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冷祿回到藥房之中:“這麽?多年過去?, 雲谷主倒是風采依舊,柳七師兄也?是別?來無恙啊。”
他帶着陰恻恻的笑意走在幾人面前,守在屋中的幾個禁軍側目看了看此人, 緊繃着臉。
雲霁淡淡睜開?眸子看向冷祿,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你的手指,是偷師的時候被砍掉的罷。”雙手砍去?中指和食指四?指,确實?是藥谷對待偷師人的手段。
冷祿臉色僵了僵,幾步走到雲霁面前,面容扭曲:“你不記得我了?雲大谷主自己說我在醫藥方面有禀賦,你難道不記得了?你既然有意收我為徒, 我不過是提前學了師門的東西, 為何?你還要他們砍去?我的手指?”
雲霁愣了愣, 什麽?叫他有意收他為徒?若是他有意收為親傳弟子之人,他絕不會沒有印象。可?眼前之人他确實?不認得。
冷祿看着只剩下六根手指的雙手,望向雲霁的眼神中仿若淬了毒。
“還有柳七七, 我與他都擅毒,他定是嫉妒我在毒物藥理上的探究,才會将我當做試毒藥人。”
雲霁皺了皺眉, 柳七七在毒理上的天賦超乎常人, 其性情亦非良善之輩, 若這藥谷之中有什麽?罪不可?恕之人,他常會要去?試毒。
谷中雖有人不贊同, 可?也?不曾說什麽?。畢竟那不過是些罪人, 可?柳七七卻是自家人, 便是雲霁自己也?沒有阻止過此等有悖倫常之事。
但若是說柳七七嫉妒旁人天賦, 不僅雲霁不信,便是藥谷随便拎出?一人, 都不會相信。
“冷祿。”柳七七咬牙切齒瞪着他,“當日你受傷被我所?救,可?你卻當了偷師的無恥小人,而今更是恩将仇報将心懷不軌之徒引來藥谷,我悔不該當日沒有一刀砍了你的腦袋。”
冷祿笑看着柳七七:“你當日已?經殺了我一次了,這回該我還回去?了。恰巧我近來也?研制出?了一種毒藥,便請柳七師兄也?當一回我的藥人。”
藥谷其餘師兄弟叫嚷着讓冷祿放了他們的師兄、師弟。
“雲大谷主,要我放過柳七七不如拿你四?根手指來換,如何??”冷祿一臉商量的模樣。
雲霁淡淡道:“可?。”
“不可?,師父。今日之禍事皆因我當日不夠仔細謹慎,如今才連累了師父與一衆師兄弟,還有師娘他們。”柳七七掙紮着,“這是我的因果罪孽,不該由師父再?替我承受。
Advertisement
“倒是師徒情深。”冷祿扭曲着一張臉,冷聲哼道,“只可?惜,如今還不能動你雲大谷主,我便也?只能先找柳七師兄出?出?氣。”
寨子中的老弱婦孺皆被禁軍關押在藥谷的先聖堂中。好在季德湘此刻還想着自己的原則,沒有要對這些人下手的意思。
阿照與雲裳亦是在此,連帶着在藥谷中避世多時的傅禧。阿照在此照料着先聖堂中的女眷和老人,此處不知有藥谷中人,更有她寨中的親人。
雲裳并不娴熟地抱着襁褓中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她衣衫上尚且還沾染着鮮血,她從未想過有一日會眼睜睜看着她的朋友死在她面前。
出?生不久的孩子啼哭着,在這寂靜的先聖堂中格外明顯,衆人或是嘆息或是憐憫地看着她懷中的孩子,誰也?不知道只能喝着米湯填飽肚子的孩子,能不能活下來。
傅禧一直陪在她身側,喑啞着聲音問道:“你抱着豫兒許久了,換我來抱罷。”
當日傅禧解了身體內的毒後,便留在了藥谷。陽春亦是在藥谷找到了兒時的安寧,後又與柳七七喜結連理。
季德湘帶人挾持他們時,陽春為禁軍所?傷,早産誕下了柳豫後,又被冷祿的毒物所?咬,丢了性命。
雲裳聞言倔強地搖了搖頭,小心地抱着孩子不願意放開?。她自小百毒不侵,若是冷祿放毒物時,她也?在陽春身邊,那些毒物又怎麽?可?能會靠近陽春?
阿照輕嘆說道:“鹓扶,便讓善善抱着豫兒罷。”
傅禧抿了抿唇。
先聖堂的大門嘎吱一聲被從外邊推開?。
雲裳抱着柳豫下意識後撤了幾步,她警惕地看着來人。
季德湘掃試了一圈先聖堂中不自覺仇視着他的寨民?,目光最終落到了傅禧身上。
前幾日禁軍翻遍了藥谷,不曾找到神藥,季德湘便只顧着撬開?雲霁師徒的口,來及顧得上眼前這位靖遠侯府失蹤的三公子。
“傅三公子,我倒是不曾想到,能在此地見到你。”他闊步走到傅禧面前,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着他。
雲裳不善地瞪着季德湘,她想擋在傅禧面前,只是傅禧将她藏到了身後。
他毫不畏懼看着季德湘:“許久不見,大統領可?還安好?”
“自是無恙。”季德湘淡淡道,“只是傅三公子逃了與晉安長公主的婚事來這窮鄉僻壤是為何??”
雲裳聞言不禁低下了腦袋。
傅禧輕嗤:“大統領莫不是忘了我是個壽數有礙之人,來藥谷自是為了尋醫問藥。”
“看傅三公子而今面色,想來是已?經大好。”季德湘道,“即是如此,待此間事了,便随本統領回京罷。晉安長公主等了傅三公子一年了。”他凝眉看着傅禧。
“季大統領當真是為公主着想。每次晉安入宮,大統領都會借着巡查遠遠看晉安一眼,想來大統領定是喜歡極了晉安吧!”傅禧輕笑看着季德湘。
季德湘看上去?老成,可?實?際年齡卻與宣正帝差不多,他此刻繃着一張臉,咬着後槽牙隐忍怒氣道:“傅遐齡,慎言。”
傅禧看着他笑意中帶着幾分嘲弄:“我若不回去?,季大統領與晉安尚且還有機會。可?若是我回去?了,季大統領與晉安便再?無機會。大統領,你當真想我回去??”他看着季德湘的雙眼,仿佛一眼能看清他在想什麽?。
季德湘緊抿着嘴巴,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傅禧揚眉冷笑着提醒道:“季大統領若是當真為公主好,便不該讓公主摻和進?靖遠侯府的是是非非。”他言盡于此,再?多便沒有了。
當日傅禧将在靖遠侯府祠堂下的密室中看到的密信內容,手錄了一份後,令陽春悄悄将之夾在傅玉姿贈呂瑤的荷包中,有意讓呂瑤交給陸珩,由陸珩去?對付傅遠章。
只是他不知,因着荷包中的內容太?過駭人聽聞,呂瑤将那荷包轉交給了錢雲。
季德湘聞言不禁眯起了眸子,冷厲的目光一分不差落在傅禧身上:“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季德湘直直盯着他,傅禧輕哼一聲,卻沒有再?說話。周遭的人都緊閉着嘴巴,不敢多言一句。
直到傅禧身後傳來柳豫的啼哭聲,打破了這一刻的冷凝。
傅禧忙轉身與雲裳查看柳豫的情狀。
“他餓了。”雲裳緊皺着眉頭,每日只喝米湯,也?沒有母乳,不一會兒柳豫便會餓的哇哇直哭。
季德湘見傅禧不會再?多透露,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雲裳與傅禧,轉身便想要離開?。
“季大統領。”傅禧在他身後叫住了他,“勞駕大統領叫底下的人去?尋頭奶山羊來。”
季德湘不禁氣笑反問:“階下之囚何?敢如此理直氣壯支使本統領?”
傅禧看着他:“那季氏家訓可?曾讓大統領挾持老弱婦孺?我當日在洛京聽聞季氏治家有方,季氏子侄不論是已?經入朝為官的,還是尚且是白身的,皆是端方有禮的君子。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況且這孩子當日是因你手下之人方才沒了母親在身旁,季大統領難道不該照料一二?”
季德湘陰沉着臉道:“我會着人送來。”他只留下這麽?一句話便匆匆忙忙落荒而逃。
看着季德湘的背影,傅禧不禁松了口氣,他方才一番話,也?不過是賭季德湘尚還有良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