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秦意差點迷失在他眼裏,那種平日冷傲又漫不經心的神色。

兩人之間靠得太近了,近得他喘不過氣來。

“唐先生……”

唐禦天截斷他的話:“你喜歡我嗎?”

秦意怔住。

“我脾氣不好,小肚雞腸,狂妄自大……我有很多壞毛病。”唐禦天微微閉上眼,然後再度睜開,嘴角輕輕上揚,“大概只有這張臉能看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以後我就是你的。”

這段話聽起來,像是被人溫柔地親吻着,以嘴對嘴喂了一口毒藥似的。欲罷不能。

饒是像秦意這樣意志堅定的人,他也怕自己會上瘾,甚至溺死在裏面。

他差點就張嘴答應了。

眼前的這個唐禦天,仿佛和那天坐在救生艇上和他一起看日出的唐禦天緩緩交疊在一起。

這個男人掏着心肺,捧在他面前對他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就是你的。

秦意很沒種地跑了。

他這幅樣子,看上去簡直像個害羞不敢見人的小媳婦。

唐禦天在他身後低低地笑出聲,追加了一句:“晚安。”

說完這句之後,他看着這個蠢貨一直往前跑,跑過頭忘記拐彎,隔了幾分鐘又尴尬地掉頭回來,推開客房門,将從耳尖一直紅到脖子的自己藏了進去。

不錯。

還知道害羞,也不算是沒有進展。

直到連秦意的衣角都看不見後,唐禦天擡手扯扯領結,将原本一絲不茍的領結扯得散亂。

他在浴室磨蹭那麽久的原因,不光是因為潔癖,更多的是一直在策劃這場告白。甚至還特意穿了套最喜歡的燕尾服,将領結系成最嚴謹的樣子。

然而精明自負如他,心情煩躁了很久,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出這麽句蹩腳的情話來。

……

秦意這個蠢貨,溫水煮青蛙這種程度在他身上似乎不太适用,用火山岩煮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煮熟。

他這麽就喜歡上這麽一個溫吞的、瞻前顧後又刻板的人呢。

半響,唐禦天才收回他那愈發暗沉的眼神,解開上幾粒襯衫扣,轉身上樓。

這夜,他們兩人一個睡在樓下,一個在樓上,卻幹了同樣的事情——睜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盯了整宿。

只留德叔坐在沙發上嘆氣,他家少爺好不容易情窦初開,情況卻好像不太妙。

第二天一大早,秦意腦子裏不斷來回跑的唐禦天終于消停,剛有些困意,冷不防聽到一陣敲門聲。

他抓抓頭發,迷迷糊糊地起身開門。只見德叔舉着托盤,托盤上盛着一壺上號的普洱,和兩個茶碗。

“德叔,那麽早?”秦意張嘴,聲音沙啞到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趁小蘇先生捂着嘴清嗓子的功夫,德叔調整完面部表情,真誠相邀道:“今天清晨天氣不錯,我們一起喝個早茶吧?”

秦意:“……”

他往牆上的挂鐘上瞥了一眼,十二點整沒錯。

太陽都曬屁股了,這還算清晨?

盡管這樣想,秦意還是側側身,請德叔進屋:“您先坐,我去洗漱。”

德叔将茶壺和茶碗放在桌案上,擺擺手:“嗳,去吧,不着急,慢慢來。”

秦意一邊刷牙,一邊心道,德叔大概是有什麽事情想跟他說。

漱完口擡起頭的時候,他怔然地盯着鏡子裏那張臉,陌生又熟悉。這張精致到有些妖異的臉蛋,即使不化妝,不化那些亂七八糟的眼線,看起來也仍有種攝人心魄的感覺。

秦意把牙刷放在水龍頭下沖,水流冷冰冰地淌過他的指節。

他……

他真的可以,頂着蘇七的身份,不問過去、不念将來地和唐禦天在一起?

盡管有些道理他也很清楚,可懂,和做,是兩回事情。

秦意将牙刷放回去,用雙手捧起一彎水,往臉上撲。

從手掌一直涼到腦殼。

可就是這般冷,也絲毫不能消去他光是想到唐禦天這三個字就不停跳動的熾熱心髒。

直到水流不受控制地順着他的手腕往衣袖裏鑽,他才松開手,抹了把臉,也不知到底清醒沒有。

出門前,他敲敲系統:“接下來有什麽任務?”

“您好,您呼叫的系統小萌萌不在服務區。請在嘟聲後留言,嘟——”

“……”

系統真是越來越不靠譜。

德叔正坐在桌邊等着他呢,一見到秦意走出來,就站起身來,笑道:“正好,水溫剛剛好。”

普洱茶的清香從茶蓋邊角溢出來,湯有色,但茶味陳化、淡薄。

秦意拉開椅子坐在他對面,坐姿筆挺,腰板挺得直直地,他并沒有喝那晚茶,而是盯着德叔的眼睛道:“德叔,您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

德叔嘴角笑容一頓,心道他的目的有那麽明顯嗎,竟然被人一眼看穿。

不過既然小蘇是個明白人,那也省事許多,有些話不妨攤在桌上大大方方地說明白了,秦意做好了準備,他猜測德叔肯定是為了唐禦天而來的,不論德叔說什麽他都可以接受……

下一秒——

德叔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沓鑲着小金邊的紅紙頭來。

老人仔仔細細地,一張一張将它們攤平擺在桌上。

秦意着重看了離他最近的那張,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唐禦天小盆友,第一年度第一學期中表現優秀,特授予‘紅花兒童’稱號。特發此狀,以資鼓勵。

落款是青春幼兒園。

獎狀上面還貼着唐禦天的照片,腦袋上帶着博士帽,胸前挂着一朵小紅花。

……

還好秦意沒喝那碗普洱,不然都能直接噴出來。

“這,這是?”盡管秦意沒喝茶,卻仍差點被口水嗆到,“唐禦天?”

照片上的孩子,眼神澄靜,嘴角挂着蜜糖一樣的笑。

不過五官依舊那麽好看,即使年紀還很小,完全沒有長開,但那筆挺的鼻梁,近乎完美的五官比例再明顯不過。

德叔将這幾張獎狀視若珍寶,點點頭:“是啊,這是唐總,我昨晚想了很久,覺得應該讓你更加了解我們少爺,這樣你們結合起來……”

“等等,”聽到結合兩個字,秦意右眼皮便狠狠跳了一下,趕緊截住德叔的話頭,“還是說說你們少爺吧。”

提到少爺,德叔的話匣子一開就基本關不上了。

什麽少爺每周都會按時完成班級值日,每天早上一定要帶兩粒糖果攥在手裏去上學,不然就會哭,還有什麽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某位老師誇過他‘真是個善良可愛的孩子’。

秦意聽得滿頭黑線。

真是個善良可愛的孩子?

善良可愛的孩子?

……

可愛?

“小蘇先生,我們少爺人真的很好,你們可以深入交流交流。”德叔簡單地講述完唐禦天的幼兒園歷史,勸道,“跟了我們少爺,你絕對不會後悔!”

秦意聽得一愣一愣。

什麽叫跟了絕對不會後悔。

……因為他是善良可愛的紅花兒童?

德叔動作輕柔地将幾張獎狀收起來,語氣放低,似是感慨似是悲傷:“我一直很心疼他,自從出了那件事之後,少爺就變了。”

秦意漫不經心地‘嗯?’,卻不料話題急轉直下,德叔嘆了一聲:“夫人走得太突然,少爺就是從那時候起,性格突變。”

這件事情,原著裏似乎提到過。

秦意思索了很久,他記憶再好,此時也只隐約有個大致印象。

可能是因為它并不是穿插在劇情裏寫的,而是一個獨立的小片段,甚至都沒有标上唐禦天的名字。像個夢魇,突然而至,朦胧而慘烈。

雨夜裏,面目不清的小男孩跪在白裙女人邊上,白裙漸漸沾上污漬,像朵被染黑的白蓮。女人纖細白嫩的手悄無聲息地垂落在水泥地上,脈搏靜止……

這個回憶殺在書裏出現了兩三次,每次殺完,唐禦天總要從夢中驚醒,渾身冷汗。

秦意對這個細節确實記得不深,當時他的着重點是在摸索這本小說到底有何價值,這種沒頭沒尾又矯情萬分的細節,他皺皺眉就翻過去了。

其實他只要問問飽讀小言的毛吉祥,就能知道,大部分總裁都有這樣一個悲慘的标配童年。

德叔正欲說下去,洪寶急急忙忙地推門闖進來,連敲門都忘記敲:“德叔,歐家的人在外面鬧!”

德叔立馬起身往外走:“少爺呢?”

“唐總還在睡覺。”

歐家的人,是來找歐陽晨的吧,畢竟歐陽晨被唐禦天扔在無人島上了……

雖說門口守着一堆保镖,不過德叔寂寞太久,有很多小癖好但都苦于平時找不到機會。

直到秦意回過神來,也接受不了平日裏眉目慈祥的德叔扛着棍子走在最前面,興奮不已地準備出去幹架。

洪寶在後面咳了兩嗓子,解釋道:“你別看德叔現在這樣,他以前可是威震一方的街霸。”

秦意:“……”

“真的,左青龍右白虎的那種,屁股後面跟着幾百個小弟,胸前一條大金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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