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兇手沒有抓到、血在雨裏被沖了個幹淨。孟君淮尋不到任何确鑿證據去證明這就是魏玉林所為——甚至沒什麽能向他自己證明這就是魏玉林所為。他所能憑借的,只有自己的感覺而已。

多可笑啊,他們身為皇天貴胄,被一個閹官嘲弄,卻無計可施!

「王妃。」宦官的禀話聲傳入他耳中,暫且打斷了他的思路。

孟君淮擡眼看過去,王東旭正作揖:「王妃,北邊的蘇奉儀來了,說這兩個月都是她掌着府裏的賬冊,聽說您回來,便想呈來給您過目。」

「哦。」玉引坐在榻邊正歇着,聽言點點頭,「她若不說,我都沒想起這事。拿進來吧,我瞧瞧。」

孟君淮也沒在意,執盞喝了口茶,卻聽王東旭又說:「蘇奉儀說想面呈給您,若有哪兒做得不對,也好請您指點指點。」

孟君淮眉心一跳,擡眼掃見王東旭臉上堆笑的一剎,一股怒氣直沖上頭!

「啪」地一聲,茶盞重落在案上。

正想說讓蘇氏進來的玉引一怔:「殿下?」

「王妃說了拿賬冊進來就可以,你倒話多。」孟君淮冷睇着王東旭,話裏鮮見的陰狠聽得玉引發蒙。

王東旭一時也沒回過味兒來,怔着不言。

孟君淮切齒而道:「吃裏扒外,拖出去往死裏打。」

「殿下?!」玉引吓一跳,王東旭頓時血色全無:「殿、殿下……」

楊恩祿眼看王爺不對勁,哪還敢讓王東旭多說話,叫人過來把嘴一堵就給拖出去了。

玉引又滞了會兒,聽到外面慘叫傳來才驚得一下子站起來。她疾步奪到孟君淮跟前,驚愕不已:「殿下幹什麽?他、他這罪不至死啊?」

孟君淮冷着臉坐着,強自緩着氣兒,一時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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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謝玉引黛眉緊蹙。她并不知那幾個官員被劫殺背後還有什麽事,但也覺出孟君淮這一路心情都極不對頭。于是她也迫着自己緩了一息,盡量不給他火上澆油,「殿下,咱……咱把事說明白行不行?那王東旭犯了什麽死罪您告訴我,他要是真該死,我一個字都不說。」

「……」孟君淮深吸了口氣擡眼看向她,他支着額頭又冷靜了會兒,驀地失聲苦笑出來。

清苑,和婧心裏越想越害怕。

她不明白,父王母妃怎麽就突然走了呢?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啊?在她離開書房之前,父王還說讓她練好字拿過去給他看呢,結果她走後一刻都不到,就聽說他們回府了?

和婧自己糾結了好一會兒,就跑去找何側妃說:「何母妃,父王為什麽突然走了?我們也回去吧!」

「你別鬧。」正哄蘭婧睡覺的何側妃從搖籃邊站起身,抱起和婧放在榻上,蹲在她面前道,「你父王沒叫我們回去,我們就不能回去。你安心在這兒待着,和弟弟妹妹玩,好不好?」

「可是……」和婧撇撇嘴,小眉頭皺得要打結,「可是如果父王出什麽事了呢?他是不是病了?所以急着回去看病?」

「別胡說!」何側妃喝止住她。

和婧認真地又道:「何母妃您也不知道究竟為什麽,是不是?那我們就回去看看嘛。反正……也有馬車,離得也不是很遠!」

「和婧!」何側妃神色嚴厲了些,板起臉看着她,「何母妃怎麽跟你說的?不管是什麽事,你都要聽你父王的話。他說讓你回去,你才能回去,他不說,你不許鬧。」

「可是……」和婧還想努力一下。

「沒有可是。」何側妃截斷她的話,「你這樣鬧着回去,是忤你父王的意,他若知道,就要不喜歡你了。」

和婧眼眶倏然一紅,眉間搐了搐,眼淚啪嗒落了下來。

何側妃長緩了口氣,擡手給她擦了擦眼淚,語氣緩和下來:「你聽話。何母妃去把阿禮接來陪你玩,好不好?」

和婧抹着眼淚沒有回應,何側妃一喟,便起身要去接阿禮過來。

剛走了兩步,卻聽身後的啜泣裏傳來一句:「您說得不對!」

「你說什麽?」何側妃怔然轉過頭。

和婧眼眶仍紅紅的,可目光一點點堅定起來:「您說得不對!父王不會不喜歡我!」

何側妃有些詫異地看着她,和婧從榻上蹭下來走到她面前:「母妃說了,我做個好孩子,不做壞事,父王就不會不喜歡我!現在,我只是想知道父王怎麽了而已,這不是壞事!父王可能會生氣……可他不會不喜歡我!」

和婧說着拉住她的手,仰着小臉問她:「何母妃,父王沒叫我回去,也沒說過我不能回去,對不對?那您為什麽就直接說不許,不問問父王?」

「和婧你……」何側妃一時語塞,和婧一字一頓地又道:「何母妃害怕父王,我就自己寫信問母妃,可不可以?」

這孩子……!

何側妃不知該說點什麽好。和婧從來沒有這樣跟她頂撞過,她搬出了王妃的話來駁她,讓她說點什麽呢?

她有些心慌。論身份,她是萬不能指摘王妃的不是的,可她心裏又不安生。她真的很想說,王妃這樣,可不就是把孩子教壞了麽?

所謂「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女孩子自古就是這樣的。王妃怎麽能教和婧去過問父親的事,甚至讓和婧琢磨着自己去探詢父親的事?

這不行,和婧的生母已經沒了,父親的喜愛就是她僅剩的靠山。而她的父親又不喜歡她的生母,這座靠山已然沒有那麽穩固了。

「不可以。」何側妃最終拒絕了她,一字一頓道,「你不能鬧着回去,也不能給王妃寫信。何母妃是為你好,你長大後就懂了。」

王府中,玉引明顯地感覺到這幾日府裏的事明顯多了些。

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她是正妃,就全摞在了她身上。

首先,是王東旭那天挨杖責的時候,蘇奉儀還在正院裏。于是蘇奉儀被吓壞了,回去就發了高燒,還做了一整夜的噩夢。

弄得她不得不去北邊看看,蘇氏一見她就要下榻謝罪,她身邊那個叫木荷的婢女更是一口氣磕頭磕得額上都流血了,拼命向她解釋這事跟蘇奉儀一點關系都沒有!蘇奉儀只是想給她看賬冊,并沒有動別的心思,是她擅自給王東旭塞的好處!

玉引一個頭兩個大,好生安撫了半天,又賞了不少東西下去,才可算把這驚魂未定的主仆兩個給安撫住了。

然後就是前宅的事。

她也不知道孟君淮這幾天到底是怎麽了,好像突然看宦官們不順眼起來,動不動就罰個人,若有讓他瞧出在動什麽心思的,那就更慘了。

其實謝玉引覺得,宦官們動動心思多正常啊?或者說,是個人就都會動心思為自己打算吧?

就像那日王東旭那事,事後想想,她也明白王東旭必是收了蘇奉儀的好處,才會在她面前多那句嘴。可是說實在的,王東旭能做的,也只有多那句嘴而已,最後拿主意的還是她。而于她而言,會順着底下人的意思做,必然就是于自己而言并無壞處,畢竟她又不是個傻子。

所以,王東旭收那點好處……要說吃裏扒外吧,也對,可至于打死嗎?她真的覺得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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