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
幸好, 在白依尴尬度爆表之前, 小李領着她進了程明意的總裁辦公室。隔着一扇厚重的門, 一切嘈雜煩擾聲都被排除在外。
“白小姐您随便坐。”小李給她倒了杯熱水, “程總那邊還有事, 我得先過去。”
“嗯, 我就在這呆着。”白依說, “你和程總說一聲，開他的會不用管我。”
室內裝潢古板又無趣，散發着性冷淡的味道。等小李離開後，白依走到窗邊，把百葉扇一股腦全拉開，全景落地窗, 從這裏能清晰俯瞰燈火通明車水馬龍，華燈初上熱鬧非凡的夜色。
懶散地躺在會客沙發上, 白依忍不住舒服地蹬腿伸懶腰, 然後百無聊賴的玩游戲。
實在是太累了，小小放肆一下無可厚非吧。
打了幾局, 貧民裝備死活過不了這一關, 倔強的零氪玩家靠頭鐵一次次敗下陣來, 白依有點煩躁了, 退出游戲程序，開始漫無目的的刷新聞。
正在浏覽今天股市暴跌的新聞和評論員文章, 小趙接連發的五條信息彈了出來。
時間掐的恰到好處, 把白依從無聊至極的狀态中拯救出來。連忙點開來看, 都是幾十秒一條的語音記錄。
“小白，收工了吧，今天在劇組拍戲順不順利？這個點……沒吃飯吧，先跟你說個事，我這些天跟片方，還有導演組都見過面了……”
一提到劇組，白依眼皮猛跳，腦子裏飛快閃過謝思坤邪魅的目光。幾次按下語音鍵想和小趙說這件事，但還是忍住了。
謝思坤說到底還沒幹什麽，顯得白依有點草木皆兵。而且她還是葉岚的替身，葉岚本來很少用替身的人設，結果一用她就鬧出事來，對葉岚的名聲估計也不好。
思及此，白依決定忍那個小浪蹄子一次。
小趙在語音裏通知白依，仙俠劇的女三角色已經談好，但還是需要走個試妝過場。主配角的定妝照都已在微博發布，馬上開機當天也會邀請媒體記者前來拍照采訪造勢。
但是，小趙熟知白依的套路，和制作組争取了她不露臉的機會，女三人設好但戲份不多，50集的劇本白依只出現15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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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營銷宣傳的工作人員搶鏡搶戲的見多了，但是不想出鏡的藝人還是第一次見，正好可以把采訪鏡頭和時間勻給其他演員，于是很痛快就接受了。
因此白依只需在進組前，試妝定造型，老老實實按行程單拍戲，不需要參與營銷宣傳活動。
打開日歷算日子，她粗略估算一下，劇組拍攝三到四個月，男女主以外的拍攝周期會更短。
按《命中注定》的時間發展，原主這部劇殺青沒多久，女主就回國了。參演一部電影的沖突作為契機，原主就此從男女主的故事中下線。算算，也就下一個季節內的事。
白依忽然有點傷感，抱着手機放空。
……
程明意一推開辦公室的門，映入眼中的就是白依微微蜷縮在暗色沙發上的畫面，眼神飄忽。他印象中白依的眼神一直都堅定清明，含着溫暖的笑意，從沒有這樣傷感茫然。
“開完會了？”白依擡眼看清來人，直起身。
程明意移開目光，淡定關上門：“嗯，吃飯了麽。”
“還沒有，你呢？”
“我也沒有。”
按照慣例，談生意談到這個點，程明意都會邀請生意夥伴，連同部門主管一起吃個商務餐。
可是白依過來了，他便借口項目細節明天還要繼續談，之前的高燒沒好全身體還有些不适，只能改天再聚。
這個項目是他公司牽頭主導，誰病他都不能病，所有人都緊張起來，讓程明意趕緊回去休息，讓公關部的員工負責招待一下晚餐。
白依看一眼時間，“那我們吃什麽？”
程明意提議幾家高級餐廳，他過去不用等位，開着車路程并不遠，不會耽誤飯點。
白依雙手托着下巴想了想，“吃點簡單的。”
“簡單的？比如說呢。”
“燒烤。”
“……”
“大排檔，北京的大排檔在哪條街？”
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程總被問倒了。
白依一貫很冷靜，今天接連做了兩件任性沖動的事。憋着一股氣一定要來等程明意，然後是強烈的吃燒烤願望。
白依許多年不吃燒烤了，從她能用理智控制情感開始，就沒在碰這些“非健康食品”，她潛意識裏吃燒烤和情感任性随心所欲是挂鈎的。
但是，她今天特別懷念那個滋味。
“同意嗎？”白依揚起臉問。
程明意收拾完辦公桌上的私人物品，沉聲道：“走吧，你帶路。”
“萬能的程先生！”白依眼前一亮，“我馬上找地方。”
白依一邊上網搜索網紅燒烤地，一邊給程明意導航。地方不難找，一整條的夜市街，車流人流都彙集在這裏。
程明意盯着那張小矮凳猶豫了，但只花一秒時間就過了心裏那道坎，脫下外套，解開領帶折好放進兜裏，從善如流坐在白依旁邊。
“你今天心情不好。”程明意說。
白依勾完單子交給服務員，“怎麽看出來的？”
程明意：“從公司到這裏，你一直沒笑過。”
聞言，白依偏過臉，綻開一個大大的笑顏，像秋日的陽光，恰到好處的溫暖，“看，笑了。”
“所以是什麽事？”程明意不為所動。
“沒特別的事，就是有點悶。”白依輕飄飄地說，“化情緒為食欲，吃完就好了。”
程明意雖然不管演藝圈的事，但對其中的門道多少有點耳聞，別說劇組，有人的地方都不缺拜高踩低暗潮洶湧，問道：“是不是劇組有人為難你？”
還真不是，騷擾不算為難。
白依想了個搪塞的理由：“葉岚走的第一天，想她，想她，想她。”
程明意：“……”
白依吃的都是素菜，吃到一半猛然間想起，養尊處優慣了的程先生會不會腸胃受不了。
“我又不是沒吃過盒飯。”程明意嗤笑道，“我經常到處跑談項目，哪有那麽挑食。”
男主不嬌氣，加分。程明熙在劇組裏也經常湊合吃盒飯，看來程家窮養兒子富養女兒的理念，效果拔群。
燒烤攤和火鍋店一個套路，香飄一公裏。兩人回到車上，那股味道連車載香水都壓不住。
宣洩完了情緒，白依的尴尬系統重新工作。程明意那身染了味道的西裝……處理起來是不還挺麻煩，挺廢小錢錢的。
她頗為憂心，程明意倒不甚在意，把外套往後座一扔，擡起下颌解開兩顆襯衫扣子，緩緩扭動脖子，動作流暢而性感。
“依依，演藝圈你做不來的。”車開了一陣，趁着等紅燈的間隙，程明意突然說道。
白依淡淡地嗯了一聲。她知道，她也沒打算長久待下去。
“來我公司吧，你挑部門和職位。”
“這麽草率，過幾天《霸道總裁小秘書》的小說就會在全公司傳遍了。”白依笑道。
“你上次做的節略和分析報告，我給財務部和項目組的負責人看過，主管面試通過。”程明意說，“總裁面試也通過，你随時可以過來實習。”
“？？？”
“不過實習期工資八折。”
“……”
面你大爺。
資深注冊會計師，注冊金融分析師，金融風險管理師，斜杠少女白依，在線吐槽。
***
葉岚從深圳回來第二天就回到劇組，白依可以歇一歇。趁葉岚在化妝室候場背臺詞的功夫，白依去串門，她剛下完最後一場替身戲，還沒來得及卸妝換衣服。
葉岚一看到她就笑着招招手，讓工作人員都離開屋子，等快開拍再過來叫她。經紀人梁姐和白依打了招呼，貼心地關上門。
“辛苦了依依。”葉岚說，“合作的怎麽樣？默契嗎？”
白依說：“砸不了你招牌的那種默契。”
搬了張凳子坐在葉岚旁邊，湊近看對方臉上的粉底很厚重，眼下還有淡淡的烏青，遮瑕都無能為力，只能靠打光師業務能力。
這大半個月葉岚戲份集中，又往返各大城市間，平均睡眠時間不到五個小時，白依眼瞧着她的粉底從剛進組到現在越打越厚，眼神的疲勞一目了然。
“你才辛苦呢，岚岚。”哪一行都不容易，白依鼓勵道，“你這麽敬業，一定會爆紅的。”
葉岚笑了：“祝你預言成真咯。”
白依把這兩天的進度，還有謝思坤的事和葉岚一說，葉岚聽完微微蹙眉：“他還真能撩騷。你們的對手戲不少，能頂住嗎，兄弟？”
“我是一個沒有少女心的漢子。”白依捂着胸口，一本正經，“這種騷裏騷氣的男人，和我不在一個頻道上。我只是擔心會對你有不好的影響。”
葉岚哈哈大笑：“沒看錯你，咱們是一條道上的漢子。我嘛，你就不要擔心了，他和姐還不在一個咖位上。”
過了會兒，梁姐過來敲門提醒葉岚時間。葉岚又囑咐了白依幾句，她還是新人不方便得罪人，盡量不要和謝思坤有沖突。那個騷包，葉岚找機會給他敲打敲打。
白依聽到“騷包”這個詞，笑得後邊什麽都沒聽進去。
葉岚這一個月商演站臺比較多，白依基本上隔三四天就要拍戲，有時會到淩晨。程明意第一次夜晚十一點到片場外接白依，就要求她及時把更新的拍戲日程安排發給他。
程明意白天在公司忙，晚上還得給她當司機，白依心裏極度過意不去，試探性地問能不能讓程明意的司機來接她就行，加班費她付。
結果程明意看都沒看她一眼，還打開了交通廣播，音量恰好壓過她的。
“……”OK，閉嘴。
雙方一路保持沉默，直到回到家中。程明意邊換鞋，邊緩緩開口：“你現在這部戲，什麽時候結束？”
“如果葉岚沒有新的安排，就到這個月底。”
“那還有兩周。”
“差不多。”
“結束那天我訂個位子。”程明意說，“有事和你談。”
他雲淡風輕又帶點嚴肅認真的表情，讓白依心中一緊，腦子裏閃過無數個猜測。
女主回來了？男主要和她來場沖突？
不應該，沒那麽快。
白依都搞不懂是怎麽了，一開始明明一直很期待女主回來，趕緊替原主走完劇情落得一身輕松的，她現在在擔心什麽？
“有什麽重要的事呀？”白依勉強扯扯唇，問道。
“這部戲結束算一件大事。”程明意眼神柔和，“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葉岚新接了個輕奢代言，同時和她競争這個代言的有不少小花，其中不乏流量比她大的。能接下來不容易，也很漲國民度和身價，因此需要全程配合品牌新店鋪的開業，推廣活動，兩天呆三座城市。
晚上和葉岚視頻，白依都能聽出她聲音裏濃濃的疲倦，卸了妝的氣色很不好。
葉岚：“依依，明天你還要繼續替姐撐一天，好好表現。”
白依：“放心，肯定讓你的鏡頭又美又帥。”
葉岚：“謝思坤今天沒招惹你吧？”
白依搖搖頭，他倆今天在兩個不同的組同時拍，沒有對手戲。謝思坤今天的戲是最初劇本和拍戲行程單上沒有的，都是臨時添加的戲份。
吃瓜依對這操作很熟悉，現在國産劇原定四五十集的，這個配角注幾集水，那個配角注幾集水，順利拉長到七八十集，剪輯再溜一點，播放出來的效果可能就是某幾集挂名男女主，配角carry全場。
所以小趙去談的那個仙俠劇組，不容易碰到她這麽不作妖不加戲，給什麽拍什麽的安分演員，其他不過分的條件幾乎是立刻就答應了。
葉岚對謝思坤這種泰迪精沒什麽好感，但她畢竟比白依在演藝圈多打磨了幾年，将來還有無數個合作的潛在可能，處事比白依圓滑有技巧，維持個表面同事沒問題。葉岚的性格又是攻氣爆表的禦姐，一般泰迪精和她不存在摩擦生火的概率。
“明天拍哪段劇情啊？”葉岚問。
白依拿過旁邊的劇本，正對攝像頭給她看。
葉岚：“有群戲……還有男一，女二。這段戲劇沖突挺考人的，我琢磨了好久。”
“考你不考我，我不操心。”白依用手指着眼角，“你快休息，眼裏一點光亮都沒了，還怎麽演眼神戲？”
“依依，給老母親一個晚安吻。”
“給你一個哥屋恩。”白依一字一句，清晰地說。
第二天，白依午後才到劇組。晚上有一場飛檐走壁，刀光劍影的大夜戲，排在最後。一切順利也得到十一點，要是碰上誰狀态不好，收工時間就更難說了。
白依告訴程明意，收工時間不定，她在劇組酒店開間房算了，等天亮了再回家。程明意直接問她要拍攝行程單。
白依：“劇組酒店房費很便宜。”
程明意：“行程單，或者導演手機號。“
化着妝收到信息，白依想象着對方冷臉打字的動作，撇撇嘴。
好兇。
夜戲是一場比較重要的大戲，考驗攝影師的掌鏡和白依躲閃鏡頭的能力，不然容易露臉穿幫。
多虧這個飄逸的造型，打鬥時長發一甩，又仙又擋臉。
武術指導分別給楊玥和白依指導舞劍的角度和動作，兩人有幾秒佩劍交纏的鏡頭，白依和楊玥根據攝影的指示走一圈位置，再看一遍劇本揣摩角色特質，才正式開始。
打板聲響起。
楊玥瞬間變了眼神，唇角緊繃，突然拔劍用力朝白依刺過來。白依閃身，執劍格擋，同時卸力将楊玥的劍鋒推回去。
按照劇本，女二不敵女主，在劍氣逼迫下表情痛苦，被迫收劍，後退幾步，而白依順勢迎上。
白依腦子裏已經在預演下一個動作，此時楊玥眼底閃過一道精光，劍鋒一轉反而朝向白依，狠狠劃過她手腕。
“啪嗒”一聲，不算輕巧的佩劍摔到地上。
雖然只是道具不傷人，但楊玥力道不小，白依又沒有防備，手腕還是被震得隐隐作痛。
“卡——”導演從監視器後探出腦袋，“楊玥，動作走位錯了！”
楊玥眯着眼看了白依好一會兒，才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導演，動作太多我沒記住。”
這個長鏡頭導演也沒抱希望能一次順下，于是讓武術指導進到場內，再次給她們推了一遍動作。楊玥專注地看着，還和武指交流兩句，好像都記住了。
可是一開拍，楊玥又失憶一般，連續NG了六七次。每次都是該撤手，該後退，攻守轉換時，劍鋒轉而對準白依。
白依有了防備，只是道具組追求高大上的質感，那把劍着實不輕，她又一直擡着手臂，還是躲閃不及中招了兩次。
事不過三，別說本人，就連導演攝影組都看出問題了。
哪裏的工作團隊都最讨厭因私害公的人，更何況是這個點，累了一整天，上百號人還得陪着她耗。
“楊玥。”導演口氣不善，“這個鏡頭你到底能不能拍？不能拍就把你這幾場戲删了。”
楊玥的經紀人打着圓場：“太晚了，她精神有點不集中。”
“只有她一個人累嗎？大家都在這耗着呢！”
白依看看楊玥，又看看她經紀人，涼涼道：“導演，她可能肢體天生不協調吧，這組動作是不太容易到位。”
導演輕哼幾聲：“我看你就拍的很好，叫編劇過來，看看怎麽删改。”
這段戲是女二感情推進的重要劇情，打戲又是古裝劇裏最惹眼的，身段好、動作流暢的，再配上後期特效仙氣滿滿，微博營銷號截圖安利比什麽營銷都管用。
即便劇不紅，也可以憑借剪刀手素材，獲得劇爛人不爛，長期刷臉的效果，一本萬利。
女一的打戲很多，不在乎這一兩場。相比女二，這幾場重頭戲對她更重要。一個角色捧上神壇，常常就是幾個鏡頭的事。演藝圈多的是靠一組打戲鏡頭吃一輩子的演員。
聽到導演這話，楊玥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很懊悔一時的沉不住氣，悻悻道：“真的很抱歉，導演，再來一次吧。”
“最後一次！”導演大聲說道，“拍完收工，各組準備！”
打臉打到這份上，白依覺得楊玥會見好就收，不會繼續作死。
就是不知道她這作死是沖着葉岚，還是沖她。
拍攝再次開始。
如她所料，楊玥這次沒找茬，老老實實按着武指編排的動作走了一趟，把這個鏡頭順下來。
可能是被當衆斥責，楊玥情緒沒調整到位，表情和動作都有點僵硬，并沒有達到很好的效果。
但導演看過回放，還是過了這條。這場戲耽誤了大家太多時間，反正拍的不好損失的也是楊玥的觀衆緣。
盡管受到針對，白依還是認真努力的完成好每一個細節動作，畢竟“她”不是白依，而是葉岚。如果白依只是白依，剛才那樣的挑釁可能當場就會把楊玥撕了，她不能給葉岚掉粉。
導演最看不慣沒什麽演技的流量花拜高踩低，知道白依無辜躺槍，結束後還特意安慰鼓勵了她幾句。
“不愧是葉岚專門招來的演員。”導演和藹地笑道，“和她一樣敬業努力，今天你很專注很專業，我們都看着呢。”
白依無所謂地笑笑：“這是我的工作，不耽誤大家進度就好。”
導演點頭道：“說的對，工作要有工作的樣子。葉岚明天就回來了，你這幾天好好休息。”
白依告別導演去卸妝，因為葉岚的關系，她和楊玥用的是同一間主角化妝室。
她換下古裝回到化妝室時，看到謝思坤也在，正和楊玥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