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手冢表情嚴肅的臉上一瞬間稍微有點松動,仿佛他那張平靜的面具之下其實蘊含着一點混合了驚訝于“當初被所有的醫生都那樣地說了以後還不死心啊”以及“時隔數年才想起來要努力嗎”的想法,還有認為“無論如何這種态度也許應該稍微鼓勵一下吧”的糾結感,而他似乎是不習慣同時一齊處理這麽多種情緒的;這糟糕的場面使得他張了張嘴,卻好像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她這種自來熟的陽光健氣态度才好,最後只能簡單地“啊”了一聲。

柳泉突然同樣“啊”了一聲,閃身避過場地對面還在忠實工作中的發球機發過來的一個球,笑嘻嘻地在臉前豎起一根食指向手冢示意“請稍等”,然後小跑着繞過球網跑到場地另一邊,把發球機關上,又跑回來,半路上順手抄起一條大毛巾,沒頭沒腦地蒙在自己頭上和臉上一通亂擦——簡直半點都沒有傳說中“實業家的大小姐”應有的儀态。

“好吧,”她擦完了之後把毛巾往自己右肩上一搭,一副打算聆聽教誨的虛心模樣,“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手冢君這種時候會出現在國內……但既然遇見了手冢君,實在是太好了。”

不動聲色間就抛出了一句乙女游戲的刷好感度标準臺詞,已經漸漸磨煉出來的柳泉很自然地接下去,仿佛完全沒有看到手冢那副微微變了好幾次,結果愈來愈嚴肅了的臉色。

“太久沒有練習,很多細節都生疏了……而且顧及到傷勢,也不能随随便便就過度練習,給身體造成負擔或者二度傷害……我記得手冢君也曾經為肩傷所苦,不知道……有沒有好的建議,在受到肩傷困擾的時期,應當怎樣合理地練習?”

她說完看向面前一臉嚴謹的清俊青年,完全是一臉求知欲極強的模樣。

手冢對這種自來熟的女性簡直就是苦手——不,他大概面對任何女性都會覺得有些苦手——可面前這姑娘又從頭到尾都一臉正氣(?),口吻也十足是認真探讨專業技能的;完全表現出了一位不服輸不放棄,不想屈服于殘酷的命運而想要再一次去追求遙不可及夢想的堅韌少女(?)的良好形象。而且還有開朗健氣、認真努力以及本身曾經具有的才華等等一系列加分項——即使他們從前并不太熟悉,但這也讓他不得不開口了。

“開始練習之前,要充分地活動身體。對有傷的部分要做好保護措施……”他這麽說着,目光就不禁落在了她身上,嚴肅地審視過後,才繼續說道:“練習時間和運動強度一開始不可過分,要逐漸增加,使身體有充分的時間慢慢達到所需的條件……容易使傷處造成二次傷害的大動作也不可多做。我看到你剛才一直在練習抽擊,這并不是一個好的想法;尤其是正手位抽擊,需要大量地使用到肩背力量——你的肩傷到底康複到什麽程度了?!”

柳泉聽他巴拉巴拉一口氣說了這麽一大堆,不由得也有點驚奇地睜大了眼睛。

……還以為手冢是很難攻略的人物呢,之前看他相關的報道,覺得能跟他搭上話就簡直已經是不可能的任務……不過現在看來,只要找準了畫風和“網球”這個切入點,就不難展開前景良好的對話啊……

不過他不是應該在國外打球嗎?現在突然出現在東京,當然不可能是因為系統菌給她開了金手指;那麽他回國來做什麽?會逗留多久?在那之前她是否能夠探查出和那本青學手帳相關的秘密?

Perfect End。這個來到這裏之後系統菌才第一次為她普及的詞,簡直像一根明晃晃的胡蘿蔔一樣,天天吊在她這苦命的兔子眼前。

追求細節追求完美追求CG追求難度追求劇情修複度追求事件完成度追求主線支線一起撸追求重要人物好感度……這就是系統菌暗示過的打出Perfect End的要素。而作為本作四大部長之一的手冢,左看右看都是一臉寫着“我很重要”的樣子,所以他的好感度是必刷的。

而且平心而論,他其實也算得上柳泉本人欣賞的類型——具備才華,做事認真,性格沉穩,為人真誠,富有責任感和使命感,一看就是十分可靠,無論什麽時候都可以放心依賴的類型,再加上那張柳泉個人覺得顏值能打滿分的臉,即使要真的攻略他的話也是令人非常開心的一件事呢。何況她在這裏只需要一個友情結局就好了。

……沒錯,誰也沒有規定這是一個乙女游戲所以必須攻略出什麽愛情線ENDING來,是吧?!

這麽想着,柳泉莫名地就覺得自己肩上的壓力減輕了好多(?),于是露出一個輕松的表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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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擊球半小時以上會酸痛,時間再長一點的話手臂就有點擡不起來了……啊啊,所以果然還是證明醫生的話沒有錯,我無法完成一整場比賽了嗎……?”

這麽說着洩氣的事實,她臉上卻挂着笑容,語氣也并不沉重。

而且當她開玩笑似的說完最後的結論之後,還随意地微微揪了揪自己已經被汗溻濕、粘在肌膚表面所以令人稍微有點不适的衣袖。接着她提起接近肩膀處的衣袖往肩上捋了捋,衣袖下面,套在肩上的黑色護肩的一部分隐約顯露出來。

就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不死心地想要努力重新回歸球場的重傷天才少女”的人設就從容勾勒了出來。

“……真是,有點不甘心吶。”

手冢似乎被她的最後一句話微微打動,他猶豫了一下,說道:“你……有沒有打算去做手術?”

柳泉一愣。

……手術?!

尊敬的部長大人啊我其實只是打算補個劇情的漏洞而已,你現在要我這個補鍋匠就為了個友情ENDING結果還要在自己的身體上動刀子這也犧牲太大了……

她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三年前就已經試過了……但是也只是勉強讓自己康複到這種程度而已。”

她轉過頭去,很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肩。

“而且……家父家母似乎也認為,假如不能保證手術後能康複到足以重新完成比賽、不斷獲得勝利的程度,那麽就沒有繼續治療的必要。”她的聲音低了下去,說得又快又輕,仿佛這個解釋只是為了讓他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所以一語帶過,并沒有深究的必要一樣。

“……也許是認為經受痛苦的治療、之後仍然未能登場的話,會是種很沉重的打擊吧。”她重新用過分輕快的語氣繼續說道。

“不過我現在可并不那樣想呢。……一定,還有我能夠做到的事情。”

福至心靈地想到了标準健氣少女刷好感的臺詞,柳泉用一種極具說服力的表現将其說了出來。

其實這麽說也沒有什麽錯。假如不是确信自己一定有能夠做到的事情,還在這裏刷什麽技能熟練值和個人數值呢?反正即使數值不夠,使用技能的時候也未必就一定會失敗;何況網球又不是比武,技能失敗就表示自己要被對方一招奪命了——所以說到底她練得這麽辛苦,除了劇情需要之外,多多少少還是帶有一點“希望憑借自己的努力達成某種成就”的期待吧?

一瞬間,手冢其實一直表情很嚴肅的臉上,終于露出微妙的神色。

“……是嗎。”他沉默了一下,終于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大意地上吧。”他好像打算用稍微帶點鼓勵的口吻來說這句話,但由于人設的關系,他說出來之後的語氣聽上去倒像是嚴肅的戰前總動員一樣。

深暗的夜幕下,燈光明亮的球場裏,那個傳說中的前·網球天才少女+現·偏執狂女神(經病),慢吞吞地彎起眼眉,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

“被青春學園的部長鼓勵了啊……做夢也想不到居然還有這麽一天呢。”她用一種混合了感嘆和驚訝的語氣含笑說道。

“那麽請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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