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五
好在馬上殺青, 都說畢業季是分手季，劇組夫妻殺青死，這劇情應該不至于像脫缰的野馬。
“生活嘛, 就是一個意外接着一個意外。”白依語重心長地說出這些日子的生活感言, 指向身後微笑着說, “時間差不多，我們過去吧。”
最後一場戲是師兄妹分手的場景, 師兄要下山游歷，兩人在山門前話別。面對要遠行的師兄，小師妹雖然沒摸透情之一字，然而心裏的不舍牽挂和傷感都寫在那雙眼睛裏。
這場戲對演員要求很高, 小師妹有些清冷，不善于外洩情感, 所以導演要求白依臉部表情不能太張揚，盡量用眼神說話。
白依越聽眉頭蹙得越緊，還沒學會用臉說話，這都直接要眉目傳情了，她覺得做不到。
導演給白依蘇予講一遍戲，自信滿滿地說：“現在觀衆對你們這條故事線很有興趣，這場戲要拍細致一點, 特寫加長鏡頭，你們應該是游刃有餘的。”
“……嗯。”
看出來導演是真把她當天降紫微星了, 迷之自信。
白依眼神飄忽, 和蘇予對臺詞走位, 對方看着她的臉，低聲說：“你是不是擔心進不了狀态。”
“不是擔心。”白依搖搖頭，“是肯定進不了，要搞砸了。”
蘇予撲哧兩聲，說：“那你就不要當小師妹，當白依好了。”
“什麽意思？”
“拍完這場戲，你就殺青離開劇組。”蘇予清冽的氣息撲面而來，“你現在心裏是什麽感覺，會不會想我？”
……不會啊。
不過把這場戲安排在最後一天，卻是恰如其分。熙熙攘攘而來，安安靜靜離開。說不上舍不得，但确實心口泛起一陣酸，有點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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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準備開始！”
白依的眼神透過蘇予，投向他身後的演職人員，其實她幾乎不記得這些人的名字。
但這驟然落幕，從喧鬧重歸寧靜的落差，還是讓她情緒翻騰，一股腦的湧向出口。
白依的眼睛本就極美，眼眶通紅，雙眸氤氲，挂着水珠的長睫毛撲閃，在鏡頭前放大成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蘇予轉身下山的那一瞬間，長睫毛似是再也無法承載沉重的感情，白依一眨眼，一滴淚落下，身前的人卻沒能看見。
“咔——”
導演鼓掌走到場內，眼裏閃着驚喜的光芒。那恰到好處的落淚時間，淡然的表情和濃烈的眼神反差，太契合師兄妹這段朦胧唏噓的錯過。
“眼神戲太好了，小白。”導演不住地稱贊，“小蘇身體的顫抖也很到位，真的默契十足，拍你倆的戲最省心了。”
白依茫然的揉揉眼。
她哭了？剛才只是覺得眼睛有點酸疼，居然哭了。
導演：“李導跟我說你有天賦，我還不太信。她老江湖看人還是比我準，你就是天生的演員啊哈哈。”
這一個大帽子直接把白依砸懵了，她不過是觸景生情，怎麽就天賦異禀了？
看小說的時候，她沒發現原主運氣這麽好啊。
因為兩位演員都是導演口中“天賦型選手”，又是“默契十足CP感爆棚”，導演組攝影組和場務都習慣了少NG，提前收工。
與以往不同的是，導演喊“咔”，最後一個鏡頭拍完後，一陣掌聲響起，有人送上一大捧鮮花。
導演一邊鼓掌，一邊笑着說：“小白，恭喜殺青。”
在場的演職人員都笑着向她道賀，白依還沉浸在戲中的傷離別情緒又被翻攪起來。
蘇予站在一旁，看到她抿着嘴不停地眨眼，于是輕輕碰了碰白依的胳膊，用輕快的語氣說道：“殺青快樂，來一張我們倆的合影吧。”
***
白依剛下戲，小趙就跟上來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程總在酒店等着一起走”。
在酒店這一個多月處下來，小趙對程明意的冷漠疏離免疫得差不多了，不再像剛開始那幾天局促謹慎。有時候膽子肥了，還敢私下和白依調侃兩句。
還在化妝室卸妝，白依收到了葉岚的祝賀微信，這位每隔二十分鐘發一次信息，簡直是掐着表來的。
“下戲了嗎？殺青快樂，我是第一個吧！”
“殺青快樂！我第一！”
“還沒收工？第一還是我吧？”
白依勾起唇角，回複道：“謝謝葉女士，不過第一是程先生。”
葉岚回複速度之快，白依合理懷疑她被置頂了。
葉岚：“虐狗是不對的，愛狗人士強烈譴責。”
白依和葉岚你來我往的貧嘴幾句，直到葉岚開始工作才消停。一擡頭，妝發卸得差不多了，鏡子裏的“小師妹”痕跡所剩無幾。
殺青了，她又推進了一個重要情節。
小趙倚靠着梳妝臺，眼睛一直專注盯着手機。
“看什麽呢這麽入神？”白依餘光瞥到，好奇地問。
“微博熱搜。”小趙扁扁嘴，“剛才片方宣傳在官博發布了你的殺青微博，半個小時評論轉發快破萬了，片方就趁熱打鐵買了條熱搜，小師妹殺青。”
白依：“這沒必要買熱搜吧，路人感官不好。”
小趙：“沒什麽不好的，你的網絡熱度本來就很高，片方只是縮短熱度發酵時間。而且你剛冒尖，網友都好奇着呢，我們這時候隐身反而有點耍大牌的意思，不符合你親民的設定。你看，娛樂博主跟進發布的微博，評論轉發也很可觀。”
明明收到不錯的宣傳效果，小趙說完卻嘆了口氣。
白依更好奇了：“真這麽好，那你為什麽看上去不是很高興？”
“熱度被分散了啊。”小趙遺憾的說，“誰想到撞了個大新聞，頭條涼了。“
白依：“什麽新聞？”
小趙撇撇嘴：“朱瓊羽結束進修，回國了，滿世界都是機場秀。”
“啪嗒”一聲，手機沒拿穩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身後的化妝師笑望着鏡中的白依，溫柔說了句小心點。
小趙蹲下身撿起手機，放回白依手中。
涼涼的觸感，砰砰的心跳急促得讓她有一陣頭暈耳鳴，血液明明要沸騰起來，可是手指卻是透骨的冰涼。
“哪個朱瓊羽？那個音樂才女嗎？”白依忍着心跳狂亂的不适，微笑道。
小趙輕哼兩聲：“微博用戶你都搜不出來第二個，就是她。”
白依垂下眼，朱瓊羽，《命中注定》的女主，上線了。
這比原小說女主回國的時間提前了兩個多月，時間線又不對了。難道是因為男主提前打通了愛情六脈，所以女主要提前回國接手？
她是不是可以先點播一首涼涼，作為下線BGM。
奇怪了，明明一直在期待經歷完糟心事，回歸原主潇灑不羁的富二代生活，這會兒不知怎麽了，心口好像被什麽東西堵着，呼吸不暢。
“小白，你不舒服啊？”小趙低頭看到白依臉色蒼白，有些擔憂地問。
“嗯，可能空氣流通不暢，胸悶氣短。”
“這裏沒窗戶确實不太透氣。來，喝口水。”小趙打來一杯溫水，擡眼望向身後，笑語晏晏，“老師，差不多了吧。”
“別着急馬上好了，恭喜小白，殺青快樂。”
回酒店的路上，白依心不在焉的回憶小說，琢磨着補漏洞。小趙習慣了她的低調和少語，碰到同事和旁邊劇組的導演編劇，都是小趙替她溝通介紹。
藝人不會來事不要緊，有全能經紀人什麽都不是問題。如果不是她心不在焉，這一路小趙至少能給她牽線三個導演兩個編劇一個投資方。
有小趙幫着省事，白依能安心處理她當下最要緊的問題。
男主……
程明意還在酒店等着她。
萬一白依回去，程明意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我青梅竹馬回來了，你是個成熟的替身，該學會自己下線了”，她絕對會當場噎住。
小趙跟着白依到她房間，準備幫她一起收拾東西，她再怎麽深居簡出，藝人的行李總是比經紀人多的多。
剛抽出房卡，房門就從裏邊被打開。
程明意穿着拖鞋，襯衫扣子只扣了一個，若隐若現的肌肉線條極易引人想入非非，前額的碎發還挂着幾滴水，眼睛半眯着，看樣子剛從浴室出來，還帶着氤氲熱氣。
程明意：“工作結束了？”
“嗯，剛收工。”白依抿抿唇看了小趙一眼，克制住問話的沖動。
“程總，麻煩你幫小白收拾一下。”小趙眼明心亮，“我去把剩下的事處理了，時間差不多過來叫你們。”
“嗯。”程明意語氣淡淡，“你和小李聯系，處理樓上的房間。”
一關上門，白依積蓄一路的情緒等到了出口，她一把拉着程明意的袖子往屋裏走，把他摁到床上，居高臨下，直接問：“朱瓊羽今天回國，你知道嗎？”
“知道。”程明意莫名地眨眨眼，“景湛剛和我說，三亞那邊的事處理完，他留下助理收尾，今天回北京了。”
“然後呢？”
“什麽然後。”程明意蹙起眉，“你想問景湛的事？”
白依雙手抱胸，往後退一步，歪着腦袋一臉狐疑，放肆的目光毫不客氣在程明意身上流轉。
這反應……不對啊。
女主閃亮登場，男主一臉懵逼，這是什麽展開？
白依自問察言觀色能力不差，那麽多年的乙方不是白做的，她分明看清程明意眼底一片波瀾不驚，絲毫興奮激動之情也沒有。
到底是哪裏不對？
她腦中驀地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男主這個态度，就好像是……是真的喜歡她似的。
白依被這個一閃而過的高光瞬間驚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