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德叔識相地出去了,順便還很貼心地把門給帶上。
房內只留秦意和唐禦天兩人,對于這種獨處,秦意并不适應,他下意識将外套裹緊了些。
等了半響,對方也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秦意試探着說:“唐先生,是這樣的,毛吉祥最近身體不太舒服,想回家一趟取點東西。”
唐禦天今天本來就煩透了,也不想再跟他拐彎抹角,直接道:“他逃不掉的,白餘的人從兩天前就開始守在附近。”
“……”
這話說得一針見血,話已至此,他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麽。
就在秦意猶豫着要不要告辭的時候,只聽唐禦天又沉聲道:“過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秦意往前走了兩步,跟他隔着一段安全距離停下。
唐禦天打開文件夾,再擡頭的時候看到那個蠢貨離他還有五六米遠,衣服裹得嚴嚴實實,好像生怕他對他做出什麽事來。
“你站那麽遠能看見?”
……不能看見。
秦意慢悠悠走到書桌前,唐禦天将文件轉了個方向,正對着他。
文件上,是上次唐家宴會上發生的事情的完整分析和資料,其中有監控錄像上捕捉到的黑影,有撞過他的那個男子的詳細資料。
“這個人,憑空消失了。”唐禦天指着那男子資料上的證件照,那是一張周正的國字臉,“手機記錄裏,他打的最後一通電話,是給唐青龍。”
這份文件信息量太大,秦意翻了幾頁,越翻越覺得危險:“唐先生,你為什麽要給我看這些?”
種種跡象都指向唐青龍,又或者說,是唐青龍在每件事情裏都恰到好處地露了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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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馬腳露得相當可疑。
“因為你是唯一一個當時在場又毫無嫌疑的人,”唐禦天道,“我要你告訴我,那天唐然之都說了些什麽。”
秦意心道,這種突然之間被信任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一下子從唐青龍扯到唐然之,秦意仔細想了想才道:“他說……你小時候很可愛,吃不到糖會哭鼻子。”
“……”
“還有,愛是一件百轉千回的事情?”
這場和唐禦天的談話像是一場夢,秦意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還有一種濃濃的不真實感。
直到毛吉祥迫不及待地來敲門,說他昨晚不小心睡着了,還問他事情辦得怎麽樣。
“我完了,”得到答案,毛吉祥癱倒在床上,渾身無力,“我要被白大腿抓去千刀萬剮了。”
“你不用太擔心,既然那位白先生是喜歡你的,應該不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怎麽不會!
毛吉祥沒有把他最大的擔憂說出口,他可能會被爆菊啊!
只是他們倆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千刀萬剮的日子來臨得那麽快,只是一頓早飯的功夫,德叔便幫他們兩個把行李打包好了。
秦意一眼便看到房門口那個大行李箱,還有興沖沖的德叔。
“這是?”
“那個什麽游輪聚會,少爺說要帶上你們兩個去。”
秦意和毛吉祥都從彼此眼底看到了驚訝,本來還在煩惱要用什麽樣的借口讓唐禦天同意捎上他們,沒想到男主角那麽配合。
不過這樣看來,難怪系統只預告了游輪上有任務,并沒有多說其他的。
他們出席游輪聚會這件事情,是必然的?
秦意驚訝過後倒是沒覺得有什麽,這件事也算情理之外意料之中。毛吉祥內心戲就比較多了,他覺得這也太順利了吧,順利得讓人難以置信啊,順利的讓人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過會兒等我幫少爺的行李都整理好,就可以出發了,”德叔現在的樣子特別像是要送幾個孩子出去春游,“你們自己查看一下行李箱裏還要放些什麽東西,德叔老了,除了些生活用品,不知道你們小年輕還喜歡帶點什麽。”
毛吉祥差點就脫口而出一句救生圈!海上求生的一切道具!可以的話麻煩再給我一艘小皮艇!
秦意微微彎腰,很認真地道謝:“我們也沒什麽要帶的,下次跟我們說一聲就行,不想那麽勞煩您。”
等德叔連說三句不礙事,樂呵呵地走了,等他走後毛吉祥才跳腳:“哪裏沒什麽需要帶的,我需要一件救生衣,救生衣簡直就是我的畢生追求!”
秦意有些不明白:“毛先生,你坐飛機的時候也自帶降落傘嗎?”
“……”
這個問題問得他啞口無言。
秦意又繼續道:“這種大型游輪上會有救生衣救生圈等防護措施,就算沉船也會有救生筏可以急救,不用另外再自帶了。如果你還是不放心的話,你可以去網上看一下游輪遇險的保命知識。”
卧槽文化人就是不一樣ヾ(`Д),不過毛吉祥确實對專業知識一慨不知,比如說發生火災他也只知道用滅火器,換句話來說就是他這種人在劇情裏一般都活不太久。
好在他還算虛心求教:“保命知識,都有哪些?”
然後秦意給他介紹了一下什麽叫“水母漂”,還有逼不得已跳船時候的注意事項等。
“好複雜,我去消化消化。”毛吉祥揮揮手,正準備走,突然想起來個事兒,“對了,游輪聚會白大腿會去嗎?書裏寫着嗎?”
書裏當然沒有寫,但是白餘當然會去。
不過毛吉祥很擅長自欺欺人,他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迷迷糊糊地回去繼續掃地了。
出發前差不多一個小時,門口聲勢浩蕩。
德叔好不容易把少爺從床上拽起來,也伺候好他吃完了飯,可就是遲遲沒見他現身。正好手頭上還有點事沒弄完抽不開身,便叫秦意去催催他,無比坦誠地道:“我擔心少爺又悄悄回去睡了,小蘇你去幫我看看。”
秦意過去找了一圈,冷不防看到唐禦天穿戴整齊地站在走廊裏逗貓。
……這畫面有點太刺激。
唐禦天滿臉冷然,單手插着褲袋,時不時地用腳尖踹踹伊麗莎白,腳上那雙皮鞋黑得發亮。
小奶貓後腿傷還沒好,剛能勉強用三條腿走路,歪歪扭扭一瘸一拐的,看上起特別費勁。
然而它每走兩步,唐禦天就輕輕踹一踹,伊麗莎白頓時撲騰一下趴倒在地,發出一聲微弱的‘喵嗚’聲。
“……”秦意看不下去,走上前道,“唐先生,你別欺負它。”
唐禦天緩緩轉過身,倚靠在牆上,陰晴不定:“誰欺負它了,心情好,跟它玩玩。”
玩也不是這樣玩的,秦意把伊麗莎白抱起來,動作熟練地替它順順毛。
秦意手掌摸着伊麗莎白柔軟的毛發,順手又揉了揉它的腦袋。揉的伊麗莎白渾身軟趴趴的,舒服地舔舔秦意的指尖。
唐禦天目光從那截手腕,到纖細的手指,最後在修剪整齊的指尖上流連。
指尖上沾着伊麗莎白的唾液,看起來濕漉漉的。
秦意把它重新放回貓窩裏,出來的時候微微把門帶上,防止它亂跑。
“唐先生,快出發了,大家都在門口等你。”秦意轉過身,說完覺得唐禦天看他的眼神不太對勁。
唐禦天很快別過眼,冷淡地嗯了一聲。
正直如秦意,自然沒有多想,不過以後等他知道了唐禦天滿腦子都在想些什麽的時候,他估計只有被不可描述到說不出話的份了。
車程有點久,從別墅到a市海邊,跨越了大半個市區。
上車的時候毛吉祥想跟着盟友一起鑽進唐禦天那輛車的後座裏,結果被人拽着衣領拖走了。
他以為是唐禦天的手下呢,這幾天在唐家有德叔撐腰,他現在膽子也大起來了,完全不因為自己只是個掃地洗碗的就妄自菲薄。
毛吉祥頭也不回地嗷一嗓子:“你誰啊,拽我幹什麽!”
回應他的是壯漢恭敬又渾厚的一聲‘夫人,得罪了’。
夫人?
夫個毛的人啊!叫誰夫人呢!你有毛病吧!
盡管毛吉祥內心有座火山在瘋狂噴火,腿卻是軟得走都走不動路。
秦意坐在車裏,車門已經被鎖住,怎麽拉也拉不開。唐禦天坐在他旁邊,半阖着眼,絲毫不為所動。
洪寶在駕駛位上也不吱聲,車緩緩起步,跟對面的白餘打了個照面。
白餘降下車窗,還是那張宛如面癱的臉,他對唐禦天微微颔首。而唐禦天眯着眼,沒有任何表示。
但兩人心知肚明,交易已經完成了。
秦意猛地想起唐禦天跟他說過,白餘的人從前幾天就開始守在附近。
“唐先生……他不會有事吧?”
唐禦天似乎是睡着了,半響才低低地回應他一句:“不會。”
車裏沉寂下來,只有唐禦天細不可聞的呼吸聲。
洪寶在前面開車,開了一段想伸手開電臺,聽聽電臺情歌,派遣一下這個寂寞的旅途。
秦意輕輕地‘噓’了聲,提醒道:“唐先生在睡覺。”
聞言,洪寶伸出去的手指頭立馬縮了回去。
唐禦天确實在睡覺,而且睡得還挺熟。熟到腦袋一歪,靠上了秦意的肩。
而在另一邊。
毛吉祥不知道自己該以何種心情來面對白餘,他被壯漢塞進車裏的瞬間,癱軟到失去知覺的雙腿突然恢複,有點像回光返照,拔腿就往外頭竄。
可他能竄到哪裏去,外面都是白餘的手下。
他前腳剛着地,壯漢就側側身子擋在他面前攔着:“夫人,你要去哪?”
毛吉祥瞬間又慫了。
慫完之後他特別驚悚地發現,白大腿從身後攬住了他腰。
“又跑?”白餘語調毫無平仄,雖然手上力道很輕,卻讓毛吉祥渾身開始起雞皮疙瘩。
“大、大哥。”毛吉祥顫抖着說,“我就是有點尿急。”
事情莫名其妙就發展成德叔熱情地邀請兩人進來上廁所,而白大腿跟在他身後,站在邊上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尿!
“大哥你這樣我,我尿不出……”
毛吉祥緊緊扒着褲腰帶,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白餘,就怕他撲上來撕裂他的褲子對他行那種茍且之事。
可白大腿只是面癱着臉說:“我怕你又不見了。”
這句話翻譯過來是不是你不要再離開我?!
毛吉祥本來沒有尿意,被活生生吓出了些尿來。
……
秦意和毛吉祥會師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
唐禦天靠着他睡了一路,秦意一動不敢動,時間久了肩膀特別酸。後來實在承受不住,輕輕将他的頭他往外推了推。
這時候洪寶正好碰到紅燈,一腳踩下剎車。
秦意生怕唐禦天往外倒,趕緊把他撈回來,順勢栽進了他懷裏。他抱着唐禦天,由于身形差異太大,看着很不和諧。
當然和不和諧什麽的也不重要,主要是他……抱不動他。
于是唐禦天直接躺到了他的腿上。
這個人睡着的時候,褪去了那些張揚的利爪和滿身傲氣,連嘴角常年譏諷的角度也消失了。
意外地,還挺孩子氣的。
秦意盯着他的眉眼,手上沒忍住,幫腿上這個人理了理額前淩亂的碎發。
猝不及防間——
唐禦天睜開了眼。
在碼頭跟毛吉祥會面的時候,毛吉祥也許是對自己竟然活下來了這個事實感到很激動,想找個人一起分享他喜悅的心情。
“怎麽樣啊,你那邊還順利嗎,”毛吉祥背對着白餘,不想去看白大腿那種謎之眼神,不停地叨叨,“唐禦天沒把你怎麽樣吧?”
秦意不想麻煩別人,自己拖着行李箱往前走,聞言頓了頓,回答道:“挺順利的……不過我不小心摸了唐禦天的頭發。”
有種人的頭發碰不得。
從心理學角度來說,被解讀為自我保護意識太強,對涉及到自己的都會提高警惕,觸及自己的,會産生抵抗心裏。
這兩段話可能是作者拿來參考,特意為唐禦天量身設計的。因為原著裏,有個小喽啰摸了男主的頭發,結果直接被削去四根手指頭。
想到這,毛吉祥下意識低頭去看盟友的手指頭還在不在。
秦意拖着行李箱,不明所以:“毛先生,你在看什麽?”
毛吉祥看到那完好無缺的五根手指頭,頓時松了一口氣。松完氣,他在心裏暗自下了結論,既然身體上沒有收到什麽傷害,那麽肯定是遭受到了心靈上的暴擊。
他得安慰安慰他。
“七七,我跟你說,我特別慘。”毛吉祥又往前走兩步,離白大腿更遠了些,“我尿尿的時候,一直被人盯着。”
秦意:“……”
這個話題展開得太突然,秦意停下腳步,歪了歪腦袋。
毛吉祥決心要用自己的悲慘去消除盟友的傷痛:“真的,白大腿盯着我尿尿,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