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頂端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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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翩和燕歸南的戰争一直持續到整個第一學期快結束,才終于被半道殺出來的不速之客給截了胡:燕歸南似乎是報了個什麽學術比賽,一下子比從前忙了很多。沒有人和時翩争課的日子,他明顯無所事事起來,每天固定吃飯睡覺巡班和在大陽臺逮抽煙的李老頭,就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再做,老李頭每天的清閑時刻被他打擾,整個人仿佛老了好幾歲,恨鐵不成鋼地罵他:

“你沒事能不能去提升提升自己,別天天來煩我!別的老師都報項目報職稱評定,忙着給自己貼金,你在這兒幹嘛呢?”

“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

眼看老李頭氣沉丹田,就要上來踹他一腳,他連忙往後撤,“別別別,李老師!哎……”

他裝作不經意地問道:“燕老師教的這麽好,怎麽不見他也報這些?”

莫說是報那些給自己貼金的項目,燕歸南似乎在學校裏連個能說話的朋友都沒有,每天除了備課、上課,什麽都不幹,活得像個和尚似的清心寡欲,好歹是黃金年齡,怎麽這麽沒有活力?

“原因你不是知道?”老李頭斜眼看他。

時翩一下子懂了,王常軍的臉在他腦子裏過了一圈,他覺得有些荒謬:這年頭怎麽還有這樣的人?

他終于憋不住了,在某日課後攔住燕歸南,直截了當地問道:“最近學校在招省裏那個教書比賽的老師,你去不去?”

燕歸南戰術性推眼鏡:“我就不去了吧。”

“為什麽?你教得這麽好,去了不是給咱們學校貼金?”

時翩自覺已經和燕歸南有了點交情,格外看不慣別人搶對方應得的東西,他竹筒倒豆子似的說:“我知道,老李頭都告訴我了,因為那個王常軍是不是,你別……”

他沒說完,燕歸南就倏地擡頭,死死盯住他,時翩第一次見對方這樣的表情,一時也卡了殼,好半天才說下去,“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兩個人面對面,燕歸南也不接他茬,這事似乎格外觸他逆鱗,以至于一向冷冰冰卻有禮貌的燕老師這會兒笑了笑,語調冰涼,跟淬了毒一樣:“你說得倒輕巧,那你當時退賽之後,現在不也還是屈居在這裏當高中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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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翩半天沒說出話,心裏想着:燕歸南,你真行。

他擡起一根手指,隔空挑釁似的點了一點,滿腔怒氣發不出,最後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說道:“燕歸南,真有你的。”

愛誰誰吧,他不管了。

兩個人開始默契的、毫無道理的冷戰,學生們翹首以盼的搶課情節也不再上演,他們老老實實地上各自的課,平常碰面都繞道走,隔壁老李頭瞧出不對了,旁敲側擊地從時翩那裏問出原委,說不出什麽,只是嘆氣,“年輕人,鬧什麽別扭?”

時翩不服氣得很:“我為他好,他還揭我傷疤!這人不講道理——李老,你別走,我知道是你告訴他的!咱們不是說好不講我比賽的事了嗎,你還告訴燕歸南!”

“只許你打聽人家,還不許人家打聽你了?”

“我有什麽好打聽的?”

“燕歸南有什麽好打聽的?”

“那能一樣麽!”

“哪不一樣?”

“你別學我說話!反正哪哪都不一樣,人家是跌落枝頭的鳳凰,我充其量一想飛到雲上的麻雀,區別可大了去了。”

“時翩,”老李頭今天不跟他臭貧了,“你非要這麽想,沒人救得了你,你也別想救別人。”

老頭子溜溜達達地走了,剩下時翩一個人在原地,反複嚼着自己剛才說出來的那番話,終于咂摸出一絲苦味。

可是他的确就是這樣想的,于他而言,燕歸南像隕落的鳳凰,就算如今收斂了鋒芒,也依舊攝人;相比之下,自己那點見不得人的小遺憾像早就輕飄飄落地的塵土,不可相提并論。

他走到今天這樣,沒有夢想沒有激情,可是燕歸南分明還是有的。燕歸南不應該終生只做一個籍籍無名的數學老師,永遠将頭彩獻給別人,有的人生來就應該發光的,那麽,上天讓自己在這裏遇見對方,是否也在暗示什麽?

從前一步跨錯,今天是否還有彌補的機會?

時翩被莫名的熱血囚住,一路使出自己參加國家比賽的勁往數學辦公室飛奔,卻在拐角與燕歸南狹路相逢。對方應該剛剛下課,鼻尖浸着亮晶晶的薄汗,扣子也解開兩顆,眼鏡鏈還是一絲不茍地挂着,眼睛卻仿佛成了擺設,權當氣喘籲籲的時翩是空氣,直到時翩叫住他,“燕歸南!”

他才吝啬一般地施舍一個回眸,“怎麽?又要來和我互相傷害?”

“你說話怎麽這麽欠啊。”時翩想通了,聽見對方的陰陽怪氣也不生氣,反倒笑了,把對面的燕歸南給看得怔了一下,“喂,燕歸南,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什麽……”

“就是說,只要我恢複訓練,回到隊裏,你就和我一起,去放手做自己想做的,是不是?”

燕歸南終于把時翩整張臉望進眼底,他看見青年人起伏的胸膛,看見對方總帶些吊兒郎當的眼神裏充滿自信和張揚,“我答應你了,燕歸南。”

“你要和我一起,頂端相見。”

麻雀就麻雀吧,時翩想。可能這輩子都飛不了特別高,但總有鳳凰會替他遨游九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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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頭(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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