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顆熒光石被丢了上來，底下的人看清了上面交疊的景象，其中一個背着長劍的年輕人脫口而出：“大晚上的興致真好啊。”

然後就被旁邊的大胡子男人狠狠拍了腦袋，踉跄幾步，差點栽倒在地。

寧安覺得很疲憊，也許是因為幾天都沒睡好覺，也許是因為秒懂了對方的話。

聽取了老板娘的建議，她一個人背包走的确不怎麽安全，所以她請求神顯出身形。

別說，還挺有用，起碼那些明裏暗裏的打量少了些。

既然被發現了，寧安索性直接跳了下來，自從成為神侍之後，除了偶爾會痛得死去活來，身體素質倒是慢慢提升了不少，一口氣蹦個三米遠不費勁。

大胡子男人警惕地望着突然出現的兩人，尤其是後面那個靠在樹幹上的男人，以他成功完成323個任務的經驗發誓，那絕對是一個危險的人物。

寧安嘗試開啓話題，她望向明顯是主導地位的年長男人：“你們好。我聽到了绮絲的名字，可以和我，仔細說說嗎？”

大胡子男人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考慮，他旁邊的金發年輕人摸摸腦袋，友好地朝寧安露出開朗的笑容。

沒過一會，年長男人開口說道：“我是塔克，他是塔蘭，我們準備去尋找绮絲小姐。她半個冬月前失蹤了，星鑽城绮家幾天前在當地的冒險者之家發布了任務。”

那個總是昂着頭态度別扭的绮絲失蹤了。

短短幾句話，大致介紹了情況，但沒有透露重要的情報，比如绮絲失蹤前發生了什麽事情、失蹤地點、任務報酬等等。

怕自己搶任務嗎？

回憶地圖上的标記，估算了一下大概還要五天就能到達星鑽城，那裏應該有更多消息，寧安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請問，你也想成為寧安之神的信徒嗎？”見寧安要離開，塔蘭按捺不住好奇心，興致勃勃地問。

寧安一愣，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等她表露出來，塔蘭自顧自地接了下去：“我也想改名來着，塔寧安聽上去也不錯，但是手續太複雜了……”

塔克堅硬的大手死死捂住侄子喋喋不休的嘴，有力的手臂環住年輕人的肩膀，硬生生将人拖走了。

留下寧安一個人盯着随意往樹上一靠的神陷入思考，也許，她的神還挺搶手？

沒想到啊，這樣的話她就不需要用假名字了。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勤勤懇懇教了一百多遍神也不會叫她“塔娅”這種事寧安選擇忽略。

绮絲在選侍宴給了她寶貴的消息，雖然最後沒有當上冬日之神的神侍，但寧安沒有忘記對方的幫助。

為了盡快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寧安将多走一步路都嫌麻煩的神抱起來，健步如飛，跑跑停停，将原本五天的路程壓縮成三天，在一個大片雪花飄舞的清晨到達了城門附近。

她小心謹慎地将神放下，絨毛被般的積雪漫過他的腳踝，暈染出一片深淺分明。

神不喜歡穿鞋，再柔軟的底都不行，正好減少一筆開支，試了幾次寧安也就放棄了。

“寧安，抱。”神明顯嘗到了甜頭，還沒等走幾步，就朝他的神侍伸出手。

他的手被牽住。

“神，我累了，我們現在牽手一起走，之後等我恢複力氣了，再抱你。”星鑽城裏的人可不像路上那麽少，寧安的臉皮因為神厚了些，但也沒厚到大庭廣衆之下“公主抱”的程度。

然而神沒有那麽好安撫，他定在原地，不走了：“抱。”

沒辦法，寧安只好“虛弱”地往雪地裏一躺，說話都像少了口氣似的：“我……好……累……”

神趴到他的神侍身邊，仔細觀察，眼睛裏亮晶晶的東西不見了，呼吸時有時無，就像之前變得沒有意思的【禮物】。

他的手覆蓋在她冰涼的手上，語氣裏是深深的疑惑：“寧安？不累？”

神耀眼閃亮的金色瞳孔晃蕩，仿佛堅固的冰面出現了裂縫，底下的水流随之湧動。

握着她手的力道越來越大，好像這樣就能幫她變得“不累”，寧安不好意思再裝，慢慢恢複正常，将神也拉起來。

“寧安，休息。”神知道她的神侍會累，這時候她需要閉上眼睛睡覺，這樣再醒來就會很開心地說“早上好”。

“我已經休息好了。我們走吧。”寧安搖了搖神的手臂，趁着他還沒反應來，立刻将人拉動。

神還在想寧安剛才的“好累”，将抱抱忘得一幹二淨。

守衛簡單地問了幾句，最後讓他們對着神明發誓不會做出對星鑽城不利的事情。

輪到神，寧安先在心裏祈求了幾遍神主寬恕，和守衛解釋神小時候受過重傷，之後就一直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守衛也沒太難為人，打量了一下臉上一直挂着笑的黑袍男人，叮囑寧安看住他之後，放他們進了城。

星鑽城是一座繁華的城市，時間才到第二個日轉，街上的店鋪就都開了，行人也很多，大部分人的穿着打扮都很不差錢，和都城聖萊耶有的一拼。

在水果攤子那買了幾個甜甜的蜜果子，和老板打聽到冒險者之家怎麽走，沒花太長時間，寧安就到達了目的地。

進門之前，寧安從背包裏掏出一個跟冬棗差不多大的蜜果，對神“啊”了三聲，神跟着張開唇，她迅速地将果子放到了他的嘴巴裏：“不吞。”

之前給神吃東西他每次嚼都不嚼就往下吞，有一次把手掌大的烤雞腿都神奇地一口搞定，給她都看懵了。

買來兩大袋子便宜水果，經過一番練習，好不容易才讓神學會将食物停留在嘴巴裏。

為此寧安的兩腮和牙齒酸痛了很長時間，差點對食物失去了世俗的欲望。

幸好，總算學會了。

這樣她打聽消息的時候神就不會“寧安寧安”了。

冒險者之家的公告欄貼了很多任務書，尋找绮絲的任務貼在中心位置，顯示已經有435位冒險者接了任務。

目擊者最後一次看到绮絲是在城市西北部的星礦山脈，绮家在自家的山搜索無果後，只好發出公告向全體冒險者尋求幫助。

任務報酬是……一千克紅星鑽？

一千克？

紅星鑽？

寧安往前邁了一步，差點趴到公告欄上，再三确認沒錯後，她深深地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

黑石城那最常用的就是銅可和銀可，連金可都很少，而星鑽更是昂貴，規定只有貴族能使用，備受追捧。

紅星鑽是屬于頂級星鑽的一種，一千克的話，大概等于個十百千萬十萬……

反正就是很多錢，完全能抵掉她欠黑石城的債務，還能用來建造神殿。

勝利仿佛就在前方。

三兩下填好申請表，不舍地交會費，順利拿到七級（最低級）徽章，寧安争分奪秒地搞定一切手續，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冒險者。

神也是。

不對，現在應該是拉薩爾了。

至于這個名字是怎麽來的，現場抓阄，也算是另一種神谕了。

神自己抓的紙團，寧安堅信這是神潛藏的意志在起作用，她絕對沒有渎神！

在去星鑽山脈之前，寧安還需要做一些準備工作，比如找個旅館進行某種非常正經的祈神儀式。

“神，吐。”

神眼睛眨啊眨的，臉頰動了動，非常自然地……吞了下去。

很好，這次也沒成功。

寧安沒有太沮喪，因為想着即将有一大筆錢進賬，她看神的眼神非常的溫柔和……慈愛。

她将任務單子給神看，上面有绮絲的畫像。

“神明在上，請保佑我找到她，請收下我的祭品。”恭敬地跪坐，寧安俯身，手裏的蜜果舉過頭，無比虔誠。

“寧安。”

聽到這平淡的語氣，寧安心中冒出了一點希望之光，她相信神會無意識地庇護她。

“祭品？”

意識到神不明白，寧安努力用最為生動、形象、簡練的語言描述，重點強調了收下想要的東西就要幫她達成願望。

神一直沉默，直到寧安口幹舌燥，停下喝了一口水，擡頭就見神随意地将果子扔到了窗外。

“啊，幸好沒砸到人。”寧安撲過去，見果子自由落體掉到地上，松了口氣。

“不想要。”神趴在床邊，興致缺缺地說了一句。

他不想要，是寧安想要。

“那……您想要什麽？”為了任務成功，寧安決定了，在她資産範圍之內，她都給買。

神爬到床上，蜿蜒的黑發鋪在潔白的床單上，松垮的袍子蓋不住蜜色的肌膚，膝蓋彎曲，勁瘦有力的小腿随意地露了出來。

這一幕有點微妙，寧安的腦子裏自動蹦出了之前喝過的蜂蜜牛奶。

冬天的時候，先将牛奶浸到熱水裏，過了五分鐘，牛奶就會變得溫熱，插入吸管，讓液體順着管道流到杯子裏，然後再挖一勺蜂蜜，攪拌，讓蜜和奶充分融合在一起，不分你我……

“要休息。”神的聲音打斷了寧安的奇妙聯想，她盯着神伸出的手，意識到這個“休息”和之前的休息不一樣。

在打工的小旅館裏，床不大，兩個人太擠了，她都是睡在地上。

在樹上，算了。

總之，寧安和他的神還沒有真正在一張床上休息過。

“寧安。”

神在催她。

“我知道了。”寧安聽到自己冷靜的回答。

她冷靜地沖進浴室洗了一把臉，換了一套包裹嚴實的新睡衣，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

“神，休息之後，你就會幫我找到她，對吧。”寧安拎着任務單子，再次确認，不然神不認賬她可就白付出一回。

她果然是不合格的神侍，幸好神也是不正常的神。

神瞥了一眼紙，繼續念她的名字，寧安覺得這有點懸，腳往後挪了一步。

太慢了。

神不耐煩地撈起他的神侍，将人拖到床上，就像在樹上一樣，雙手鎖住，這回還多了用腿夾住，更糾纏不清了。

快休息，才能不累。

寧安僵硬地一動不動，非常老實。

床是一種很隐私的物品。

一般來說，兩個人在一張床上，總會有點特殊的意義。

挨得很近，可以聽到心跳聲，沉穩有力，這也是她之前睡不好的原因之一。

沒有關燈，可以看得很清楚神的長發亂亂地落在她的身前，和主人一樣肆無忌憚。

小腿被壓住，寧安小心翼翼地挪動，企圖逃離桎梏，驚動了神之後，姿勢變化，她的處境變得更尴尬。

神的膝蓋往上，從小腿移到大腿，滾燙的溫度和恰到好處的硬度隔着加厚的衣料都能準确無誤地傳遞給她，她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一種被迫打開的無助，還有莫名的緊張和害怕，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罪惡。

她用手去推，換來的是更進一步的侵入，讓她不得不緊繃到用全身的力量去阻止。

不能，不能再往上了，不然會……

早知道，就不向神求助了。

寧安後悔了，然而後悔也晚了。

神的手蓋在她的眼前，他又重複了一遍“休息”，寧安閉上眼，嘗試入睡。

過了一會，寧安小聲地說：“神，我可以抱你休息嗎？”

抱？

神想起了什麽，松開手，等着寧安抱他。

寧安繞到神的後面，将一只手臂搭在神的身上，輕松地說：“抱好了。”

神低頭，看着空蕩蕩的懷裏，覺得有哪裏不對……

作者有話說：

神：嘗試理解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