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瞬息間,聞淩于滾滾魔氣中顯出修長高大的真身,淩空而立,玄色衣袂飄舞,面上的魔紋猙獰恣意。

這時他遙遙看向對面梵天神王大公子坐辇下的巨人魔修,語氣帶着一種目空一切的蔑視,淡淡道:“過來,找打。”

江楚容嘴角抽搐:确實挺找打的。

對面扛着梵天神王大公子坐辇的巨人魔修聽到聞淩這話,瞳孔不自覺收縮了一下。

而等他看清聞淩不過修羅境後期的修為後,原本還有些慎重的神色瞬間變為冷笑和輕蔑。

這時他垂頭低聲對坐辇內道:“公子,我去去就回。”

坐辇內傳來一個十分儒雅磁性的悅耳嗓音:“梵昆,點到為止,不要傷人。”

巨人梵昆點頭應是,取下肩頭坐辇輕輕放在一旁的酒樓樓頂。

接着他雙拳一擊,爆呵一聲,便化為一道褐色魔氣沖天而起,朝對面的聞淩迎了上去!

巨人秦樓月見到這一幕,神色有點微妙的凝重,不過這時他瞥了一眼靠在坐辇軟椅優哉游哉的江楚容,意識到什麽,目光動了動,忽然就壓低嗓音問:“叔叔何時提升的境界?”

明明在秦都時聞淩還是修羅境中期修為,怎麽突然就提升了?

江楚容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笑笑:“護法說什麽呢?你叔叔的事我怎麽知道?”

其實他也不知道,小天魔瞞得挺緊啊。

秦樓月:……

旋即秦樓月便冷哼一聲,扭頭觀戰。

而兩人短短兩句話間,聞淩便和那巨人梵昆交了數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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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分高下。

圍觀的魔修們見到這一幕,倒是都顧不得驚嘆秦樓月身份的事了,反而都開始認真觀戰。

高手交戰,招招精妙,可以學到不少東西。

而且,即便在場這些魔修基本都是見過大世面的天潢貴胄,也并沒有見天魔的機會。

這會,他們看着聞淩和梵昆交手,不由得啧啧稱奇。

“梵昆雖然資質差了些,但修為極為渾厚紮實,是梵天神王親手調教出來的死士,居然只跟低他三個境界的小天魔打成了平手。”

“可見天魔确實名不虛傳,先前沒人見過天魔,總覺得天魔名不副實,不是魔族第一高貴的血統。”

“也許是梵昆的功法太老套,那天魔雖然厲害,但始終沒有跟梵昆正面對抗,只是一直在梵昆的破綻,見縫插針。”

衆人議論紛紛間,聞淩又和梵昆交手了數百招。

還是不分高下。

江楚容見狀,不由得蹙眉,凝神看去。

而看了一會,江楚容忽然看出一點意思來,摸了一下下巴,露出一點若有所思的表情。

原來聞淩不是打不過,只是在套梵昆的功法。

秦樓月這時也感慨道:“叔叔果然厲害,梵昆跟随梵天神王時間極長,必然學到了一些絕學。若是能套出來,對我們這次取勝大有好處。”

秦樓月和江楚容都看出了這一點,其他圍觀的不少魔修高手自然也看出了這一點,議論紛紛。

梵昆自己也意識到了,他額頭上開始滲出細汗。

就在他怒吼一聲,打算拼盡全力速戰速決之際,不遠處被他放在酒樓頂上的坐辇中忽然輕輕傳來一聲嘆息。

“梵昆,你不如這位天魔公子,認輸吧。”

梵昆微微一怔,心頭有些不服。

但自家公子都發話了,他咬了一下牙便還是縱身躍出戰圈,朝聞淩拱手道:“閣下好本事,梵昆認輸。”

聞淩懸在空中,靜靜看了梵昆一眼,縱身而上,面無表情地一拳轟上梵昆面門!

梵昆:!

在場所有人:!!!

梵昆方才已經撤去防禦,聞淩這麽猝不及防地狠辣一拳直擊他面門,一下子就把他碩大身軀轟得直直飛了出去。

轟隆轟隆撞塌了好幾座涼亭樓房才勉強停下。

聞淩再次追上,又是一拳!

梵昆怒吼!

這次,他徹底被怒火沖昏了頭腦,一股腦就把畢生絕學全都釋放了出來。

一時間,皇城外圍魔氣沖天!

在場魔修紛紛退避,秦樓月見狀也連忙扛着坐攆後退了幾步。

這時他們只看到聞淩化為一道黑紅色魔氣圍着狂暴狀态的梵昆飛速穿梭。

梵昆雖然也有一些招式擊中了聞淩,但聞淩擊中他的次數更多!

明顯,狂暴之後,梵昆就要落於下風了。

圍觀的魔修們卻絲毫沒有覺得聞淩這麽做不對的意思,反而激動不已,甚至給聞淩歡呼了起來——在這血統至上的魔族,聞淩跨境勝過梵昆在他們看來就是一種承認自身血統優良的證明。

下等魔就是下等魔,境界再高在高等魔面前也是不堪一擊。

梵昆此刻已經力有不支,再聽到圍觀衆魔修給聞淩的歡呼聲,愈發悲憤不已。

江楚容這時坐在坐辇中,聽着辇外衆魔的歡呼,眉頭微蹙,卻并未覺得有一絲高興,只覺得魔族果然爛透了。

秦樓月向來以下等魔的身份自恥,這會神色也不好看。

眼看着輿論沸騰,大勢已定。

忽然,那酒樓頂上坐辇中再次傳來那悅耳磁性的嗓音,緩聲道:“秦兄,梵昆已經認輸,你為何還放縱你的侍奴傷人?”

一句話,場面逆轉。

不少魔修清醒了過來,不再發聲,同時也用一種詭異的神色看向聞淩。

一個甘當侍奴的天魔,就算再厲害,也不過如此吧?

而且聞淩的行為也确實有些無恥。

再加上這裏面還有不少梵神音的擁趸者,一時間人群騷動,議論紛紛,風頭調轉,又開始指責聞淩。

江楚容感受到外圍的異動,眸光微閃,忽然就笑了一下。

接着他便不疾不徐地朝着對面的坐辇道:“梵兄,你是不是忘了我剛剛說的話?”

“什麽話?”

江楚容勾唇,邪魅一笑,懶懶道:“我說,讓我這侍奴好好教訓一下這對我不敬的下人。他這不是正在教訓着麽?”

“這麽聽話的侍奴,梵兄為何說我放縱他?”

全場啞然。

忽然,一陣香風吹起,金鈴響動。

那停在不遠處酒樓上坐辇裏的人物終于動了。

江楚容和秦樓月同時看了過去,江楚容眸光澄澈,略帶好奇,秦樓月則是微微皺眉,臉色帶了幾分揣測。

他也想看看同為神王子嗣,他跟梵神音的差距。

坐辇前方珠簾無聲飄開,一襲宛如僧袍般的寬大素淨白衣從坐辇中緩步而出。

梵神音墨發披散,眉目俊雅風流,卻帶着一股悲天憫人的淺淺憂郁。

胸前還懸着一串純金佛珠,神光氤氲。

這位梵天神王的嫡長子竟絲毫不像魔修,反倒像個得道佛子。

他每往前淩空踏出一步,足下便會生出一朵金蓮,步步生光。

天侯初期的修為,足以讓他一出場便傲視群雄。

畢竟他和梵昆不同,梵昆只是下等魔,他是上等魔,而且得到他父梵天神王的親傳,功法之精妙不知勝過梵昆幾許。實力應還在梵昆之上!

江楚容:好大一朵會裝杯的白蓮花!

一旁的秦樓月面色卻忽然凝重了幾分。

只這幾步,他就意識到,他遠不如梵神音!

梵神音走出坐辇,在空中停住,便朝江楚容坐辇這邊遙遙行了一禮。

他模樣俊美溫雅,嗓音輕和,卻隐約帶着一絲震懾的威壓:“請秦兄讓你家侍奴住手,否則為了梵昆護法,我這個主人只好親自出手了。”

梵神音這話一出口,不少下等魔族和他的擁趸者又是一陣感動,紛紛叫好,覺得梵神音貴為梵天神王嫡長子,還這麽體恤下人,主動向秦樓月這個私生子低頭,實在是太仁善了!

梵昆更是感動得嘶聲道:“公子不必為我向那私生子低頭!今日我就算死在這,也要替公子拿下這小天魔!”

梵神音輕輕搖頭:“梵昆你這又是何苦?”

梵昆感動地涕泗橫流,正欲說話,忽然——

“啧。”

輕輕一聲,不大不小,江楚容略帶嘲諷的嗓音從坐辇裏輕輕飄出。

一下子就打斷了梵神音營造的氣勢。

梵神音微微抿唇,眸光有些暗。

江楚容猶嫌不夠,繼續不怕死地道:“梵兄如此婆媽,不知道的還以為梵兄是什麽憐憫世人的菩薩呢。對一個侍奴出手,你也好意思?”

“再說了。”江楚容似笑非笑地勾勾唇角,“梵兄若真是體恤下人,又何必讓梵昆扛那坐辇,自己走去收徒大會現場不就好了?”

梵神音:……

衆魔修嘩然。

倒也有不少早就厭惡梵神音做派的點頭稱是。

不遠處一個坐辇裏更有一朗然嗓音哈哈一笑道:“秦兄說的不錯,下等魔就是下等魔,奴就是奴!梵兄如此,有些做作了!”

聞言,梵神音面色微冷,半晌,他忽然淡淡一笑。

只見他豁然轉頭,靜靜看向江楚容的坐辇,那一雙狹長鳳眸中光影銳利,似乎要透過珠簾看穿裏面人的形貌。

他道:“若秦兄認為我不該對下人出手。那我便在此挑戰秦兄。公平對決,絕不徇私,秦兄以為如何?”

衆魔嘩然。

江楚容更是訝異:“你一個天侯境要打我一個洞淵境,還談公平,你要不要臉?”

梵神音沒忍住,微怒道:“按照公平對決的規矩,我同秦兄對決,自會把修為壓到與你相同境界。絕不占你便宜。”

江楚容露出一絲思索之色。

一旁秦樓月急忙壓低嗓音:“不可答應他,即便同境界,你也絕不是他的對手!”

其他魔修見狀也忍不住竊竊私語了起來。

“這秦樓月果然是小地方來的,連公平對決的規矩都不知道。”

“他要是答應了,梵神音一定會現場打死他,到時那天魔就是無主之奴了。梵神音只怕就是沖着這小天魔去的。”

“嘿嘿,現場高手這麽多,若小天魔真成了無主之奴,還不知落入誰囊中呢?”

衆魔修議論之間,不遠處忽然轟然一聲巨響!

衆魔連忙扭頭看去,只見梵昆已經被聞淩拎起手臂狠狠掄起掼在一旁的城牆上,徹底昏死過去!

聞淩于一團濃烈魔氣中顯出真身,立在梵昆身前,漠然仰頭,看向江楚容坐辇道:“禀公子,奴下幸不辱命。”

聞淩受傷了,他氣息有些許不穩,臉上猙獰魔紋和唇邊都沾了血,眸中一輪血色旋渦也旋轉不息。

微風吹動他披肩黑發,他身後是昏死過去宛如一座小山的梵昆,襯得他身形愈發渺小如沙。

但此刻聞淩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濃郁血氣和威懾卻讓任何人都無法忽視。

這就是天魔!

跨了足足一個大境界對戰都贏得如此漂亮!

不少魔修見到這一幕,都有些蠢蠢欲動,恨不得在梵神音之前出手打死“秦樓月”,再把聞淩搶走。

梵神音面色有些陰沉。

江楚容半起身,隔着珠簾,遙遙同聞淩對視。

同心生死契在這一剎那悄悄運轉了一秒。

兩人瞬間心意相通。

短暫的沉默後,江楚容微微嘆了口氣,扭頭便沖着梵神音的方向無奈笑道:“我這奴兒為我如此賣力,我自然不忍心見梵兄懲治他。罷了,梵兄的公平對決,我答應了。”

梵神音眉頭微挑,有些詫異。

衆魔修也驚了驚,覺得江楚容怕不是瘋了。

秦樓月更是一臉菜色,恨不得把江楚容嘴堵上——若等會梵神音打死江楚容,那他這個真·秦樓月以後還怎麽在魔域行走?

“只不過——”江楚容又話鋒一轉,“我這奴兒受了傷,我也初來皇都,有些水土不服。三日後,等我調整到全盛狀态再應梵兄之約戰,如何?”

梵神音露出果然如此之色:“秦兄是想臨陣脫逃?”

衆魔也議論不止。

江楚容不疾不徐笑道:“怎麽敢?這裏這麽多道友,都是見證者。而且,我可以和梵兄定下魔聖盟約,這樣梵兄就不必怕我臨陣逃脫了。”

梵神音沒料到江楚容居然願意定下魔聖盟約,目光動了動,一時間倒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既然如此,那便依秦兄之言。我們定下魔聖盟約,三日後再公平對決。”

江楚容:“好。”

珠簾無風自動,江楚容從坐辇裏走了出來。

今日他一襲華貴金紅錦衣,墨發半束半披在背心,渾身金銀珠玉,耀目生輝,更襯得他一身皮膚如冰雪白玉化作一般。

赤足淩空而行,每走一步,他身上金銀玉飾撞擊,都發出悅耳響動。周身朱紅色彩帶飄舞,翩翩若魔神。

當然最惹人注目的還要屬他耳垂上銜着的那條純金小蛇,以及小蛇頂上的那枚紅寶石,妖嬈詭秘,随着光照折射出不同華彩。

魔族雖然以精壯為美,但也不是不能欣賞人族的審美,江楚容這種在人族頂尖的美人一現身,倒是還吸住了不少魔修的目光。

江楚容走出坐辇,淩空遙遙同對面的梵神音對視。

梵神音神色淡然地看了江楚容一眼,半分沒有為江楚容美色所動的意思,擡手就要祭出魔聖盟約。

偏偏這時,江楚容道:“梵兄且慢。”

梵神音動作一頓:“秦兄想反悔?”

江楚容微微一笑,昳麗生輝:“非也,只是公平對決往往都有彩頭,梵兄我們賭點什麽?”

梵神音聞言眉頭微皺,旋即又恢複了平靜,淡淡道:“秦兄開口便是,我梵神音拿出來的賭注絕不會比秦兄差。”

反正他是要打死江楚容的,賭注什麽的,都是浮雲。

江楚容就等梵神音這句話,笑了一笑,就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說了。若我輸了,我這天魔侍奴就讓給梵兄,如何?”

梵神音:?

神色難掩詫異。

秦樓月更是豁然擡頭,用一種咬牙切齒的神色看向空中的江楚容。

下面一衆魔修則是徹底驚呆了。

“艹!這秦樓月找死吧,本來梵神音未必一定打死他,現在他是逼梵神音打死他啊!”

“他瘋了,這是被秦都神王慣壞了。”

“哈哈哈不慌,等梵神音贏了,我們再挑戰梵神音即可。”

江楚容眼瞅着輿論醞釀的差不多了,方才回過眼看向對面的梵神音,不緊不慢道:“至于梵兄,若是梵兄輸了,我想要梵兄的梵音十八式,梵兄答應麽?”

倏然,整個偌大的場地死寂了下來。

梵神音聞言,瞳孔不覺收縮,原本志在必得的臉色有些發沉。

衆魔修也都在這時饒有興致地擡頭看向梵神音,覺得這事愈發有趣了。

梵音十八式,那是魔尊為梵天神王這個徒弟量身定制,創出的天級魔功。

梵神音作為下一位世襲神王,自然是學全了。

但那可是他老子的絕學,他舍得拿出來做賭注麽?

不過江楚容這個提法倒也不過分,畢竟,聞淩可是天魔。

天級魔功在魔族也有幾部,但天魔這數千年來卻只出了聞淩這麽一個啊。

就看梵神音如何抉擇了。

比較起來,天級魔功倒是顯得平平無奇了。

作者有話說:

江楚容:就知道讓我當打手

聞淩:騙來的功法有你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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