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以前……一直很怨念一件事。”

……記得在現實世界裏的時候,同校也有一個喜歡打網球的女生,每到夏天,人人穿無袖T小吊帶的時候,只有她恨不能整天五分袖,桑拿天依然如故。柳泉當時還以為她不怕熱,但後來才聽說是因為另有原因——

“因為打網球,自己的手臂變得很粗……你懂的,手臂肌肉經常鍛煉的緣故。”她晃了晃自己的右臂,還順便用左手拍了拍右上臂的部位,若無其事地繼續道。

“所以每到夏天的時候,眼看着別的女生人人都可以穿無袖的衣服,顯得特別可愛,可是自己卻只能盡量穿袖子長一些的衣服來遮掩……心裏難免感到很困擾。”

白石睜大了雙眼,一臉“啊女生為什麽這麽麻煩啊我就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而且這種事情有什麽好在意的啊”的表情。

柳泉聳聳肩,不在意地笑了笑。

“……後來雖然漸漸地也就适應了這件事,但是也許已經介意了太久的緣故吧,以後雖然不打網球了,但是對于手臂這個問題還是很在意。”

“我後來看過白石君的很多比賽視頻,也許是因為偏執的屬性作祟吧,總想從你的比賽裏找出能夠擊敗你的微小機會……最後,有一天,當我又盯着面前的屏幕發呆的時候,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個奇怪的疑惑。”

“我注意到畫面中白石君的左側手臂似乎比右手臂粗一些……一開始我以為那是因為左手是你的慣用手,所以肌肉也更發達一些的原因。”

白石似乎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臉上微微地泛紅了。他不自在地動了動自己現在仍然纏着繃帶的左手臂,一瞬間似乎想要把它藏到自己身後去,以逃避柳泉投向那只手臂的目光似的。

柳泉假裝沒有看到這純情少年不自然的反應。

“可是,愈看愈是覺得奇怪……假如只是因為這個的話,”她用右手比了比自己左臂靠近手肘的位置,“這裏的線條不應該是這樣才對,還是應該更瘦些才合适……”

白石咳嗽了一聲,臉色好像更紅了。

柳泉若無其事地放下手,續道:“所以我猜測你在繃帶之下掩藏了一些什麽……抱歉,一開始并沒有想到那是一只黃金護臂,還以為是用來作弊的什麽用具呢。”

“雖然憎恨着我們之間最後的那場比賽,但也不想白石君因為這個就真的永久失去打網球的機會。歸根結底,去救球的選擇是我自己做出的……雖然去救一個實力足以獲選國家隊一軍的男子選手打過來、且直奔絕對死角的球——還是著名的‘圓桌抽擊’——原本就是異想天開吧……”

她露出一個格外坦率的笑容,然而那笑容裏還帶着一絲明晃晃的惡意,讓同時接收到這兩者的白石一瞬間露出了吐槽不能的表情。

Advertisement

“想着‘小小地懲罰一下那個家夥無論如何是不過分的吧’,我雇傭了私家偵探,想要探明自己覺得疑惑的那個地方,到底隐藏着怎樣的秘密。”

“然後我很快就聽說了那次U-17集訓合宿時,白石君和立海大的切原出戰雙打的對抗賽……只要像那種有人旁觀的場合,就一定有漏洞可鑽。所以我很順利地得到了答案……不過一開始,也只是想讓白石君當衆出個大醜而已……”

柳泉冷笑了一聲,配合着[對偏執狂蛇精病的往事之追憶],敘述的畫風稍微往病嬌的方向傾斜了一下。

“但是一旦揭開了秘密的蓋子,就像揭開了潘多拉的魔盒,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就連我自己也無法全部控制事态發展的方向了——”

柳泉很自然地順手為以前的真·信雅醬洗白了一下,然後似乎不欲多提糟糕往事似的笑了起來,有點自我解嘲的意味。

“所以……說到底我還真是個心理陰暗的人啊。把迄今為止自己失敗的人生遷怒于白石君或者……其他的什麽人,是我的不對。”

“沒有人應該為我自己失敗的人生負責。我遷怒于他人也只是逃避且懦弱的做法。”

“為了這一點,我今天要在這裏對你道歉。”

她擡起眼睛,直視着面前白栗色頭發的俊秀青年。

“對不起,白石君。”

白石的眼珠瞪得圓圓的,拼命地睜大了,死死盯着柳泉的臉。他的嘴都微微張開了,滿臉都是錯愕而不能相信的表情。

柳泉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不過還真是想塞一個網球到你那張張大的嘴裏去啊。——喂,說到底跟一個女生打個練習賽也随随便便就拿出120%的實力來,還動用了最高的絕技……這也太扯了吧。難不成打贏我就能進入U-17一軍嗎,這麽說起來也太容易了一點吧。”

白石又靜默了幾秒鐘。然後——

“噗。”

青年輕聲地笑了起來。那個笑容鑲在他原本就十分陽光英俊的臉容上,讓那張臉看上去正在閃閃發光。

“還真是心理陰暗的女人啊。”白栗色頭發的青年大聲地笑着,好像一點都不介意柳泉剛才随随便便的發言和嘲弄似的措辭一樣。

柳泉覺得作為一個偏執狂+蛇精病,無論如何這種時候理應掀一掀桌了。

“喂——!”

但是在她十分蘇爽地甩出瑪麗蘇的臺詞之前,白石就緊接上了下一句對白。

“……不過,是非常勇敢的言辭啊。”

柳泉愣了一下,那些幾乎都已經随機想到了的蛇精病臺詞倏然都從嘴邊消失了。

“欸?!”

白石微笑着,視線落在她臉上,目光明澈坦率。

“是像英雄一般的發言哦?”

面對這樣完美大暖男的溫暖臺詞,不得不走陰暗偏執風的柳泉嘴角抽了抽,一時間沒有拿定主意究竟應該露出怎樣的表情才最适合。

不過白石大概也沒有期待她會作出什麽更令人振奮的反應。他繼續發揚那種所謂的關西男兒的坦率畫風,率直地說道: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你會突然想要原諒我,但是作為我這一方的立場來說,真是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事了啊。”

他清朗的聲音在午後的林蔭道上回蕩。

“那個時候,覺得你即使是女子選手,也是難得一見的、令人尊敬的好對手……因此在對戰中,不知不覺使出了‘圓桌抽擊’,也是想要全力發揮自己的一切,來顯示對對手的尊重……”

說到這裏他似乎梗了一下,但還是充滿勇氣地繼續說了下去。

“後來發生那樣的事……絕對是我事先難以想像的。假如一開始就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即使會讓你認為我是個糟糕的、無禮的對手,我也絕不會再用那樣的招式——”

柳泉突然大聲咳嗽了一下,打斷了他的話。

“哦,得了吧。竟然說了這樣的話,莫非只有繃帶才是你真正的本體?!還是你的大腦裏其實已經塞滿了繃帶?”

她輕巧地翻了個白眼,配合着自己[來自于病嬌的人參公雞]技能和畫風,毫不客氣地說道:“我可不是為了獲取虛假的勝利,才跟你比賽的。我也不需要用這種事來刷自信心。所以你使出全力,其實也沒什麽問題。那些糟糕的事情,既然我也不能宰了你作為報複,那麽幹脆就丢在腦後別再回想了吧。懂了嗎?”

白石愕然地望着她那副左看右看都仍然一副偏執+病嬌的臉孔,默了一下之後,突然面色一正。

“柳泉君,”他語氣非常嚴肅地叫了她一聲,立正站好,然後突然向她深鞠一躬。

“一切都……非常抱歉!”

……忍得閑氣屈得膝,還真是情商超高卻一點都不顯山露水的完美大暖男啊,白石君。

望着面前白栗色頭發的青年腰身彎至九十度的姿态,柳泉的腦海裏一瞬間卻掠過這樣的想法。

秉承着“不玩老梗的編劇不是好玩家”這樣的想法,柳泉索性來了一句老得不能再老的傳統(?)臺詞。

“行了行了。假如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嗎?!”她作出病嬌拟态的不耐來,走上去幹脆利落地手起掌落,直接啪地一聲重重拍在白石的後背上——而白石此刻九十度彎腰的姿态真是不能更方便敵方發起攻擊!

白石猝不及防,被她這一點都沒有保留氣力的一掌拍得爆發出一陣咳嗽。

他好不容易克服了來自于後背上的那一陣激痛感,直起腰來,就看到那姑娘往前大步走去的背影,居然已經走出了好幾米遠。仿佛察覺到自己身後他的咳嗽聲已經消失了,她腳步未停,卻把右手背到腦後,姿态潇灑地沖着他輕輕一搖。

“說到底我覺得自己就是跟大阪這個地方犯沖。所以下次假如還有機會見面的話,希望是在東京啊。”

她的嗓音裏含着輕飄飄的嘲弄與一抹淡淡的笑意,腳步和語調都很輕快。

“那麽,再見了,白石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