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姜妩擡頭望了一眼偌大的展廳, 緩緩道:“應該不會有那一天。”
顧覃川很希望有那一天,他要姜妩欠他的人情這輩子都還不清。
顧覃川快速收斂情緒,轉身朝前走。
姜妩跟上來, 這個乖巧的舉動讓顧覃川有點暗爽。
“這麽多展品中有沒有你看得上眼的?”顧覃川的珍藏是他從世界各地收羅回來的, 每件都極具收藏性, 對于懂行的人來說恨不得把所有展品據為己有。
姜妩懂行, 但她卻沒有占有的沖動。
姜妩說:“這些展品件件價值連城,葉總都說非傾家蕩産才請的動, 我多看一眼都是福氣。”
顧覃川邊嘆邊淡笑:“過分謙虛對你有什麽好處?我不了解你嗎?”
姜妩看了顧覃川一眼,男人的淺笑印在姜妩的眼瞳裏,越發深刻。
姜妩嘀咕:“你了解我就不該暗示,明知道我沒錢。”
顧覃川垂眸看着姜妩半邊側臉,她秀氣的鼻尖微微皺着, 情緒外洩顯得特別嬌俏。
顧覃川的手從褲兜裏拿出來,在姜妩的後腰處晃了晃又收回, 打趣道:“你又謙虛了。你有那麽大個娛樂公司,出手小費動辄十萬怎麽可能沒錢。”
姜妩被顧覃川的話堵得無言,睡了他還甩他十萬支票的事讓他耿耿于懷。
姜妩輕咳一聲,顧盼道:“這裏有十萬能請走的寶貝嗎?”
“有, ”顧覃川指着自己說, “我。”
“……”姜妩想打自己的臉,怎麽突然降智給顧覃川見縫插針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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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妩有點窘迫,顧覃川适可而止:“說真的,有一件寶貝你可以帶走。”
“免費嗎?”姜妩故意問。
顧覃川搖頭:“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很資本的話, 姜妩卻很喜歡。
“想看嗎?”顧覃川吊姜妩的胃口。
姜妩反問:“能看嗎?”
顧覃川笑了, 像曾經捉弄姜妩時那種壞壞的笑:“你說想,我就讓你看。”
“我想……”
在顧覃川以為自己的計劃快要得逞時, 姜妩突然話鋒一轉:“我想了想覺得還是不看為妙,免得得不到心癢癢。”
顧覃川的笑意凝固在嘴角,一臉不甘。
姜妩度勢給顧覃川臺階下:“看看不要錢,我想看。”
顧覃川輕哼,一副你想看偏不給你看的倨傲模樣,但腳步卻一刻不耽擱。
姜妩跟随他走到最後一個展櫃前,那個展櫃被一塊黑色絲絨蓋着顯得特別神秘。
顧覃川骨節分明的手指碰了碰絲絨的一角,突然停下,對姜妩說:“你來揭。”
姜妩疑惑地伸手,輕輕掀開絲絨的右下角,彎腰從縫隙着窺探裏面的寶貝。
顧覃川被她這個孩子氣的動作逗笑了:“女人拆禮物都這麽小心翼翼嗎?”
姜妩直起身說:“這可不是禮物。”
“是禮物。”顧覃川說,“你很熟悉的禮物。”
姜妩更加疑惑,猜不到裏面到底是什麽東西,幹脆揭開黑絲絨。
入目的展品令姜妩當場怔楞。
久遠的記憶在腦中浮現。
這件展品很特別,是一串白色羽毛風鈴。
六月雪花瓣妝點的圓環內漂浮着兩朵小巧精致的白雲,雲朵下墜着輕盈的羽毛流蘇,展櫃內對流的氣體輕撫羽毛上的細絨,賦予風鈴浮空的活力。
即便過去很多年,姜妩依然記得這串風鈴是她送給顧覃川的分手禮物。
顧覃川竟然沒扔掉。
它那麽新,仿佛沒有經過時間的洗禮,一直保持着原來的樣子。
姜妩的呼吸很輕,似乎怕驚醒沉睡的時光。
顧覃川低頭看着風鈴,打破靜谧:“是禮物吧。”
姜妩輕輕點頭:“它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為什麽?”
“因為它的價值不配。它原價148元,我跟禮品店老板軟磨硬泡砍了48元,最後100元買到的。”這段往事姜妩記憶猶新。
顧覃川對價值的評估從不在事物的價格上,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
顧覃川說:“這是你送我的唯一禮物。”
顧覃川知道姜妩經常送別人禮物,上到合作客戶下到公司員工,逢年過節都會收到姜妩精心挑選的禮物,無關價格便是這份用心顧覃川無緣感受。
“也是我收到最沒有誠意的禮物。”
姜妩纖細的手指隔着展櫃玻璃輕慢勾勒風鈴的輪廓,聲音淡而空:“當時我的經濟能力有限,準備将它送你的時候我糾結了很久,它雖然廉價但不代表我沒有誠意。”
顧覃川搖頭:“你知道我說的誠意不是價格多少的問題。”
姜妩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不知道你說的誠意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你為什麽将它保留至今。它的成色很新,看得出你好好保管着,但是我将它送給你的時候你對我……”
姜妩停頓了一下,又說:“我的預想是我離開後,你會把它扔進垃圾桶。”
“你想知道我為什麽保留它嗎?”顧覃川打開展櫃,将風鈴取出提在手上朝風鈴吹了吹氣,清脆悅耳的鈴聲叮叮當當響起。
這次姜妩回答得很幹脆:“想。”
燈光下顧覃川的五官更加立體,目光深邃悠遠,羽毛的柔軟和他的硬朗英氣揉和在一起竟意外的和諧。
顧覃川撥弄着白羽,緩緩開口:“我喜歡羽毛,輕盈柔軟卻能承載大于自身許多倍的重量。人如羽毛,雖然無法決定風向是順是逆,但能選擇随風飄蕩還是逆風前行。人生也像羽毛,既有不知栖處的偶然性,也有終歸地面的必然性。你第一次送禮物就GET到我的點,我很意外,同時覺得你的內涵遠超我對你的認知。”
“那晚我想了很久,反複思考要不要挽回我們的關系,但考慮到我即将出國,而且那時我對你的感覺沒有強烈到讓我對你牽腸挂肚的程度,所以我接受你的分手。”
“現在嘛,它在我心中比這裏任何一件展品有價值。”
姜妩露出淺淺的微笑,與輕柔的白羽交相輝映:“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做了決定就要承受決定所帶來的後果。你沒有耐心灌溉呵護花朵,卻想在花朵綻放時據為己有,如你所說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是。”顧覃川很贊同姜妩的話,“所以我要付出更多耐心和努力來追趕你的花期。”
姜妩眼簾微阖,平複泛起漣漪的心湖。
顧覃川是男人中的極品,沒有女人能抵擋他的魅力,姜妩的心門在他一次次的沖撞中裂開縫隙,這段分開的時間姜妩剛剛把縫隙修補好,他又來一記回憶殺。
雖然那段回憶并不美好,但不妨礙他重拾故事以舊喻新。
顧覃川從不否認自己曾經的無情,也不抹殺姜妩的付出,他把破碎的時光拼湊在一起組成新的藍圖,告訴姜妩那只不知栖處的蒼鷹,有了回歸地面的想法。
顧覃川在商界高高在上,他也要在姜妩的世界裏稱王。
在姜妩出神的時候,葉炀優哉游哉地走過來,他的目光落在顧覃川手中提着的風鈴上。
風鈴的造型很有創意,但做工并不精美,葉炀好奇這種東西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葉炀輕咳一聲提醒沉默的兩人回神。
姜妩回頭,看到葉炀後微微颔首:“葉總。”
顧覃川拿餘光瞟了葉炀一眼,将手裏的風鈴物歸原處。
葉炀湊到展櫃前,一邊欣賞,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這也是今天的展品?”
這句話明顯是問顧覃川,但顧覃川沒有做出回應。
葉炀揚起桃花眼看着顧覃川。
姜妩感覺氣氛微妙,她就站在顧覃川的身旁,便輕輕拉了拉顧覃川的衣角。
顧覃川結霜的面部表情漸漸轉暖,答道:“不是。”
葉炀左手輕叩展櫃玻璃,表情耐人尋味。
姜妩見狀說:“葉總有喜歡的寶貝嗎?”
葉炀轉眸看着姜妩,表示:“這裏每件展品我都喜歡,包括這個風鈴。”
顧覃川拿起絲絨遮住展櫃,把葉炀的手也一并蓋住了,顧覃川說:“這件是非賣品。”
葉炀收回手,轉動手腕道:“顧總今天有點特別,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顧覃川斂色道:“多年的心血即将離開自己那種不舍的心情,葉總試着感受一下。”
葉炀似笑非笑:“顧總境界高深,我水平有限無法感同身受,在你決定斷舍離的時候,就該做好心理準備。”
顧覃川微微挑眉:“那葉總做好競拍的準備了嗎?”
葉炀點頭:“既然來了,自是準備周全。”
“很好。”顧覃川看表,“五分鐘後競價開始,葉總別讓我失望。”
葉炀眉梢一揚,看向姜妩:“我什麽時候讓你失望過。”
顧覃川借移步的動作,擋住葉炀看姜妩的視線,說:“為了不讓葉總花冤枉錢,我再給你介紹一下展品如何?”
葉炀表情誇張道:“呀,顧總親自介紹,葉某受寵若驚。”
“你的演技很浮誇。”顧覃川毫不掩飾嫌棄的表情,“你只是在娛樂圈投資,不是去當演員,沒必要磨煉演技。”
葉炀哈哈笑道:“畢竟我身邊站着一位資深大經紀人,萬一她慧眼識珠看上我,我不介意去娛樂圈玩玩。”
“放心,她看不上你。”顧覃川非常篤定。
葉炀偏頭,越過顧覃川的肩膀,問姜妩:“是嗎?”
姜妩夾在兩位大佬的暗流旋渦中,稍有不慎就會引火燒身。
姜妩的大腦高速運轉,思考合适的回答。
片刻後,姜妩說:“葉總若想在演藝圈發展,必能成為炙手可熱的大明星,但是可能沒有哪家經紀公司敢對葉總指手畫腳,葉總只能自己給自己代言。”
顧覃川很滿意姜妩的回答,抿成直線的薄唇微微上揚。
姜妩打得一手好太極,兩方都不得罪,葉炀挑不出話中的毛病,失去興致道:“我開玩笑的,等下競價你幫我把關。”
姜妩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