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我不知道手冢君現在在哪裏啊。以前他會來這座網球場,那也完全是巧遇……第一次在這裏碰見他的時候,我完全不知道他就在我身後站着,他一出聲叫我的名字,還把我吓了一大跳,球拍都脫手飛上天了……!”

跡部大爺大概是氣到了頂點,反而冷靜了下來,發出幾聲酷炫狂霸拽的哼笑。

“哦~?是嗎?”他那種美妙的聲線把這短短幾個字的問題說得格外一詠三嘆、意味深長。他雙手環在胸前,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盯着她,仿佛也無意于改變這種海拔落差懸殊的姿态似的,只是慢吞吞地把左手罩在了自己臉上,從指縫裏繼續以一種睥睨的眼神瞥着她——真是酷炫狂霸拽到了極點的姿勢!

“球拍?脫手?”他重複着她剛才話語裏的關鍵詞,視線從她腿邊放着的球拍上一掠而過。

“現在我們先來談談球拍的問題吧。”

柳泉立即連連點頭,一副很受教的樣子。

“啊,是的!我現在使用的球拍是Babolat Pure Drive GT,因為反正以前的球拍都早就讓我扔垃圾桶了,索性就跑去買了新的。試用一段時間之後感覺球拍很輕盈,不會給我這種體能糟糕的廢柴體質帶來不必要的負擔,練習時間也許可以因此适當加長……”

“……喂我說,夠了啊!”跡部大爺的聲音再度高了度。

“本大爺問的是球拍的品牌和型號嗎?!啊嗯?!”

柳泉露出一副懵懵懂懂的表情,臉上幾乎寫着“啊啊我就是乖乖按照您的問題來回答的啊為什麽您還是不滿意呢真讓人難以理解呢”之類的困惑。

……這種表面順服似的唠唠叨叨說個不停、實則顧左右而言他的不配合态度,大概馬上就要把跡部大爺氣炸了吧。

不過柳泉內心實際上也是有點苦惱的。

跡部大爺的來意她好像還沒有弄清楚,怎麽能夠精準地對症下藥呢?只好先拿無關緊要的廢話把他的注意力暫時岔開了啊——可惜他又不滿意。

她本來以為跡部大爺是來這裏找手冢國光的,或者只是來這裏觀摩手冢的訓練——畢竟手冢為了從事職業網球的事業長期在德國訓練和生活,現在并沒有多少機會能夠在霓虹國內看到他,像跡部大爺這種對網球同樣有着極高追求和野望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更不要說在網上的卦傳聞裏,跡部大爺本來就是個手冢廚。

……不,或許該說這個不科學的世界裏,一大半網球騷年們都算是手冢廚吧?畢竟手冢是霓虹現在最出色的男子選手呢……跡部大爺雖然也十分出色,但他好像總是什麽都比手冢晚了一步——不管是全國大賽也好,還是出國深造也好,甚至是加入職業網壇……

柳泉一時想得有點出神,導致跡部大爺後面的訓導其實她全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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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跡部大爺不耐煩地重重吸了一口氣,又把聲音提高了度。

“我說啊——”

柳泉一個激靈,立刻脫口應道:“是!”

這一聲回答太幹脆響亮,跡部大爺居然被微妙地噎了一下。

他瞥了柳泉一眼,氣勢稍微收斂了一點,但是口吻仍然帶着一點沉重——與微不可察的鄭重。

“你,為什麽要重新開始練習網球?”

……最後,雖然一直在岔開話題,但終于還是沒能蒙混過關呢。

柳泉這麽想着。

終于,還是問出這個問題了啊。

雖然自己恢複訓練的事情,也并不是必須保密之事,但是她總有點微妙的感覺,好像是這件事一旦被跡部大爺知道之後就變成了類似正式複出一類特別的、板上釘釘無法更改的事實;就再也沒有退路,必須咬牙堅持到底似的。

……也許,是因為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最早因為懷念、尊重和珍惜着信雅妹子曾經擁有過的才能,想要多事地替她找回那些的,是跡部景吾這個人吧。

就連真·信雅妹子自己都認為那種事情是不可能的,連柳泉自己都認為那種事情是走不通的劇情線,是蘇爽文中必須被[哔——]掉的瑪麗蘇橋段……

是此刻她面前這個酷炫狂霸拽地站着的人,不屈不撓地向她提出這個問題,使得她産生了“也許我這個替代品也真的可以試試看?”的野望,進而拓展出今天的技能、今天的數值——

今天的場景。

柳泉不知不覺地抿起嘴唇,微笑起來。

假如如實回答“是被你之前的鼓勵煽動出了不該有的野望啊”的話,一定會被跡部大爺用看蛇精病一樣的表情和眼神瞪的吧。

大概也會被認為是聽上去很華麗的假話。

所以,她只是笑了笑,半開玩笑似的答道:“大概,是內心還存留有一絲對網球的……愛吧?”

這個答案很标準,無論什麽少女漫還是熱血漫,只要牽涉到才能或目标,都可以如此作答。并且必定會在主角乳齒回答之後,收獲一大批NPC的崇敬目光或者用力贊揚,而且同時能夠起到男主角好感度up up之類的正面作用。

……但是這一切美妙的構想,今天都沒有發生。

跡部大爺皺起眉頭,雖然并沒有嫌棄她這個說法,但也很明顯地并不完全滿意這個答案。

“太敷衍了。”他一針見血地說道,“本大爺想要聽到最真誠的答案。別跟本大爺扯什麽對網球的愛了——你以前不是對每一個人都惡毒地詛咒過網球,說‘假如地球上沒有網球這項運動就好了’嗎。”

柳泉一愣,随即失笑。

“矮油跡部君,這種小孩子賭氣一般的話你也認真地相信了嗎?”她笑眯眯地說道,忍不住稱贊了他一句。

“這真是太甜了啊跡部SAMA。”

跡部大爺顯然并不欣賞她的贊美,他橫眉豎目起來,正打算開始新一波說教,就聽見她繼續笑嘻嘻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有感而發。……不過,這句話怎麽聽都有點像是情侶吵架以後,一方傲嬌地抱怨說‘假如世界上沒有你這個人就好了這樣我也不用這麽困擾’之類的啊?”

……說、說什麽情侶吵架之類的話啊……!

跡部大爺一瞬間無語,感覺似乎微妙地被這個女神(經病)踩了一腳莫名的痛處(?),又有點無處投訴、無處發作的憋悶感受;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聲音都因此低沉了下去。

“……真正的答案!”

哦呀哦呀,看起來跡部SAMA是不打算跟她這個女神(經病)廢話了呢。聽聽他剛才幹脆利落的丢出來的這個詞,就知道他已經受夠了她高超的[胡言亂語]技能了呢。

可是……炸毛的跡部大爺真的好萌啊!

柳泉不知為何突然産生了以上的糟糕想法,而因這個想法而起的糟糕笑意在她喉間打了兩個滾,又被她費力地咽了回去。

現在要是笑出來的話大概跡部大爺這條友情線真的就全完了……!

“……真的是因為對網球的愛啊。”

她無辜地眨眨眼睛,睜大雙眼仰望着面前的跡部大爺。

跡部背光而立,又是如此居高臨下,其實從坐在地上的柳泉這個仰視的角度看過去很吃虧,甚至因為跡部身後的夕陽光芒太過刺眼而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但這也并不影響柳泉飛快地構思合情合理的對白。

“假如對網球完全沒有一點感覺的話,還重新開始訓練做什麽呢。懷着不切實際的野望,做着毫無希望的事情,假如沒有一點愛的話,那麽我又是想要達到什麽目的呢。”

這一番話聽上去更加真誠,似乎也稍微說服了一點點只要一提到網球,就變得格外難纏又敏銳的跡部大爺。

他俯視着她,慢慢地微微昂起了一點自己的下巴;柳泉幾乎可以想見,此刻他的臉上一定是又露出了那種熟悉的酷炫狂霸拽的傲慢神态,就好像在說“瞧,跟以前一樣,一切盡在本大爺的預料和掌握之中啊”似的。

“……原來如此。”他慢慢說道。

身為聲控的柳泉再一次絕倒。

能把這麽四個音節的無聊句子都說得磁性十足、尾音還緩緩拖長了些許,莫名地生出幾分令人心髒一緊的意味來;這樣毫無意識地散發荷爾蒙的行為是一種犯罪啊,跡部SA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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