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溫子浩一眼瞥到葉奕辰的表情,心中已知不妙。
現在的小白已經不像從前一樣,會乖乖地聽他的吩咐了。
霎時間刀光耀眼,十餘件兵刃齊向溫子浩砍去。溫子浩的龍啓劍斜刺穿出,不得不運起內力讓身形一晃,才躲得過衆多攻擊,只堪堪被劃破了一只胳膊。
溫子浩明知道這時又強行運起內力,淚如血的毒素一定又已開始蔓延。
盡管此時危機重重,但溫子浩的胸中卻突然開闊了起來:他真是傻啊!他已經知道小白現在這樣自信,這樣堅強,又怎麽還能覺得,小白會聽他的話獨自一人逃生?
他溫子皓的師弟怎麽會臨陣脫逃?陸赫嘉的徒弟怎麽會放棄師兄獨自逃走?如果是反過來換成是他,也一定不會走!就算是武功差得再多,他也不會丢下小白,自己一個人逃走!那小白呢?他如何能要求小白要做到這樣?
既然現在已經是這樣的情況,最多不過他師兄弟二人今天就一起命喪于此。他與小白,就算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也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他二人如今死在一起,豈不也是快哉?
思及此處,溫子浩一聲呼叱,已棄生死于不顧,不再壓抑丹田內力,一把龍啓劍舞的呼呼生風,胸中豪氣幹雲。
兩名黑衣人已撲面迎來,疾攻溫子浩。這二人一個手執镔鐵雙懷杖,另一個手持雙鐵牌,都是沉重兵器,四件兵刃和溫子浩的龍啓劍相撞,火星四濺。溫子浩內力激蕩,手中龍啓劍更是絕世神兵,只聽“咣當”幾聲,懷杖與鐵牌盡斷,前面二人失了武器,只好退下陣來。
黑衣人衆一驚,再有兩個往前攻上者,均使八角鐵錘,直上直下地猛砸。二人四錘一到,溫子浩在用劍相抵,卻只在鐵錘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凹痕,原來這鐵錘也異常堅硬,不易砍斷。其餘黑衣人則不與溫子浩的龍啓劍硬碰硬,稍有隙可乘,就趁機襲向溫子浩的後背,腰下等位置,當真是兇悍之極。
溫子浩突然迅速無比地旋轉身子,甩起手上龍啓劍圓轉,撞得一衆兵刃叮叮當當直響。他身子便如一個陀螺,轉得各人眼也花了,只聽得當當當當幾聲大響,刀尖斷劍,槍頭斷棍,衆多武器斷了一地,除了那四把八角鐵錘,黑衣衆人的武器皆斷。
黑衣人首領喝道:“緩攻游鬥,耗他力氣!”
溫子浩雖仗龍啓劍之利砍斷衆人武器,但他運用內力本就是勉強,此時已覺得內力不續,有漸漸消失之感,忙停下旋轉,僅憑身形靈活游走于黑衣人之間。
龍啓劍鋒利無比,黑衣人跟溫子浩圍鬥一陣下來,已被他殺了六七個。但手持八角鐵錘的二人還在,圍着溫子浩的黑衣人還有五六個,可惜他內力不續,被人幾次擊中,也受傷不輕。
這邊葉奕辰與孤狼之戰,則全憑胸中一股不甘心的念頭,他不甘心就這麽死在荒郊野外。他是寒瀾教教主,卻連一個小小的殺手組織都對付不了?連一個溫子浩的保護不了?
明明已經快到珏山了,明明已經快到青峰門了,他不能讓溫子浩死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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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不能!
就憑着這樣一股狠勁,葉奕辰硬挺着跟孤狼走了二百餘招。他近日來勤練天一劍法,對天一劍法的雄厚嚴謹已了然于胸,不時又使出麒麟劍法的淩厲攻勢。麒麟劍法威猛兇悍,與天一劍法兩者相輔相成,倒也難以找到破綻。
孤狼鬥得興起,挺槍向葉奕辰當胸刺去,火光之下,長-槍發出嗡嗡之聲,單只這一槍,便罩住了他胸口的“膻中”、“神藏”、“靈墟”、“神封”、“步廊”、“幽門”、“通谷”七處大穴,不論他閃向何處,總有一穴會讓槍尖刺中。
這一槍叫做“七星點橫”,是孤狼寒山槍法的精要所在。
這一招刺出,對方須得輕功高強,立即倒縱出丈許之外,方可避過,可惜葉奕辰現在內力只有微末的一點,輕功更是半點也無,急退兩步也躲不過,只得看着槍尖奔着他胸口刺來。
可誰知孤狼卻中途要撤招,只是這招勁力已出,哪裏是一下就能撤掉的,孤狼只好手臂側移,長-槍上挑,噗的一聲,刺入葉奕辰的左肩。
葉奕辰疑心是自己眼花,哪有敵人在對戰之時會突然收手的?左肩傳來劇痛,他只得抓緊時間點了一下左肩的止血穴道,右手長劍仍奮力刺出。
他心中雖不解,但此時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溫子浩一人與十餘黑衣人纏鬥,全憑龍啓劍之鋒利,這時恐怕也已經迫不得已使用了內力,更是激起了體內的淚如血之毒。
葉奕辰手中動作更快,他心急如焚,恨不得趕緊過去幫忙溫子浩。卻在此時,一個性感慵懶的聲音傳了過來:“大半夜的,你們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葉奕辰心中欣喜,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嘴角卻不由得一撇——果然是那家夥。
只見明亮的月光下,突然紛飛起大片樹葉,仿佛一場绮麗絢爛的夢境。紛飛的樹葉之間一人身着華麗的紅色衣袍迎風而來,夜風吹起長袖、衣角翻動,猶如翩翩仙子。
只見那人悠然落地,卻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子。
來人一頭柔順長發被一枚白玉發冠束在腦後,秀發帶着自然的卷曲,發鬓上還插着幾根彩色的羽毛,高高挑起的眉峰,細細長長的眼睛,目光高傲,嘴唇微微抿起,色澤鮮紅誘人,一張瘦臉十分精致妖孽。
他身着一件華麗的紅衣,上面繡滿了暗銀色的玄雲花紋,手中一柄折扇展開,在胸前輕輕扇動着,張揚中帶着一點誘惑的味道。
“我還以為有美人呢,原來只是幾個小子在這打鬧,驚擾了我的覺。”來人皺了皺好看的細眉,動作優雅地用手裏的扇子遮住嘴巴打了個哈欠,随後收起扇子輕輕敲着,扇墜是一枚桃粉色的同心結,随着男子的動作一上一下地晃動着。
葉奕辰強忍住用手扶額的沖動,實在是因為他正在跟孤狼打得難解難分。
為什麽?
為什麽這家夥每次出場就一定要騷包的如同孔雀一樣的?
為什麽寒瀾教要有如此奇葩?讓他這個教主每次一見都無比汗顏。
沒錯,這個像孔雀一樣華美也一樣張揚的男人是寒瀾教葉奕辰的屬下。
此人正是寒瀾教的仁聖長老——桐珏。
只見桐珏看向一邊對他目瞪口呆的衆黑衣人,用手撩動着耳邊垂下的卷曲頭發,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一臉嫌棄地說道:“為什麽?為什麽這樣美麗的夜晚,這樣美麗的我,沒有遇到一位如仙如畫的美人呢?”
緊接着他又用沒拿扇子的那只手撫上臉頰,一臉寂寞地道:“難道是上天也嫉妒如此美貌的我,只能讓我孤枕難眠,黯然傷神嗎?”
葉奕辰光是聽着也覺得一口老血要噴出來了,真不知道那些呆若木雞的黑衣人到底會有什麽反應。
葉奕辰與孤狼繼續鬥在一處,手上不停,依舊是快打快攻。
跟溫子浩纏鬥的黑衣人衆也紛紛抹了抹額角處的冷汗,繼續圍着溫子浩。
葉奕辰一眼掃到溫子皓,見他的臉色越來越紅,灰色布衣已經有多處染上血色,不知道是黑衣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他狠狠瞪了一眼桐珏,只見那家夥還在一面輕撫頭發一面對月深嘆:“你們怎麽能無視這樣完美的我?”
他真的不想承認他認識這樣自戀的家夥。可是現在形勢所逼,咬了咬牙,葉奕辰惡狠狠地對着那個一直在保持着優雅的站姿不動的家夥大吼:“桐珏,你去對付那邊的黑衣人?”
溫子皓的身體不能再撐下去了!
“咦,你知道我?”桐珏用眼睛掃過這個圓圓臉蛋的少年:“你是哪位?對不起,我對長得沒我好看的人一向沒什麽記性。”
“別再廢話了,要是再不去我就詛咒你每天長出一條皺紋。”葉奕辰不得不分神出來說話,還抓住間隙向溫子浩看了一眼,只見他的氣息已經有些開始有些混亂,臉上的皮膚也紅得更加明顯了。
桐珏氣鼓鼓地瞪了葉奕辰一眼,手中扇子一揚擊中一個黑衣人的後頸,嘴裏念念道:“居然這樣詛咒美麗的我,真的是太過分了!”
溫子浩得到桐珏的援手,壓力頓減,稍得喘息。
孤狼的眼神一暗,找了個空隙一個箭步從葉奕辰身邊略過,右手緊握住長-槍向前一遞。
“噗”,槍尖從後面狠狠地紮進了溫子浩的腹部。
“不要——”葉奕辰瞠目欲裂,如同慢鏡頭般看着那槍尖帶着淋漓的鮮血從溫子皓腹部抽出,他整個人都瘋狂起來,也不顧什麽招式不招式的,飛身直接向孤狼撲過來。
孤狼只回槍一隔,身形已移到五尺之外,他迅速把身子隐沒在黑暗的密林裏,與此同時,密林中響起一聲哨響。
餘下的黑衣人聽聞哨響均收回動作,幾人相互掩護,跟孤狼一樣迅速地隐沒在密林裏。
桐珏在一旁跳腳:“別走啊,還沒打完呢!醜八怪,把血都濺到到我身上了,我跟你沒完……”
話還沒說完,桐珏也向密林追去,一瞬就沒了蹤影。
葉奕辰戰戰兢兢地看着溫子浩的滿身鮮血地倒在地上,手指顫抖地想點住他腹部的穴道止血,居然幾次都使不上力。
又一次看到了。
又一次親眼看到他倒在他面前。
葉奕辰只覺得全身的熱血都湧上他的頭,讓他整個人都迷糊起來。
他惡狠狠的在舌尖上咬了一口,讓自己鎮靜下來,才止住雙手的顫抖,給溫子浩點了穴道,又從懷裏掏出兩粒天麻安驚丸塞到他嘴裏,葉奕辰的聲音也帶着顫抖:“大師兄,你,你快咽下去,咽下去就沒事了……”
他想起懷裏還有徐大夫特意為溫子浩熬制的幾粒控制淚如血的藥丸,也統統掏出來,不由分說地都塞到溫子浩嘴裏,勉強扶他坐起來,摸到行李裏的水囊,把這些藥丸就着水灌了下去。
他又找來止血粉和白芨紫珠膏,一股腦地塗在溫子浩的傷處。
他把耳朵伏到溫子浩的心口,聽到溫子浩的心髒還在微弱的跳動,終于“哇”地一聲哭出聲來。
他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道:“大、大師兄,別怕,別怕,我帶你、帶你去找林少君。他、他一定能救你的。”
說完,葉奕辰用瘦弱的身子背起溫子浩,沿着谷底的路一步一步向澤州的方向快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