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柳思徹底昏死,魔氣鎖鏈松開,黑紅色的魔氣重新在江楚容身邊凝聚成一個修長少年的形狀。

聞淩終于顯出了原型,顯然是覺得安全了。

不遠處遙遙傳來劍宗內大鐘渾厚悠長的響聲,兩下,此刻,已到醜時。

江楚容聽到鐘聲,看了一眼一旁的聞淩,又看了一眼地上躺着昏死過去的白柳思,稍許遲疑後,他道:“我收拾一下,你等我一盞茶的時間。”

聞淩眸光微沉,正要說話,江楚容已經走上前去,在他眼前彎下腰,細心地将白柳思身上所有的貴重靈器扒了下來。

不但白柳思手上的儲物戒被江楚容搜走,就連白柳思腰間的裝飾靈玉和冰蠶絲腰帶都被江楚容抽走了。

目睹這一幕,聞淩眼皮跳了一下,卻并未說話。

做完這些,江楚容又迅速把屋內先前屬于原身的東西搜羅一空,這才心滿意足地吐出一口氣道:“我好了,我們走吧。”

聞淩冷冷看了江楚容一眼。

江楚容平靜地同他對視。

最終,聞淩別過眼,冷冷道:“走了。”

江楚容微笑:“好。”

天幕下,一道黑紅色魔氣趁着月色,攜裹着一道白色人影浩浩蕩蕩地從無妄山一處陰暗山坳離開了無妄劍宗。

劍宗內,無人知曉。

·

繁星滿天,舟行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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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妄山下百滄江中,一艘白玉舟順水而行,遙遙朝着月升之處行去。

一襲利落清瘦的黑衣立在舟頭,長風卷起他未束的墨發,烈烈起舞,舞出一種猙獰肆意之感。

江楚容靠在船艙上,看了一眼立在白玉舟頭的聞淩,目光動了動,就低頭從懷中取出一瓶塗抹的傷藥,給自己還留着血的手背塗藥。

手背上指節處鮮血淋漓,破損隐約可見骨,劇痛。

江楚容這次可是拼了大命了。

但他并未覺得委屈。

因為他很清楚,在聞淩這樣的人物面前,純耍心機是無用的,你必須有用才行。

江楚容這次就向聞淩證明了——他還是有用的。

給手背上好藥,江楚容觀察着血不流了,整個人也放松了幾分,疲倦湧上心頭。

他順勢舒展了一下身體,打算換個更舒服的靠姿,閉目養神一會,眼角餘光卻忽然瞥到了一片黑色的衣角。

江楚容瞬間清醒,略略起身,他便擡頭看向已經踏入了船艙的聞淩,關心道:“你要休息了?需要我把地方讓出來麽?”

聞淩只是看着他,一雙沉潤黑眸中毫無情緒。

江楚容從聞淩那浸潤着凜冽的寒意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危機感頓生,嘴唇動了動,腦子已經飛快地轉了起來。

可還沒等他想出辯解讨好之類的話,聞淩就已經出手了。

“呃!”

砰然一聲巨響,江楚容被聞淩掐着脖頸,狠狠按在了船艙上!

聞淩就這麽掐着他的脖頸,冰涼修長的手指一點點收緊,指尖陷入江楚容後頸處細膩的肌膚,眸中隐約有嗜血的光芒翻湧。

“剛才偷襲白柳思誰讓你自作主張的?”聞淩聲音凜寒。

江楚容後腦撞上堅硬的玉質船艙,耳中一直嗡鳴不息。

這會更是被聞淩掐得仰起頭,雪白肌膚上淡藍色青筋隐隐浮現,臉上泛出了極為不自然的潮紅,呼吸困難。

他望着聞淩,桃花眼中流出一絲懇求之色,但薄唇張合了一下,卻并未發出一點聲音。

像是被掐得快背過氣去了。

聞淩眸光閃爍,手指卻再次收緊。

同時,那帶着薄繭的指腹卻輕輕在江楚容後頸上摩挲而過,面無表情警告道:“別裝了。我知道你是欲擒故縱,不過我是為了生死契才救你,你最好乖一點。”

江楚容長睫顫了顫,喘息着。

聞淩眸光一沉,手下加力:“說話!”

江楚容長睫顫動了好幾下,方才極為艱難地啞聲道:“好,以後我都聽你的。”

“不會自作主張了。”

聞淩手上力道終于松了一分,他這時看向江楚容,只看到江楚容那桃花眼中又浮現出那迷蒙卻又遮掩了全部情緒的霧氣,濕漉漉的,十分可憐委屈。

定定看了半晌,聞淩眸中殺意斂去,撤手松開了掐住江楚容脖頸的手,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船艙。

江楚容喘息了片刻,正想掙紮着起身再看看聞淩,忽然嘩啦一聲輕響,船艙上的簾子落了下來,徹底擋住了他的視線。

将他和聞淩兩相隔絕。

江楚容看着面前落下的簾子,沉默一秒,桃花眼中霧氣褪去,忽然無聲地笑了出來。

果然是個小紙老虎啊。

接着,江楚容又伸手輕輕撫上脖頸上那被聞淩狠狠掐紅的傷痕,往下按了按,果然只是有些痛,但并沒有傷到深處。

江楚容愈發放心了,确定聞淩只是虛張聲勢要吓唬他。

哪有這樣掐人都能忍着不用魔氣的?

借題發揮找的借口也很好笑。

明明就是方才自己一個人想着被他契約了同心生死契,思來想去越想越憤怒,卻又不好直接發洩出來,便找了白柳思這個借口向他立威。

若真是因為白柳思,何必忍到現在?

經過這麽一番拉扯,江楚容反而明白,短期內他是徹底安全了。

簾子被風吹得微微撞擊船艙,卻始終未曾掀開。

江楚容看了一會,确信某人不會再進來找事,疲倦的他終于放心地靠在船艙上睡了過去。

·

次日清晨。

有光線順着船艙上的小窗戶照進來,落在江楚容臉上,清澈的陽光暖洋洋的,還帶着一股江風特有的淡淡腥氣。

江楚容揉了揉眼睛,醒了,神色稍帶幾分茫然地看了一眼頭頂四周的景象。

确認了自己這次睡覺也沒能穿回去之後,江楚容略有遺憾地嘆了口氣,動作卻不停,躬身就掀開簾子,從船艙中鑽了出來。

聞淩還站在船頭,迎着日光而立,只不過船下的江顯然不是百滄江了。

百滄江水清冽平靜,而這條江的江水湍急不說還帶着幾分渾濁,顏色還有些泛紅。

江楚容鼻息間腥氣更重了。

這會他環顧了一下大江兩岸的景色,見到兩岸都是崇山峻嶺,卻黑黢黢的,不見飛鳥和草木,結合原著裏讀過的聞淩經歷,心中有了幾分猜測。

原著中聞淩的經歷沒有太細寫,但大概描述了一下聞淩從無妄劍宗禁制逃脫之後去了魔域皇都,騙了一尊神王又把當今魔尊耍得團團轉,奪得了天魔心種順利進階天侯境。

之後聞淩便又為了魔族更高級的機緣跟主角等人在神魔禁區相遇,大打出手……

想到這,江楚容忍不住就扭頭看向船頭的聞淩,明知故問道:“我們這是去哪裏?”

聞淩聽到江楚容的嗓音,瞥了他一眼,難得沒有發怒,只淡淡道:“魔域。”

江楚容察言觀色,知道聞淩現在不在生氣的時候,倒是放了心,想了想,又道:“我畢竟是人族,去魔域的話,身份恐怕——”

話音未落,聞淩輕輕彈指,一顆散發着濃烈魔氣的魔種就這麽漂浮到了江楚容面前。

江楚容好奇:“這是什麽?”

聞淩:“魔種。你把魔種煉化,我教你一些粗淺魔功,你修行了魔功就可以僞裝成半魔了。”

說完,聞淩就不動聲色地觀察着江楚容的表情。

衆所周知,正魔雙修之路兇險異常,許多想要正魔雙修的人修,魔修乃至妖修到最後都瘋的瘋,死的死。

江楚容作為無妄劍宗的弟子,就算再蠢,也該聽說過這件事。

沒錯,到現在,聞淩還是不相信江楚容是因為喜歡才同他結成同心生死契。

只要此刻江楚容表現出一絲猶豫和異樣,聞淩都會果斷廢掉江楚容,把江楚容變成一具無知無覺但不死的活傀儡,留在身旁。

他從不會在身邊留下一絲隐患。

可出乎聞淩的意料,江楚容聞言只是饒有興趣地端詳了片刻面前的魔種,就十分平靜地微微一笑,道:“好啊,不過我要怎麽煉化它?直接吞了?”

說着,江楚容居然還伸出指尖,輕輕戳了戳眼前漂浮着的魔種。

感受到江楚容這個動作,聞淩眉心輕輕跳了一下。

片刻後,他神色莫辨地淡淡道:“用你的真氣煉化,口訣我教你。”

江楚容依言照做,沒有一絲猶豫和不願。

聞淩目睹着江楚容按照他的方法煉化魔種融入體內,心中懷疑稍微淡了一絲。

那魔種是聞淩身體的一部分,融入到江楚容身體中之後,聞淩心念一轉,便能細致入微地感受到江楚容身體每一處情況。

不過這些,他自然不會告訴江楚容。

“我只給你三日時間,務必把修為提升到洞淵境。”

江楚容笑了笑,絲毫不問聞淩為何一定要他在三日內把修為提到洞淵境,只道:“好。”

·

兩日後的夜裏,看到江楚容腦後浮出的那一方山巒般的洞淵,聞淩眉頭微皺。

他沒想到江楚容能只靠自身就把魔道修為兩日內提到洞淵境。

兩日內将魔道修為提到洞淵境,要麽江楚容這個人的魔性确實很重,要麽他天賦異禀。

可此刻江楚容又神智清明,沒有半分走火入魔的樣子,不像魔性深重的樣子。

後者的話,江楚容若是,也不會淪落至此。

聞淩再次起了揣測。

江楚容透過同心生死契感受到聞淩的思緒有一絲波動,不由得擡頭看向聞淩——先前他就是透過同心生死契感受到聞淩對他的殺意,才毫不猶豫地熔煉魔種。

這會聞淩又波動了。

是覺得他修煉太快?

想到這,江楚容眨了眨眼,忽然就呼出一口氣,無奈笑道:“這魔道修行功法還真是有些讓人害怕,我方才在心魔幻境裏看到了好多可怕的東西,差點都以為又要回到在劍宗的時候了。”

果然,聞淩聞言便蹙眉道:“洞淵境初期的心魔幻境而已,以你的修為,輕易就能鎮壓,不必在我面前賣慘。”

江楚容訝異,旋即他悵然喃喃:“原來如此,是我太弱了麽?”

聞淩懶得理他,只是轉過臉繼續朝船頭看去。

不過看他表情,似乎是暫時相信了江楚容這個說法。

像江楚容這麽容易就為情所困欲生欲死的,心魔深重一點似乎也說得過去。

江楚容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

白玉舟繼續往前漂流,又飄過一道關隘,江楚容就遠遠看到了一座魔氣煌煌的城池,不過這裏的魔氣是褐色的。

江楚容正在端詳這座城池,搜尋記憶裏關于魔域的內容,聞淩卻揚手朝他抛過來一套衣物。

“去換上。”

江楚容有些好奇地拾起聞淩抛過來的衣物,拿到眼前一看,心頭頓時一震,旋即他就默默看了聞淩一眼。

聞淩難得好心解釋:“魔族衣物都是如此。”

江楚容:好吧。

于是便走進船艙中換上。

一盞茶的時間後,江楚容穿着一身滿身珠寶金鏈,卻無幾塊布的衣衫出來,行動間,手臂上、白皙腳踝上鈴铛叮咚作響。清瘦腰肢在绫羅下若隐若現。

烏墨長發披散在背後,只用金帶松松綁起一半,眉心一條金鏈穿過,綴着一顆鴿血紅的寶石,映着他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愈發妖豔昳麗。

換好這一身,江楚容心情有些微妙。

說實話,江楚容也不是什麽恪守男德之人,畢竟現代人,誰沒游過泳呢?

那泳褲布料可比這少多了。

可偏偏他這一身暧昧得很,影影綽綽,若隐若現的地方太多。

江楚容也沒想到,自己在古代還能做一回擦邊男。

不過等他走出船艙,看到此時聞淩的裝扮,又是一震。

聞淩此刻身形比先前莫名長高長壯了不少,冷白色的肌膚也變成了古銅色,額中綴着一顆孔雀綠的寶石,五官上遍布魔紋顯得愈發深邃銳利,襯着他此時的臉透出一股野性勃勃的俊美。

黑發披散,耳垂上挂着骨錐,手臂上箍着三個金環,勒得那肱二頭肌線條優美發達。

上身幹脆什麽也不穿,只一串五彩石和黃金做成的項鏈層疊挂在胸前,魔紋遍布的精實胸肌透出蓬勃的生命力。

只有腰間圍了一條黑色繡着猙獰獸頭的錦緞,足也裸着,腳踝上仍是扣着三個金環。

江楚容看了一眼聞淩的打扮,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遲疑了一下,他委婉道:“為何我們的衣飾不太一樣?”

聞淩:“本就不一樣。”

江楚容:?

聞淩眉頭靜靜挑了一下:“你那是侍奴的裝扮,一會不要露餡,知道麽?”

江楚容臉色有些微妙:“侍奴?”

聞淩:“怎麽,你覺得委屈了?”

江楚容敏銳地覺察到聞淩的情緒,立刻十分誠懇加驚訝地笑道:“哪有?我只是覺得你真聰明,這樣我就不用擔心身份的問題了,真好。”

聞淩:……

不錯,洞淵境初期的修為太低了,聞淩若說江楚容是朋友或是兄弟,反而會引起其他魔族懷疑。

說是侍奴就顯得簡單很多了。

畢竟魔族本來就很淫,亂,帶個侍奴在身邊解決問題太正常了。

但江楚容的态度太過坦然,以至于聞淩又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懷疑中。

作者有話說:

聞淩:你不正常

江楚容:順着你還不好啊,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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