲連他自己都無法察覺的竊喜來。
他的指尖輕輕叩擊着桌面：“但由此産生的負面輿論，畢竟是我造成的……抱歉。”
如果沒有叫寧知落陪他去孕檢，就不會被人拍到。
傅霆深尋找約寧知落見面的理由時，才看到近期輿論，某些評論中森然的惡意，幾乎要刺穿屏幕，撲面而來。
寧知落遲鈍地“啊”了聲：“不用道歉，事都解決了。”
只需一句話，就将話題的中心引到紀明宇身上。
現在宏業公關部親自出手，壓下了相關的熱搜。
信息更疊速度又快，等幾天就不再有人讨論了。
在面對問題直擊要害這方面，寧知落相當有經驗。
上輩子母親早逝，父親很快就娶了續弦。
繼母對寧知落看不順眼，總是支使她幹這幹那。
甚至誣陷她偷了家裏的錢。
寧父的教訓方式也很簡單粗暴，就是操起笤帚，把不聽話的女兒給打一頓。
寧知落沒幹過，所以不服打。
Advertisement
每次寧父要打她，她就爬到樹上躲起來，一直躲到夜色沉寂兩個大人都睡着了再偷偷回家。
寧知落厭恨繼母，之後故意和她作對。
如此陷入循環，兩個女人的鬥争持續了好幾年。
直到某天寧知落突然發現，錢是寧父偷拿去買煙抽了，他卻任由黑鍋扣在女兒頭上。
始作俑者在鬥争中隐身，甚至膽敢充當法官的角色。
當天下午，繼母發現家中的錢又少了，向寧父告狀。
寧知落不跑了，大聲說出事實。
寧父因此惱羞成怒，擡手就要給她一個耳光。
十三歲就長到了一米七的寧知落，反手抓住寧父手腕，還他兩個大嘴巴子。
偷錢的人該打，撒謊的人該打。
從小被灌輸的觀念，給了她出手的勇氣。
不僅寧父錯愕，繼母也給吓住了。
等回過神來，寧父紅着雙眼，要打死她這個兔崽子。
寧知落沉着冷靜地到廚房拿了把水果刀，和他對峙。
在刀刃和她未滿十四歲的威脅下，寧父認慫了。
弄明白真相的繼母，尖着嗓子和他大吵了一架。
揪出隐身的人後，寧知落發現這招式特別好使。
寧父經常喝酒到半夜回來，繼母支使她煮醒酒湯。
寧知落将寧父揍了一頓。
寧父喝醉以後吐到了床上，繼母支使她去洗床單。
寧知落将寧父揍了一頓。
幾次下來，繼母不敢支使她幹活，寧父也不敢偷錢買煙，更不敢每天和狐朋狗友一塊兒去喝酒了。
當林榮達打她時，寧知落并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還手，主要是身體形成條件反射了嘛。
這次的事情也是相同的原理。
和網友扯頭花，只會陷入永無止境地紛争。
倒不如把始作俑者紀明宇卷進來，讓他和網友對打。
紀明宇怎麽辯，“不行”的标簽都會牢牢扣在他身上。
寧知落想到這裏，臉上不禁露出了一個微笑。
傅霆深卻誤會這個笑容，以為她是在安撫自己。
他心中的歉意更濃，深吸一口氣道：“我已經讓張秘書去處理掉所有造謠的帖子，如果你有意起訴他們，盛世集團的法務部随時都任你調用。”
“既然輿論源頭在我，我也會負起相應的責任來。”
如此的鄭重其事，倒是把寧知落驚到了。
網友的話縱然惡毒，對她來說還真沒太大的感覺。
毆打親爹的事傳出去之後，親戚挨個兒來教育她。
奈何寧知落擺出油鹽不進的架勢，親戚也拿她沒轍兒，只能寒着臉教訓一句不孝女，再憤憤離去。
時間久了，街坊鄰居看寧知落，也都帶上了異樣的目光，紛紛規勸自家孩子不要和她一起玩，省得被教壞。
有傳言說寧知落是反社會人格，殺人犯預備役。
以至于人人避而不及，跟躲瘟疫似的繞着她走。
相比于能夠親耳聽到的閑言碎語，和親身經歷的孤立，網友隔着網線罵她幾句實在是不痛不癢的。
寧知落：“其實我真的無所謂……”
傅霆深深深地注視着她，一副“我懂得”的表情。
寧知落的話都到了嘴邊，硬是說不出來。
她的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突然傾身，笑吟吟地道：“既然你覺得對不住我，那能幫我個忙嗎？”
距離的拉進讓傅霆深猝不及防，身體僵住一動不敢動，雙手交疊目不斜視地道：“你盡管開口。”
＊＊＊
在《限時心動》官宣的第三天，《戀愛新紀元》的官博終于上線公布了最後一位女嘉賓——馮露。
【我沒看錯吧，壓軸嘉賓是素人？】
【原本懷抱期待來看的，現在感覺是真沒勁。】
【第一季其實也不咋的，全靠林深時見鹿瘋狂的撒糖，硬生生把節目帶到了不屬于它的高度。】
【如果就這種陣容的話，你不如把林深和鹿瑤請回來，搞個CP售後都比一糊到底的強。】
【大家別吵，壓軸嘉賓雖然是素人，但漂亮的。】
【+1+1，是個大美人捏，一把子期待了，嘻嘻。】
【真要媽生臉還挺能打的，怎麽沒去當演員呢？】
那邊《限時心動》在尹柔粉絲賣力的做數據下，宣傳的博文被掄到一百萬轉發。
加上榮星娛樂一慣舍得在營銷上花錢，買的拉踩華夢的通稿鋪遍網絡上的每個角落。
金光閃閃的全明星陣容，确實更吸引眼球些。
就在這時，君怡食品轉發了《戀愛新紀元》的宣傳博，表示作為節目的贊助商，從轉發中抽一千份零食大禮包。
【君怡食品，國民老牌子了，小時候最喜歡吃的！】
【所以零食大禮包裏有啥子@君怡食品，考驗你能不能打動我的心的時刻到了。】
【君怡食品V：親親可以看下獎品列表，是君怡名下所有零食種類各來一份哦。】
【嚯嚯，太全面了，竟然沒有我不愛吃的。】
【一千份，感覺抽中的概率會比平時大呀。】
緊接着，君興科技轉發了節目宣傳博宣布成為贊助商，從轉發中抽一百部最新款手機送出。
如果說君怡食品的贊助還只是覺得意外，那君興科技的加入就有點兒讓人們大跌眼鏡了。
君興科技占據了國內電子産品行業38.9％的市場份額，知名度非常高，以前的代言人都是一線明星。
怎麽會臨時起意，贊助個三流的戀綜呢？
【大哥，你們搞得太掉價啦。】
【華夢能拉到這樣的贊助，是不是下蠱了？】
【可能是看中節目的潛力了，覺得會爆紅？】
【還沒上市的手機拿來抽獎，大家怎麽知道好不好用？建議交給我來先測評一下。】
【樓上這算盤打的，我在京市都聽到了。】
君怡食品和君興科技都是盛世集團的子公司。
林榮達百思不得其解。
華夢傳媒是什麽時候和盛世集團搭上關系了。
他留在公司的幾個眼線，壓根沒提過這事啊。
不止如此，君威國際、君安車業、君臨地産，紛紛轉發了《戀愛新紀元》的宣傳博，并抽獎送出東西。
君威國際送十個清空購物車的名額。
君安車業送三輛新能源純電動汽車。
君臨地産送一套濱市本地的商品房。
【什麽神仙金主爸爸！徹底瘋狂，徹底瘋狂！】
【華夢傳媒這不是下蠱，是和盛世集團有什麽不可告人的PY交易吧？】
【我還沒看過戀綜呢，甭管好看不好看，但凡抽中我，我肯定一點不快進地看完全季。】
獎品的誘惑下，《戀愛新紀元》宣傳博達到千萬轉發，和尹柔粉絲一人幾十個賬號的掄博，不可同日而語。
讨論度如火箭般竄升，登上了熱搜第一。
尹柔聽聞後，不由得感到了些許懊悔。
沒用的，她在心裏寬慰自己。
轉發的人是沖着抽獎來的，又不會真的看節目。
等到節目開播，熱度慢慢兒散去，一樣得撲街。
游培凱則是滿臉激動，華夢傳媒的經營狀況每日愈下，綜藝節目的預算也跟着大幅度縮水。
能拉到盛世的贊助，誰不得高呼一聲，寧董牛逼！
在游培凱滔滔不絕的溢美之辭中，寧知落按了按額角，她是和傅霆深談了合作的事。
但他讓子公司上陣齊轟炸，是不是有點過了？
當然對華夢傳媒來說，收到了實打實的利益。
寧知落給傅霆深發了一條短信：“謝謝。”
語氣感覺太生硬了，表達不出感激之情。
于是跟了一句：“要不咱們加個好友吧？”
過了半晌後，傅霆深回複：“好。”
傅霆深的頭像是一張風景照，将夜時分黑藍色的天空，透着一股莊嚴冷寂的味道，非常符合他本人的形象。
寧知落的頭像是手繪的金色小月亮，馮露給找的圖。
她從收藏裏翻出貓貓貼貼表情包，點擊發送。
那頭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卻遲遲沒有回複。
寧知落：“…………？”
是不是手機放桌上壓到屏幕了。
寧知落等了五六分鐘，見他一直沒有說話，暫收了心思，繼續琢磨怎麽能把戀綜給做好。
總不好讓金主的錢，全都打水漂了不是。
《戀愛新紀元》第一季走的傳統模式，設計互動環節，嘉賓彼此相處漸漸确定心意，組成CP。
《限時心動》已經進入正式拍攝，從放出的片花來看，模式和思路都有模仿《戀愛新紀元》的痕跡。
寧知落也心知肚明，當前的熱度是拿錢堆砌出來的。
想把觀衆留住，必須得想出一個足夠吸引人的噱頭。
寧知落拿筆在節目策劃書的首頁，圈出一個圓。
這正好撞在了她擅長的領域。
手機彈出新消息，寧知落打開聊天界面。
傅霆深給她回了一個貓貓打滾的表情包。
“好可愛！”寧知落趕緊将表情包保存下來。
沒想到男主還挺有少女心的嘛。
傅霆深的指尖點在“可愛”兩個字上，耳尖紅了。
“對了，”寧知落不忘提醒道，“明天就是動手術的日子，到時候我去君庭接你。”
仿佛一盆冷水兜頭潑下，傅霆深的心又沉進海底。
默然良久，他按了按眉心，打字回應道：“嗯。”
＊＊＊
一號早上，寧知落開車到了君庭。
今天的天氣有點冷，傅霆深換了黑色的衛衣和運動鞋，但卻沒有像上次一樣戴口罩。
“不戴的話，會不會被認出來啊。”寧知落猶豫。
盡管傅總只上過商報，不算公衆人物。
但是畢竟有前車之鑒，所以不太好說。
傅霆深沉聲道：“不妨事。”
也是，萬一認出來的話，大可說是陪她來的嘛。
寧知落便點了點頭：“我們走吧。”
預約的時間是十點鐘，兩人提前一個半小時就到了。
手術之前，還得再做個檢查，确保身體狀态合适，不存在影響手術的醫學指标。
見一周過去，傅霆深沒有改變主意。
程淼雖感到可惜，卻不好置喙患者的決定。
認真做完術前檢查，程淼推了推眼鏡：“先去病房等着，我随後就到。”
寧知落陪着傅霆深向住院部的方向走。
走廊的盡頭突然發生一陣騷亂。
她下意識地将男人護在身後：“你站在這兒別動。”
寧知落向前兩步，身體探過拐角。
只見一老一少兩個大男人，左右拽住一個孕婦的胳膊，拖拽着她從樓梯往下走。
孕婦護着肚子不敢太用力掙紮，喝罵道：“放開我！”
“丫頭，爸這也是為了你好呀，”臉色黝黑的老漢開口，“難道你要為個死鬼守一輩子的寡？”
“就是，廠長兒子誰都不要就相中你了，你一個寡婦，再嫁能嫁個有錢人，有啥不知足的。”
長相稚嫩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的男人附和，“再說了，姐，彩禮我們都收下了。”
“就是一點，人家不養外人的種，你只要把孩子打掉，以後吃香的喝辣的萬事不愁咯。”
孕婦眼尖看到寧知落，“救我——”兩個字剛剛叫出口，就被弟弟捂住了嘴巴。
寧知落淡定地掏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喂，您好，我舉報有人拐賣婦女……”
年輕男人沖上來就要打掉她的手機，寧知落閃身躲過，繼續補充信息：“對，地址是在濱市第一人民醫院。”
黝黑老漢怒目：“這是俺閨女，你少管閑事！”
“請快點派人過來。”寧知落快速說完，挂掉電話。
對上跳腳的兩個男人，面色肅然道：“就算是親生女兒，你也無權幹涉她的人身自由。”
傅霆深擡眸，盯着寧知落的側顏。
她的背挺得筆直，眼神冷定，看上去理性又強大。
那種錯覺又在心頭浮現，像草尖撩撥着心髒。
忍不住再靠近一點，忍不住想要……依賴她。
趁這時候，孕婦掙脫他們，躲到寧知落身後。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目露兇光，緩緩向她逼近。
寧知落搶先發難，一腳踹向年輕男人腿間。
他痛苦地彎下了腰，雙手捂裆，冷汗直冒。
傅霆深站到她身邊，挽起了袖口。
一米八八的身高格外具有壓迫感。
黝黑老漢掂量一下，扶起兒子灰溜溜地逃跑。
“謝謝你們。”孕婦背靠在牆上，或許是壓抑後的放松，整個人控制不住地流淚，發洩似的傾訴。
寧知落在斷斷續續地講述中得知，她未滿二十歲時父親就想把她賣給廠長家有暴力傾向的二兒子換彩禮。
後來她和男友私奔跑到濱市打工，偷偷結了婚。
誰知丈夫遭遇車禍意外去世，父親和弟弟又找上門來，逼她打掉遺腹子改嫁他人。
“我是不會打掉孩子的。”她握起拳頭，堅定地道。
“一個人撫養孩子，會很辛苦吧。”寧知落沉默了片刻，遞給她一張名片，“經濟方面我可以給你支援。”
“不用，不用。”孕婦受寵若驚，連連推脫，“孩子爸爸留下了一筆事故賠償金，足夠我養孩子了。”
“我的爸爸媽媽并不愛我，但沒關系。”她撫摸着肚子，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神色，“我會好好愛我的孩子。”
說話間，警察已經趕到。
女警護着她坐上了警車，溫柔地安慰道：“不用擔心，我們會為你申請人身限制保護令的。”
孕婦擦掉眼淚，再次誠懇地向他們道謝。
寧知落領着傅霆深走到住院部。
男人眼眸低垂，全程一言不發。
任由她将自己按在病床上休息。
病房中彌漫着一股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
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氣，教人想起不好的回憶。
見傅霆深臉色蒼白，狀态低沉的模樣。
該不會讓那兩個該死的家夥吓到了吧？
雖然男主理應從容鎮定運籌帷幄泰山崩于眼前不改其色，但傅霆深是個孕夫，孕夫是很容易受到驚吓的。
又或者說，是害怕未知的手術風險呢？
寧知落猶豫了一下，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別怕。”
傅霆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程淼推門而入：“準備工作好了，來把他推進手術室。”
傅霆深倏然站起，抓住寧知落的手臂。
拉着她快步離開病房。
留下程淼在原地一臉懵逼。
寧知落怕把他拽倒，只好跟着走：“慢點兒。”
直到出了醫院大樓，坐進車裏才喘口氣。
寧知落終于來得及問：“發生什麽事了？”
傅霆深轉頭看着她，眸光熠熠，閃過瘋狂之色。
“寧知落，”他一字一頓地喊出她的名字，下定決心般，“我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