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錢皇後崩逝的消息傳至各府, 靖遠侯府亦是在得知此消息後收起了?府上鮮豔違制之物。

福頤苑中?,呂儀貞比之從前的無憂,眉眼之間?多了?幾分疲累。

“阿娘, 皇後薨逝,那我與錢子瓊的婚事是否還有可變之餘地?”傅玉姿面上并無半點傷悲之色,反倒是眼底躍躍的喜意不可收拾。

呂儀貞凝眉嗔了?她一眼:“這時候你?說什麽胡話?”

傅玉姿與錢雲的婚事一拖再拖,傅遠章不着急,好似宣正帝也不急,而錢國公府更是不急。

可呂儀貞卻着急,她急急想要定下傅玉姿與錢雲之事, 靖遠侯府兩樁本?是板上釘釘的婚事作罷, 呂儀貞不知為?何, 心中?慌亂得緊,她只想讓錢雲與傅玉姿早日成婚。那樣便是靖遠侯府當真有事,也不至于禍及出嫁之女。

傅玉姿皺了?皺眉, 她不滿地看着呂儀貞:“阿娘明明從前也沒?有多喜歡這樁婚事,可近來卻頻頻與錢國公夫人來往,阿娘便這麽不想女兒如願?”

呂儀貞聽着傅玉姿随口而出的紮心窩的話, 她抿着唇, 不做一絲辯解。

不過短短一年, 傅玉姿似乎忘了?當日通身的寒意,她只覺得哪怕做不成女将軍, 自己還是靖遠侯府最受寵愛的姑娘。

傅玉姿看着呂儀貞的模樣氣道:“長兄已經告訴我, 只要我不想嫁給錢子瓊, 那便不嫁了?。”

今歲是傅佼随傅遠章回京與家中?團聚, 南境軍務便落在了?傅侃與錢雲身上,傅遠章好似真将錢雲當做是未來女婿栽培。

呂儀貞聞言不禁失聲道:“他何時與你?說的?他怎會這麽好心?”她眼眸之中?皆是不相信, 傅佼若是不贊成傅玉姿這樁婚事,那定是這樁婚事給他帶去?的益處還不夠多。

他究竟要做什麽?呂儀貞猜不到?,也不敢猜。她身邊除了?最是信任的良姑,不知不覺已經被換了?好些婢子仆婦。

她望着月明苑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月明苑中?,桃娘輕輕推開門,走到?淩馥身邊,淩馥靜坐在一旁,傅佼便坐在她對面,為?其烹水煮茶。

桃娘不曾多看一眼傅佼,只輕聲覆在淩馥耳畔低語了?幾句。說罷,淩馥便揮了?揮手示意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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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佼淡淡睨了?一眼不卑不亢退了?出去?的桃娘。

“母親身邊的人,對母親、對齊國甚是忠心。”他不悲不喜地說着,好似帶了?什麽深意。

淩馥亦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若她生了?二心,只怕整個傅家都得遭殃。”

傅佼笑?了?笑?,手上的動作卻是利索潇灑。

淩馥道:“錢皇後薨逝,小皇帝行事便愈發急躁了?。聞說北境捷報連連,想來傅家歸齊之日已是指日可待。”

傅遠章年前來信便說起了?傅佼那不該有的心思,此次他帶傅佼回洛京,是恐傅佼在軍中?暗地裏做些什麽,亦是想淩馥能勸一勸他。

傅佼不鹹不淡似并沒?有多大興趣:“倒是聽說了?些。陸寒川本?就是有本?事的。”他絕口不提傅家歸齊之事。

“他本?事确實不小,只可惜沒?能與傅家結成姻親。”淩馥道。

傅佼卻輕嗤一聲:“陸寒川那般的人,若配五妹妹當真是可惜了?。”

淩馥聞言面色一滞,心底說不出的不自在,她望着面容剛毅的傅佼,娥眉輕颦宛若遠山的連綿。傅佼的心思已難為?她與傅遠章所支配。

“那你?四妹妹那般的姑娘可配錢子瓊?”她只這般問。

傅佼卻似笑?非笑?看向?淩馥。

淩馥抿唇說道:“傅家與陸周皇室兩樁姻親接連作廢,此等緊要時刻,傅家當慎之又慎,決計不能在此等關?鍵之時,叫小皇帝抓住把柄。”

傅佼輕笑?着搖了?搖頭:“晚了?。”

淩馥凝眉望着他。

“母親有所不知,季德湘在蜀地藥谷,見到?了?逃家一年的傅遐齡。聽聞他安然無恙,應當是已經解了?朝顏。”傅佼說道,“母親覺得,傅遐齡可會将此事告知季德湘?傅遐齡尚還進入了?母親的密室,他又是否會将朝顏一事連同密室一事告到?周國皇帝那兒?”

淩馥目色一滞,随即又道:“這并不是難事,你?手下冷祿便在季德湘身邊,他擅毒,悄無聲息要了?傅遐齡的命不是難事。沒?了?傅遐齡,傅家自可辯解,那朝顏是齊國懷恨在心而向?稚子下手。”

傅佼薄唇抿得平直:“母親以為?,周國皇帝會相信?”

“小皇帝多疑,他不會全然相信卻也不會全然不信。”淩馥目光落在傅佼面上,“邕之,你?是傅家的嫡子亦是長子,你?當知曉,哪些事該做,哪些事連想都不要想。”

傅佼輕哼道:“母親,周國皇帝可從不是什麽仁善之君。你?既知他多疑,亦當知曉他行事急躁。母親又如何能算到?周國皇帝急怒之下,會做出什麽妨礙傅家歸齊之事?”

不知為?何,他口中?“歸齊”二字不經意間?便多了?兩分嘲弄。

“母親實不必執拗于一個傅禧。傅家在周國究竟如何,不過是看押在皇帝身上的注夠不夠大。”

淩馥忍不住罵了?一句:“邕之,你?何時這般巧言令色了??”

“你?想方設法要讓你?四妹入宮為?後,你?難道不知傅玉姿入宮,陛下便是再信任傅家也難免生疑心。你?究竟是何居心?如此撺掇着此事?難不成是想在周齊兩國之間?反覆不定,多方押寶?”

淩馥摁住了?傅佼推過來的茶盞,她死死盯着他,口中?說着誅心之言。

傅佼不曾在意,他只是冷了?臉色:“與父親說過一遍的話,想來母親也知道了?。我便不多說了?。”

他道:“父親母親想要造就一番大業,輔佐一代明君,想要青史?留名。甚至不惜犧牲了?幾個兒女,那再放棄一個傅僖又如何?”

在傅佼看來傅遠章與淩馥不願放棄歸齊,多半是因為?當年留在齊國為?質的傅僖,那個本?該行三的他的同胞弟弟。

淩馥被他的話氣得不輕:“事功進利,全然忘了?我與你?父親教導與你?的大義忠君。你?何時變得這般不忠不孝不悌。”

若是旁人聽得此言,只怕早已羞愧得頭搶地。

傅佼面色不改道:“言傳而身教,父親與母親也并非是什麽忠孝之人,又何必強求兒子做個忠孝仁義的君子。”

他在南境十多年,本?就是靖遠軍少帥,又得傅遠章信重,他在靖遠軍中?之聲勢隐隐已越過傅遠章。

若非傅家先頭的兩樁婚事接連作罷,他現如今的這個念頭也只是壓在心底想一想。

舒城将軍府中?,桓嫣一如往日在演武場上熟悉每一種?兵刃。

餘光所及之處,便看到?一人行色匆匆往睦興堂跑去?。

桓嫣拉過一旁的武婢問道:“你?瞧那人是不是江夏來的?”她見那人眼熟,好似在謝洵身邊見過。

武婢只匆匆瞥了?一眼:“若是姑娘擔心,便去?睦興堂問一問公主。”

桓嫣聞言思索片刻便将手中?兵刃交給了?一旁的武婢,小跑着急急往睦興堂去?。

謝靜熹受到?江夏的信箋,她正細細看着,一旁等候的人坐于末座,帶着幾分忐忑。

桓嫣進屋便看到?謝靜熹微微擰起的眉,她神?色凝重,桓嫣心中?不禁忐忑了?起來。

“阿娘,可是兄長那邊遇到?什麽事了??”桓嫣小心問道。

謝靜熹示意她坐下,她看完信箋收到?了?一旁:“确實是遇到?難題了?。”

桓嫣心不由提了?起來。

謝靜熹道:“元石找到?思央了?。季德湘以寨中?老弱相脅,擒住了?藥谷之人,思央亦在其列。”

謝洵傳來的信中?并未詳說。

“季德湘?周國的禁軍大統領?”桓嫣愣了?愣。

前世洛京城破之前,城防軍降了?,唯有禁軍在季德湘的統領下拼死守城。

那日從鎮北王府将她帶去?城樓的禁軍将領,便是季德湘,宣正帝手中?一把雙面開刃對向?強敵的刀。

謝靜熹點了?點頭:“季德湘帶了?百來禁軍入蜀。”

桓嫣帶着英氣的娥眉深深擰起:“兄長只帶了?不到?三十人……”

謝靜熹道:“季德湘出身名門,心中?到?底還有道義在,尚且還不至于對着老弱婦孺出手。故而元石出面救下了?那些無辜弱勢者。”

真正難救的是雲霁父子和他藥谷的弟子。

“阿娘,可要去?信谯環,許之以利,由他出手,保兄長和思央,還有藥谷衆人平安?”桓嫣知曉蜀地的情況,她過往一年所學中?,謝靜熹曾特意為?她講過谯氏在蜀地的勢力。

谯環割據蜀地,借天?險躲開了?連年戰禍,又控着西南食貨通商集散之所,一門心思只想讓西南的金銀流向?谯氏。

桓嫣想,谯環既然重利,便以利誘之。

謝靜熹展顏莞爾:“嫣嫣同元石想到?了?一塊。”

“郡王府上長史?章汝已帶着谯環同往梅鄉。”

桓嫣聞言提着的心不由放了?下來,她看向?謝靜熹成竹于胸的模樣,不由道:“阿娘早便知悉兄長的行動,卻還裝着擔憂的模樣,是想校考女兒嗎?”

謝靜熹聞言不由想起當日她不動聲色提醒謝洵時,她家石奴的模樣,亦是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她不禁輕笑?起來,擡手揉了?揉身旁桓嫣的腦袋。

梅鄉之事,謝靜熹在收到?這封信箋後,原本?微微緊着的心便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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