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
隔着電話線，小趙都能聽出白依的開心滿意，就更喪氣了。但一看到對方的臉，她就無計可施，而且還是大老板指名甩給她照顧的，能咋辦？只能笑着活下去。
到了那日，小趙帶着白依，趕在開工前到劇組，先讓導演見上一面。小趙在路上一再和白依說，這只是程序性的見見面，不用緊張。
這是一位女導演，圈子裏的女導演不多，大導就更少。小趙和白依進屋時，導演正在和副導，編劇溝通細節。
“李姐，在忙啊。”小趙笑着和她打招呼。
李導笑呵呵道：“忙裏偷閑。”
其他人看這架勢，主動找借口回避。
等人走光了，小趙也不浪費時間寒暄，直接說：“這是我家白依，之前咱們聊過的，你看看那個女主下屬的角色，她行不行？”
選角這事，國內導演的話語權其實很有限，他們能做的只是看菜吃飯，盡可能讓演員貼近他們想要的效果。
各個投資商插進來的人，他們只能笑納。
李導上下打量白依，半真半假地說：“你手下的人都不簡單啊，這也太漂亮了，和女主同框不是分分鐘豔壓？”
小趙笑道：“哪的話，漂亮不漂亮還不是要靠化妝師，打光師再配合攝影效果，最要緊的是還得聽李姐的發揮啊。”
“哈哈，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你這麽謙虛。”
“倒不是我謙虛。”小趙說，“是白依比較低調，劇本也鑽研了很久，不然也不敢來見李姐啊。”
李導看着白依，目光帶着猶豫。
外貌是個小問題，更重要的是這是個沒有拍戲經驗的新人，那角色有好幾十場戲，不乏張力十足的對手戲，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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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我沒經驗。”白依讀懂對方的猶疑，誠懇道，“但是我學東西很快，你盡管指導，我能演出來。”
态度倒是非常好，和其他帶資進組，拿錢砸人的演員不同。
架子也擺夠了，大家心知肚明這只是走個程序，李導面色稍緩，用玩笑的口氣說：“行，那現在先去化妝，跟化妝師說一聲，別化太漂亮了。”
都市劇的化妝，布景流程都簡單不少，她又不是主角，妝容都不費功夫。
白依扮演女主衆多下屬中的一個，剛畢業入職的菜鳥，第一場戲就是和女主的對手戲，因工作出錯，被心煩意亂的女主借題發揮，拉到主管辦公室訓話。
作為名校畢業，風控至上，業內專家的白依，看到這段劇情嘴角抽了抽。
人設不符。
她有點理解歌手翻唱時碰到人設不符的歌詞，堅決改詞是什麽心态了。
白依也終于明白，為什麽程明熙出演的角色基本和他真人相去不大，名牌驕子，霸道總裁，豪門少爺。相差太遠的人設，心裏這關不好過。
可白依不是程明熙，她只是個新得發亮的新人，沒有話語權，她只能拼命催眠自己，“你就是個菜鳥”“明天要卷鋪蓋滾蛋了”，然後回憶着過往同事被直屬經理摁頭罵時的表現，揣摩人物。
導演：“準備開始！”
站在她對面的女主瞬間收起柔和的表情，犀利的目光和冷漠的神情，讓白依一下子就想到了她曾經的直屬上司，公司合夥人。催眠自己進入菜鳥的角色後，不知不覺在那樣的氣場下低頭。
導演在監視器裏專注地看着表演，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覺得白依挺适合這個角色。
長得雖然漂亮，但美的沒有攻擊性，并不喧賓奪主，女主的氣勢輕而易舉的壓過她，占據着場面主導。
白依聽着女主的斥責，眼眶紅紅的，自然地抽動肩膀，長睫毛緊張地抖動，像一只受驚的小動物。
非常貼合又驚又敬，忐忑不安，又有點點委屈的設定。
導演喊了一聲咔，這條過了。
白依眼角還含着一滴淚，李導走進場內先是和女主溝通下一場戲的細節，之後到白依身邊滿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小趙真沒胡說啊，表演挺自然的，接下來的戲要繼續努力。”
“……謝謝。”
受之有愧，她沒在演，她那全是本能反應。
高智商學霸長這麽大，第一次被人摁着腦袋訓斥。女主的臺詞功底很棒，又是現場收音，聲波迎面撲來，即使知道對方罵的不是她本人，只是角色而已，她還是真實的被吓哭了。
連滾帶爬地從戲裏抽身，白依趁休息的功夫在片場轉了一圈熟悉環境，然後找到一個舒适的地方看劇本。
她今天的戲份雖然不多，但大把時間花在候場上，收工時夜已深了。她沒有經驗，甚至沒帶手機充電器。
小趙手下的另一個藝人是這部劇女二，準備開始大夜戲，她得留下來看着，只把白依送到路邊叫出租車。
“小白，處女秀表現不錯。”小趙說，“回去好好看劇本，背臺詞啊。”
白依糾正道：“我之前在程總和葉岚那部劇裏已經演過戲了。”
“那不一樣，你演的再怎麽好都是葉岚的。”小趙笑了，“這個角色才是你的。我今天在場邊仔細看了你的表演，你有天賦，底子又好，我有信心捧紅你。”
白依哭笑不得：“就幾場戲看得出什麽啊……有車來了，不說了我先回家。”
“行吧，早點休息。”
小趙只得把她送上車，等白依到家，已是晚上十一點。
程明意穿着家居服和拖鞋，正在倒水，聽到聲響回身看到是她，又繼續動作。
這是白依來到這之後，第一次比程明意晚進家門，一時還不适應玄關客廳，互換站位的狀态。甚至連鞋櫃上她原來的位置，都被程明意的鞋子占了。
“剛拍完戲？”
“嗯。”
“在哪裏拍？怎麽這麽晚。”程明意看眼時間，“都快十一點半了，你怎麽回來的。”
“拍戲是這樣的，等的時間比較長。”
“那為什麽不接電話？”
白依拿出手機晃晃：“沒電了。”
等待頗為消耗元氣，白依感到有點疲倦，所以反射弧長了些。過了十秒發覺程明意一句話說了不少字，再過十秒才反應過來，程明意竟然給她打過電話。
“你找過我啊？”白依問，“有事嗎？”
程明意坐在沙發上，随手拿起一本財經雜志，“沒事。”
白依哦了一聲，打算喝杯水就去洗澡。她從拍最後一場戲到現在，滴水未進，嗓子都快冒煙了。
無意中看到程明意面前的玻璃杯，裝的是透明的純淨水。
就像年輕人喜歡把碳酸飲料當水喝一樣，白依印象中，程明意都是把茶飲當水喝，很少喝純淨水。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今晚沒喝茶？”白依拿起杯子問。
“不喝。”程明意目不轉睛地翻閱雜志。
“為什麽？”白依扭頭看一眼茶櫃，“沒茶葉了麽？”
“有，不想喝。”
白依往辦公桌望去，程明意那臺筆記本電腦合的嚴嚴實實，看樣子程明意今晚不準備熬夜工作。
那他這麽晚還沒睡，是在等她？白依頓時心生愧疚，她大學是四人間寝室，太清楚一人不睡全宿舍熬夜是個什麽狀态，正因如此，工作後才一直堅持自己租房居住，就是怕被室友影響起居。
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有影響別人休息的一天，罪惡感襲滿全身，把那股萦繞整晚的疲倦都沖淡了。
白依想了想，問道：“我要泡些茉莉花茶降火，你要試試嗎？”
“……嗯。”程明意淡淡道，“不要太燙，謝謝。”
權當晚歸賠罪，白依先泡好了清香撲鼻的茶，留在茶桌上才往浴室走去。
程明意聽着浴室裏傳來的水聲，握住水杯，手指無意識地搓着杯口，手心熟悉的茶水溫熱感讓他莫名有點躁動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他從上大學開始就習慣了一個人獨立生活，天南地北地去見識世界，尤其是公司業務繁忙時，很适應推開房門的一片漆黑。
可是今天回到家，等待他的是空蕩蕩的屋子，沒有暖燈熱茶和熟悉的聲音，程明意總覺得哪不對。在客廳裏邁步轉了幾圈，好像找不到着落。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啊。
程明意坐在沙發上，翹着腿，素來沉穩的心有點浮躁。
不爽，有點不爽。
明熙給她安排的這是什麽劇。
……
等白依洗去一身疲憊，腦子清醒些走出來，桌上的茶杯已經空了。
程明意的上衣松松垮垮，露出精致好看的鎖骨，一只手撐着下巴，眼神有些迷離，若有所思，這形象和往日精幹利落的樣子反差太大。
“還不睡覺？”白依給自己倒了杯茶。
程明意答非所問：“今天拍了什麽？”
白依略感驚訝，雖然程明意有娛樂公司的股份，也會管管日常運營，但那都是財務現金流的資本層面，幾時對細節感興趣了？
摸不準程明意的意圖，白依撿重點的把劇組情況，拍戲進展告訴他。
“所以，你以後天天都要回來這麽晚？”程明意問。
“不一定，看拍攝進度和場次安排。”
“明熙在不在場？”
“不在。”白依古怪地看他一眼，“這部劇不是大制作，程總沒參演。”
“他很挑制作？”
白依玩笑道：“程總日理萬機，當然是擇優錄取。這劇組所有人的片酬加起來，可能都比不上程總一個人。”
程明意嗯了一聲，指尖在桌上輕輕敲了敲，“把你的日程發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