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皇子妃?”梵天神王的嗓音從對面寶辇內靜靜傳來, “七殿下此事可與尊上商議過了?為何我從未聽過。”

楚天絕聽到梵天神王此言,從容不迫地微微一笑:“叔叔有所不知。我母後去世前對父尊曾對母後承諾過,我的婚姻大事只要兄長同意便好, 父尊不會幹涉太多。昨日我兄長已同意此事,待我改日告知父尊即可。”

“怎麽?梵天叔叔有意見?”

短暫的沉默。

“原來如此, 此事我并不知曉。七殿下既然如此說了, 必然是真的。恕小王不該多問。”梵天神王十分平和謙虛地就說出了退讓的話。

楚天絕勾勾唇角,眸光直直地看了過去:“那梵天叔叔,還要我們下拜讓路麽?”

對面寶辇內沉寂了三息。

梵天神王異常從容地再次開口道:“梵盛,指揮隊伍退開,讓七殿下先過去。”

梵盛聞言, 不由得咬了咬牙, 看了一眼對面高坐坐辇中的楚天絕和江楚容二人,眸中射出一點不甘之光。

但他也看得清情勢, 終究還是扭頭, 垂下眼指揮着長長的隊伍掉頭朝一旁讓開。

不多時, 一條通往那白玉擂臺的大路便被讓了出來。

聞淩扛着坐攆,目不斜視地邁步上前, 載着江楚容和楚天絕二人一步一步朝擂臺走去。

梵天神王那一隊魔修只能守在一旁, 恭敬垂眼而立, 就連梵天神王寶象坐辇下的寶象也在這時垂下了頭。

江楚容在坐辇裏見到這一幕,簡直爽得不得了, 不由得就湊過來對楚天絕低聲笑道:“七殿下方才真是太威風了!這次多謝七殿下出手相助, 若七殿下日後有何需要,在下一定赴湯蹈火, 萬死不辭!”

楚天絕看着江楚容眉開眼笑的樣子, 哼了一聲, 回過頭,淡淡道:“你今日這公平對決若是不勝,談何萬死?今日就死了。”

江楚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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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楚天絕的嘴也是挺毒的,看上去好像還在記仇。

江楚容只好暫時收回搞好關系的心思,默默坐回原位,開始閉目細細思考一會的對敵之法。

江楚容突然安靜乖覺了下來,楚天絕還有點不适應,忍不住又看了江楚容一眼。

不過在看到江楚容神色認真地閉目入定後,楚天絕劍眉一挑,倒也不再打擾他,而是擡手彈指——

珠簾悄無聲息地落下,禁制也随之落下,徹底擋住了坐辇裏的風景。

在外人看來,方才就是江楚容笑着湊過去同楚天絕說話,楚天絕傲嬌地哼了一聲,江楚容無奈,只好回過眼又正色打坐。楚天絕傲嬌完了再去看江楚容,又體貼地替江楚容落下禁制。

這相處,看上去感情着實不錯。

确實是熱戀小情侶的樣子啊!

遠處寶辇內,梵天神王和梵神音自然也把這一切盡收眼底。

梵神音此刻神色沉了沉,忍不住皺眉道:“七殿下居然提前拉攏了秦樓月,事情不好辦了。父王,我們還要照原計劃行事麽?”

梵天神王此刻儒雅的面容再無一絲慈悲柔和之色,冷冷就道:“若不殺他,等楚天絕同秦都牽上線,我們父子二人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梵神音心頭一凜,立刻道:“父王放心,音兒一定竭盡全力擊殺秦樓月!”

梵天神王閉目,輕輕“嗯”了一聲。

梵神音見狀,知道梵天神王此刻心情不佳,便謹慎地不再開口。

坐回原位,梵神音俊雅的面容露出一絲沉冷之意——這一戰,他不但要勝,還要勝得漂亮且殘忍!

讓所有人都知道,梵神音此人是個不可招惹的天才!

·

此刻,擂臺四周的座位上已經坐滿了魔修。

聞淩扛着坐辇來到擂臺前,俯身将坐辇放在了擂臺最前方的位置,楚天絕便和江楚容依次從坐辇內走了出來。

楚天絕早已為了這場公平對決預定了位置,這會他走上去坐下,便對江楚容道:“好好表現。”

江楚容失笑:“殿下放心。”

說完這話,江楚容又默默扭頭,看向不遠處已經化為尋常大小的聞淩,也沖聞淩微微笑了一笑。

同心生死契動。

聞淩遙遙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

江楚容識海中響起了聞淩難得一次稱得上溫柔的話,雖然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

他道:“若情勢不妙,及時脫戰,不要拼命。”

江楚容聽到聞淩這句話,沉默一瞬,不由得勾唇一笑。

這會他眸光明亮地望着對面聞淩的眼睛,就在心裏說:“放心,梵神音這小白蓮今日必死!”

聞淩眉頭皺了皺,對于江楚容這突如其來的嚣張有些不自在,他正想再叮囑江楚容兩句,江楚容卻已經轉過身,仰頭縱身一躍而起——

一道深藍色魔氣滾滾沖上那白玉擂臺。

最終在擂臺中央化出江楚容的身形。

圍觀魔衆嘩然!

江楚容在衆目睽睽之下一拂火紅衣袍下擺,就這麽在擂臺最中央的位置盤膝開始打坐。

後方行至的梵天神王寶辇內的梵神音看到這一幕:……

他眸光暗了暗。

正常比試兩人都是各據一方,将擂臺一分為二劃分為自身領域。

可偏偏“秦樓月”不走尋常路,一上臺就占據了擂臺的中宮主位,到時不論他從哪一方上去,都要顯得他氣勢低“秦樓月”一籌。

真是太嚣張了!

以為有楚天絕撐腰就可以如此放肆麽?

梵神音向來柔和平靜的眸中終于浮出一絲殺意。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他一點情面都不留了!

想着,梵神音豁然起身,朝一旁的梵天神王行了一禮便沉聲道:“父王,兒臣去了!”

梵天神王看出梵神音的鬥志,微微颔首:“去吧。”

梵神音提步,邁出寶辇。

瞬間,他身上氣勢比之從前暴漲數十倍!

一襲白衣飄飄蕩蕩,渾身金光氤氲,俊美容顏上竟生出幾分寶相莊嚴的氣質,足下生出金蓮,一步步,淩空邁向擂臺——

·

梵神音踏上擂臺時,胸前挂着的純金佛珠“嗡嗡”湧出金色梵文,一圈圈圍繞他身周,化為華光萬千的梵文金帶,随着白衣漂浮翻飛。

同時似乎還伴随着十分輕微但莊嚴肅穆的梵音詠唱。

他足下金蓮綻放又凋落,片片蓮瓣随風而降,又散為點點靈光,從空中飄落。

那蓮瓣飄到擂臺下,便輕輕消弭不見。

那場景,玄妙神性至極。

有魔修好奇伸手去接那未消失的蓮瓣,那蓮瓣只是觸碰到肌膚便會化為一點金色印記,頓時讓人頭腦通明,智慧陡增。

一時間,不少魔修都簇擁着去搶梵神音落下的蓮瓣!同時紛紛感慨梵神音的梵音十八式實在不愧天級功法,又感慨梵音公子人俊心善雲雲。

瞬間,情勢調轉。

在梵神音如此宏大出場氣勢的碾壓下,只是安靜坐在擂臺中央的江楚容此刻就顯得過分安靜且渺小了。

所有魔修的目光都落在了梵神音身上!

即便梵神音此刻只踏上了擂臺邊緣,但氣勢上卻已經充分碾壓了江楚容!

梵神音登上擂臺後,也不做聲,只是維持着目前的姿态,安靜停在擂臺邊緣。

似乎在等待江楚容開口。

江楚容連眼睛都沒睜開,繼續打坐。

此刻已是正午時,日光自江楚容頭頂照下,照得他昳麗白皙的面容愈發通透明淨,羽睫輕垂,自眼睑下投出淡淡陰影。

微抿的薄唇呈現出一種自然的水紅色。

眉心那一點鮮豔似血的珊瑚珠絲毫未動,仿佛也随着江楚容一齊入定了。

安靜,過分的安靜。

朗然日光當頭照着,擂臺邊緣,梵神音的神色從容自若漸漸變至面無表情。

又不知過了許久,不遠處梵天神王神王的寶辇內低低傳出一聲。

“午時将過,不要誤了時辰。”

梵天神王這嗓音不高不低,異常溫和平靜,但卻在此刻十分清晰地傳入了在座所有衆魔修耳中,甚至隐約嗡嗡作響。

衆魔修凜然。

擂臺中央的江楚容也終于在此刻顫了顫長睫,睜開眼。

旋即,他眸光銳利,遙遙朝臺下梵天神王的寶辇看去。

片刻後,他薄唇微勾,笑眯眯地輕聲道:“神王,您若真這麽愛重梵兄,不如替他打了這場公平對決,如何?”

江楚容此話一出,衆魔修嘩然,一時間不由得議論紛紛。

不少魔修也是覺得梵天神王剛才那般出口有點小家子氣了,顯得太護着梵神音——還是說梵天神王本就沒自信梵神音贏?

衆多議論聲自然也傳入了梵天神王耳中,倒是梵天神王十分耐得住性子,淡淡道:“本王只是提醒你們盡早開始,一場小小的公平對決而已,不必如此故意拖延吧?”

一句話,把鍋又狠狠扣回了江楚容頭上。

江楚容聞言,微微一笑,從容道:“神王說得有理。不巧我方才不小心睡着了,倒也不是故意拖延。也多謝神王出聲叫醒我了,不然耽誤了對決确實不好。”

內涵梵天神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梵天神王這次卻不再接話了。

江楚容沒能得到想要的回應,倒也不失望。

此刻他舒展四肢,長身而起,便扭頭對向對面擂臺邊緣已站了許久的梵神音,朗聲道:“梵兄!你我先前已定下魔聖盟約,此次公平對決,生死有命,勝負在人。若你贏了,你帶走我的魔仆;若我贏了,梵兄需得将梵音十八式拱手奉上。”

“若梵兄無異議,我們就開始吧。”

江楚容開口時故意動用了威壓,一時間他嗓音震蕩,傳遍了整個擂臺場地。

所有魔修都聽到了他跟梵神音的對賭內容,又是一陣議論。

此刻,梵神音俊美臉上的神情已經從面無表情變成了面沉如水。

靜默三息後,梵神音擡步緩緩向前邁出一步,金蓮破碎,威壓轟然!

他渾身氣息暴漲,白衣瘋狂翻舞,眸光冰冷地看向擂臺中的江楚容道:“無異議。來戰。”

江楚容身上氣勢也在此刻悄然攀升,他一邊微笑着卸去梵神音朝他落下的威壓,一邊輕輕抽出腰間赤色長劍。

赤色長劍在日光下反射出一點猩紅的光芒。

江楚容挽了個劍花,沖面色沉冷的梵神音徐徐一笑,笑意卻不及眼底,輕飄飄道:“好啊,來戰——”

“戰”字剛從江楚容舌尖吐出,梵神音便化為一道金褐色魔氣飛身而上,攜裹着極為龐大的威壓,直沖江楚容落腳地!

江楚容也在同時化為一道深藍色魔氣飛身沖天而起,避開了梵神音第一記沖擊!

梵神音于滾滾魔氣中仰頭,眸光攝人地望向天空中輕巧的那襲修長火紅色身影,威壓暴漲,胸前金色佛珠“嗡嗡”作響,無數梵文從佛珠中瘋狂湧出,化為數十道金色鎖鏈,從四面八方朝空中的江楚容圍剿而去!

那态勢,竟是想要形成一個梵文囚籠,将江楚容封死在裏面!

江楚容見狀,眸光微暗,神色不變,掌中長劍揮舞,無數血色劍光流水一般洩出,所有攻擊到他面前的梵文都被他的血色劍光盡數攪碎,發出“乒乒乓乓”金屬碎裂的锵然響聲。

梵神音面無表情,佛珠中金色梵文仍是在不停飄出朝江楚容攻擊,而他這時自己又出手了,他擡掌,掌心浮出巨大的金色一字真言,狠狠便朝正在抵擋梵文鎖鏈的江楚容眉心按去——

江楚容眼角餘光瞥見梵神音這一手,唇角浮出一抹淡笑,忽然道:“不跟你玩了!”

梵神音眉頭微蹙。

就在他短暫失神的這一瞬間,江楚容眸光雪亮,不再抵禦那些梵文攻擊,擡手并指眉心掐訣,掌中赤色長劍于這一刻剎那聚攏了極為龐大渾厚的魔氣,遙遙對準梵神音那只伸出的手掌全力斬下!

劍光血亮,宛如最鮮豔的殘4霞,轟然一記狠狠砸出!

梵神音心頭一凜,攻向江楚容的那只手掌心立刻便湧出金光,形成一片保護罩裹住手掌,同時匆忙縮回!

可他還是稍微晚了一絲,江楚容的劍光太銳利了,頃刻便破去了他防禦的金光。

等他收回手掌的時候,掌心已經血流如注,被割出一道深深的傷口!

江楚容一招得手便不再乘勝追擊,急急飛退,不多時,兩人于空中遙遙對立。

梵神音看着對面微笑的江楚容,神色陰沉地收回染血的手掌藏入袖中,默默攥了拳。

掌心的刺痛在提醒他,他确實小看江楚容了,原本以為拿出七分實力足以拿下江楚容,現下看來,錯了。

不過,江楚容也受傷了。

江楚容在攻擊梵神音的那一瞬,撤去了身上所有防禦,全力斬出那一劍,所以也有不少梵文攻擊傷到了他。

這些梵文十分可怕,沾到一點便滾燙刺痛無比,碰到肌膚更是像活物蠕蟲一般直接往裏鑽。

江楚容此刻面色淡淡,微笑着用劍尖挽下一枚快要鑽進他手腕的梵文,用魔火燒了,甩落在地。

同時将劍尖上凝聚着一滴金紅色鮮血悄悄收入掌中。

表面上江楚容雲淡風輕,心裏卻忍不住直罵娘:梵神音這小狗東西,招式看上去光明正大,實際上陰損得很。跟梵天神王那老陰比在惡心上簡直平分秋色,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而這時,對面的梵神音開口了,他負手,神色淡淡,卻帶了一種說不出的倨傲。

他道:“先前是我輕敵了,低估了秦兄的實力。現下我要拿出的七成實力了,秦兄小心。”

江楚容嘻嘻一笑:“好巧,我也發現梵兄比我想象中要強一絲絲,正打算再拿出我的六成實力呢~”

梵神音眸中寒光射出,二話不說,再度出手!

這次,他沒有再用任何魔魂兵,而是直接化成了魔氣,卷裹着無數金色梵文,鋪天蓋地朝江楚容籠罩而去!

江楚容見狀,暗罵一聲“作弊”,絲毫不停,也化為一縷深藍色魔氣,遁跡無蹤。

這下,整個擂臺都被梵神音的魔氣籠罩,那魔氣還在咕嘟咕嘟不停外洩,甚至外溢到擂臺邊緣。

魔氣中,無數梵文翻轉四處攻擊着,形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金色大網,大約是想用這樣的方式讓江楚容無法出手,直接一點點磨死江楚容。

同時還伴随着不停的梵音吟唱,宛如魔音灌腦,攻擊不止。

外圍看熱鬧的魔修們見到這一幕不由得啧啧稱奇,紛紛覺得江楚容必敗無疑了。

就算江楚容再會躲藏,在如此天羅地網下也無法徹底消弭行跡,而一旦被梵神音抓到,江楚容立刻就會被這無數梵文絞死。而即便江楚容能躲,那梵音吟唱聽久了也會五髒六腑被震傷,遲早會現身。

可他們沒想到,随着時間流逝,擂臺上的金褐色魔氣在一點點減弱,江楚容卻似乎毫無出現的跡象。

魔修們見狀,忍不住探頭探腦,紛紛想看看江楚容到底躲在哪了?

這時,一直端坐在擂臺附近最靠前位置的楚天絕見到這一幕不由得也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表情。

接着,他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聞淩。

聞淩仍是神色淡淡,身形筆挺,只是雙眸一直落在場中,并未離開過。

楚天絕見狀,心裏有數了,笑了一笑,回過眼,繼續再看。

擂臺上金褐色的魔氣還在一點點減少,原本能籠罩全部擂臺的金褐色魔氣此刻已經縮小到了三分之二的範圍。

其實這是梵神音将修為壓制在修羅境初期的弊端,若他此刻還是天侯境修為,這魔氣籠罩的時間就遠可以持續更長。

梵神音本以為用這一招可以速戰速決,但沒想到江楚容在剛才那一瞬間居然徹底失去了身形,他化身萬千魔氣,在場中地毯式搜索了許多遍,都沒辦法找到江楚容的一根頭發絲。

而随着他修為的逐漸消耗,他心情也開始急躁了起來。

若再找不到江楚容,之後的對決變數便更多了。

終于,梵神音按捺不住了,他低喝一聲,渾身爆發出極為熾烈的殺意!

瞬間,無數金色梵文旋渦一般瘋狂旋轉起來,滔天金光頓時籠罩住了整個擂臺!

下一秒,梵神音引爆了所有梵文!

轟然巨響!

從擂臺最中央開始,那無數堅固無比,打上了數層禁制的白玉地磚都紛紛被連環掀起,被這爆炸炸得粉碎!

爆炸一層層掀開,每一層的威力都逐漸擴大!

可這時,江楚容還沒出現。

見到這一幕,就在所有圍觀魔修都紛紛開始懷疑江楚容是不是趁這個機會逃下了擂臺之時,忽然,一枚金色梵文“嗖”得一下從金褐色魔氣爆炸中飛出,光影變幻間化為了深藍色的魔氣,急急避開了最後一層爆炸!

又變成了江楚容的模樣。

所有魔修:???

梵神音同樣于擂臺中瞳孔收縮,瞪大了眸子,難以置信地看着那空中騰挪躲避着爆炸的朱紅色靈動身姿。

就連自己也被爆炸餘波震傷都沒顧及到。

這一幕,太打擊他的心神了!

這一招對敵之術梵神音用過很多次,同境界無人能敵。

因為無人能同時抵擋得了他變态的梵音攻擊和梵文搜索。

可江楚容居然輕松避過了,關鍵是江楚容居然還是變成了他的梵文模樣!他居然都沒分辨出來!

該死的,這就是魇魔的神通麽?

偏偏就在這一刻,江楚容輕松地避過了他最後一道爆炸餘波,淩空于高處回頭,拭去被震蕩餘波震出的唇邊血跡,還沖他微微一笑。

“梵兄的七成實力果然厲害,秦某佩服。”

江楚容這笑容太過刺眼,話音也太過刺耳。

梵神音仰頭看着空中那襲飄揚紅衣,腦中嗡的一聲,雙眸瞬間變得血紅,渾身氣息瘋狂起伏不止,背後墨發亂舞,形貌宛如修羅惡鬼。

他再也維持不住那端莊優雅的公子姿态了。

見到梵神音此刻情狀,江楚容唇邊笑意也悄然淡了一絲,凝神化出掌中長劍,不動聲色握緊。

“秦兄,你是個不錯的對手。”梵神音渾身浸在一片殺氣中,眸色森然地凝視着空中那襲紅衣,身周魔氣湧動,微笑道:“可惜,我要用全力了。”

“你,好好準備受死吧。”

話音落定,梵神音身上忽然綻放出無盡金光,仿佛神光籠罩,浩浩蕩蕩爆發出來!

與此同時,他背後浮現出了一座呈現出華麗至極的白玉琵琶形狀的洞淵。

江楚容微微蹙眉,眸中顯出一絲端詳之色。

擂臺四周魔修們見狀卻都紛紛震驚道:“梵神音祭出洞淵了!他是真的打算盡全力對付秦樓月了!”

不錯,洞淵是所有魔修的性命之寶,若非情勢逼人,不會輕易放出,否則被外人看去,很容易找出破綻,針對破解。而洞淵于魔修性命相連,一旦打碎,魔修此身修為盡毀,等于一個廢魔了。

所以先前梵昆和聞淩對戰,即便被打成那樣,也沒祭出洞淵,就是有此忌諱。

現下梵神音被江楚容逼得祭出洞淵,可見他是确實沒有後手了。

但一旦祭出洞淵,此魔實力便将至少提升倍餘!

因為修為高的魔修洞淵可以發揮魔魂兵同樣的作用,而且如臂使指,比魔魂兵更為好用。

所以很多魔修會在修成洞淵的時候刻意把自己的洞淵修成魔魂兵的模樣,以增加戰力。

現在看來,梵神音是以這白玉琵琶為本命武器了。

只不過白玉琵琶好像向來攻擊性不強,雖然對于梵神音來說,白玉琵琶可以輔助他更好發出梵音,可多少有些雞肋了。

衆魔正在對梵神音這座洞淵讨論紛紛,梵神音忽然露出略顯血腥的一絲淡笑,沖着空中似有沉思的江楚容道:“秦兄看我這洞淵如何?”

江楚容心頭一動,回過神來,笑笑:“不錯。”

梵神音笑意詭異了一絲:“是麽?”

江楚容看着梵神音的表情,嗅到一絲不詳的氣息,面色不變,渾身戒備卻更強。

梵神音先前幾次出手都有刻意搶占先機,但這次,卻沒有。

也就是說,他這次有必勝把握在祭出洞淵後殺掉自己。

那麽這座看似平平無奇的白玉琵琶洞淵,一定有古怪。

江楚容正在思索之際,梵神音動了,他閉眼,掌心做拈花狀,身周金褐色魔氣也随着他的動作開始浮動。

漸漸的,那些金褐色魔氣竟然在梵神音背後形成了一尊巨大威嚴的神王像。

神王手持白玉琵琶,寶相莊嚴,周身金褐色魔氣飄帶飛舞,宛如神祗降世!此刻,那神王像手持琵琶護衛在梵神音的身後,襯得梵神音白衣飄舞,身姿缥缈,優雅若神。

就愈發顯出對面空中江楚容的身形單薄渺小了。

擂臺下魔修們見到這一幕,嘩然震撼,驚嘆不已:“是東方持國天王寶相!梵神音是個天才,竟然把寶相和洞淵融為一體了!”

更有人喃喃道:“秦樓月必輸無疑!雖說梵神音可能是天侯境才領悟的東方持國天王寶相,但這寶相一旦領悟,任何境界便能用出。更別說梵神音竟然把寶相和洞淵融為一體了,真是當世無敵天才……簡直同境界無敵!”

楚天絕聽着衆魔修的感慨聲,眸色沉了沉,臉上浮出一絲不屑之色——當世無敵天才?這些沒見過世面的也真敢吹?

不過同時,他看着江楚容的神色也多了一點擔憂。

雖然他不覺得梵神音這寶相和洞淵融合之法是當世無敵,但……對上江楚容這個修羅境,确實是降維打擊了。

也不知江楚容是否能順利逃脫。

若是逃不了,他說不得還是得冒險出手阻止了……

但想着,楚天絕又看了一旁的聞淩一眼,但見聞淩面無表情,卻還算淡然。

他忖度片刻,暫且按捺下來,繼續觀戰。

而臺上的江楚容并不知道寶相是個什麽玩意,只是聽着衆魔修議論,此刻也不由得微微皺了眉。

還能把天侯境的領悟放到修羅境用?這也是作弊啊!

同時也生出一點危機感來——本來他是不打算讓聞淩共享氣血便打贏這場對決,讓聞淩也驚訝一下,但現在看來,可能還是得借借了……

與此同時,梵神音似乎是顯擺夠了,不再等待,徑直向前輕輕踏出一步,那尊神王便抱着白玉琵琶,向前踏出一步——

威壓轟然而至!比先前江楚容感受到的威壓都要多出數倍!

江楚容覺察到危險,急急飛退!

梵神音見狀,唇邊勾出一點微妙笑意,擡手,做撥弦狀。

于是他背後的神王像也做撥弦狀,白玉琵琶開始彈奏!無數梵音湧出,數倍于從前大小的梵文也自那白玉琵琶琴弦下浮現,朝對面的江楚容掃射而去!

東方持國天王是已經封神的佛,本命法器便是琵琶,祂的寶相也有至高威嚴。

同樣彈奏白玉琵琶,梵神音領悟平平,可圈可點,但換做東方持國天王的寶相來彈,瞬間威力便提升了數十倍有餘!

先前江楚容聽了只覺得有些頭暈的梵音此刻每一個音符都仿佛化為實體,穿透他的身體屏障,擊在他的五髒六腑上。

讓他胸中氣血湧動,幾乎要吐血。

同時,那變大了數倍的梵文威力也大了不知幾何,他只能狼狽地在空中不停用魇魔幻化之法竄來竄去,躲避那梵文追擊。

根本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比起先前的從容判若兩人。

可即便用盡全力只去躲閃,江楚容身上的紅衣也很快就被梵文削得破破爛爛,頭上的珊瑚裝飾也被削去半截,身上也逐漸開始有傷痕累積……

梵神音見狀,眸中再次溢出一絲嗜血笑意,卻并不乘勝追擊一舉擊殺江楚容,而是操縱着東方持國天王寶相繼續不疾不徐地掃動琵琶琴弦,追擊江楚容。

看着江楚容身上的傷一點點變重,他眸中興味便更重,宛如貓玩弄早已抓在掌心中的老鼠般。

周遭圍觀魔修見到這一幕,雖然心中驚嘆梵神音的天賦卓絕,但神色卻都逐漸變得凝重,無一人再為梵神音叫好。

因為在場不少魔修之後收徒大會的比試中也會遇到梵神音,他們的對手強橫至此,又殘忍至此,他們的未來會不會跟“秦樓月”一樣?

這時,江楚容忽然吐血,同時,絞殺的梵文随行而至,在他匆忙狼狽的閃躲下也還是“唰”得一下狠狠在他白皙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長的血痕!

鮮血滴落在粉碎的白玉地磚上,分外刺眼。

江楚容是被梵音震傷了髒腑,有些無力再閃躲了。

楚天絕見狀,再也沒忍住,豁然站起——

幾乎同時,遠處梵天神王的寶辇裏也射過來一道威嚴目光,籠罩在了楚天絕身上。

楚天絕被一覽無餘,渾身微僵。

就在這時,一旁的聞淩劍眉緊蹙,朝前邁了一步,他緊緊凝視着場中江楚容,同心生死契運轉。

“你還在等什麽?這樣都還不祭出洞淵?他這樣,你是沒辦法近身用出那一招的,不要再等了!”

短暫的靜默後,江楚容帶着沉重喘息和急躁的嗓音傳來:“我不會用洞淵打架啊!這樣祭出來,等着他把我洞淵打爛麽?”

聞淩:………………

半晌,聞淩沉着臉傳音道:“用洞淵和用魔魂兵的方式一樣,我以為你會。”

“嗯?啊?好吧……”

下一秒,場中江楚容身後“锃”得一聲,浮現出一座巍峨蒼茫山巒模樣的洞淵。

那洞淵迎風見長,竟是變得同梵神音身後東方持國天王寶相差不多大小!

江楚容氣勢也伴随着這座洞淵出現,節節攀升!漸漸能抵擋東方持國天王寶相彈奏琵琶發出的梵音和梵文了!

可現場圍觀衆魔見到江楚容這座洞淵,卻不由得都嗤笑了出來,那笑聲裏多少還帶着幾分同情。

衆所周知,現下實力至上的魔族中,洞淵中最極品的形态是魔神像這類,比如當今魔尊的洞淵,據說便是獅駝魔神的形貌;次一等的形态是以魔魂兵為主;再次一等的便是梵神音這類用特殊寶器作為輔助手段用的;最次的便是凝出什麽山、樹,雲這類形态的洞淵。

有山、樹,雲這類形态洞淵的,一般也都是不入流的下等魔修,他們無人指點,自己修行,自然觀想不出什麽好的洞淵,後續進步一路也遠不如那些開頭就被家族指點培養凝出極品洞淵的上等魔。

“私生子果然還是私生子啊,連洞淵都是山,他若是不祭出洞淵及時認輸興許還能逃過一劫。這下,就等着梵神音打爛他的洞淵吧。”

“蠢到這種地步,我竟是有點同情他。”

“不過我觀那山巒氣勢非凡,可能也沒那麽差?說起來秦都神王好歹也是個神王,就算不讓兒子修個魔魂兵形态的洞淵,至少輔助類寶器也該教吧。”

“怕不是半魔資質太差?即便是魇魔也頂不住啊。”

衆魔修嘲笑紛紛,無人在意場中江楚容在祭出那座山巒洞淵之後情勢已經在逐漸好轉起來,不再被壓着打。

他們都覺得,這翻盤不過是江楚容實力祭出洞淵後實力暫時提升的回光返照。

包括楚天絕也這麽以為。

唯獨聞淩靜靜觀察着場中情形,神色稍霁。

下一秒,“噼啪”一聲銳響,江楚容側身,狠狠用自己的山巒洞淵出擊,撞飛了一枚梵文!

那梵文反彈回去,竟然一下将東方持國天王寶相手中的白玉琵琶身上狠狠化出一道深痕來!

梵神音原本從容倨傲的臉色倏然變了。

所有魔修:???

所有魔修:!!!

怎麽可能?!

一旁的楚天絕也:什麽情況?

就在這時,不遠處梵天神王的寶辇內,一道目光悄然投出,于場中上方淩空掃過。

當這目光近距離端詳到江楚容那座山巒形貌的洞淵時,目光忽然狠狠一震!

竟然連帶着寶辇內氣息也淺淺浮動了一絲——

就這麽一絲氣機洩出,楚天絕立刻警覺,他不由得也懷疑地扭頭看去。

但下一秒,梵天神王的寶辇就徹底恢複了平靜,上面的簾幕垂落,紋絲不動。

楚天絕狐疑蹙眉——梵天神王到底是發現了什麽?竟然都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神動蕩?

還是說,這又是另一種心理戰?

楚天絕正在揣測,渾然不知那寶辇內梵天神王向來端莊威壓的面容此刻有多扭曲震撼。

他喃喃:“怎麽會是那樣的洞淵?怎麽會是那座山?他到底是什麽身份……”

“秦都下的好大一盤棋啊,我小瞧了他……什麽船妓,什麽人魔混血,都是僞裝!”

“不好,音兒有危險了!”

下一瞬,他神情由震驚回歸陰冷,閉上眼,悄然運轉父子血契。

“音兒,不必再拖延時間了,用毒吧。”

作者有話說:

江楚容:雖然你牛逼,但我更牛逼~

聞淩面無表情:讓你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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