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爽約

運動會比預期結束的早，周宜走進房間時，牆上的鐘表剛剛走到一點的位置。

李準顯然還沒來，于是給了周宜大膽打量房子的機會。

大兩室的格局，不過客房被改造成了書房的模樣。房間裏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卧室裏甚至還準備了幾套女式服裝，周宜細看了下，是她穿的號碼。

這種包養式的安排讓周宜覺得不舒服，她更傾向于二人各為所需的索求，各按所需的給予。

但既然已經來了，周宜也不再矯情地糾結對方是在施舍還是體貼，在相處時彼此快樂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拿起衣櫃中的一件睡衣，撤掉吊牌，打算洗去在操場折騰一上午的塵土氣。

洗完澡，在廚房裏找了包方便面随便應付了一下午餐——對自己，她一項夠應付。

正是一天中最困倦的時候，周宜不堪襲來的困意，抱了個小毯子躺在沙發上小憩，不料一覺黑甜，睡了個昏天暗地。

或許是學生放假讓她繃着的神經一下得到了放松，或許是最近備戰月考讓她過于疲憊，周宜這一覺就睡到了室內昏黃，明豔的落日餘晖打在窗外的湖面上，映襯出室內的昏暗。

周宜緩了近一分鐘才意識到自己在什麽地方。

屋內安靜如初，搖晃的日色讓她有置身夢境的幻覺。

一室靜谧，是她某一階段求而不得的奢望，也是她另一時期擺脫不掉的噩夢。

她突然有不好的預感，而這種不幸的第六感往往真實得可怕。

突然就沒了碰手機的欲望。

周宜把壓在胳膊下的手機扔進茶幾抽屜裏，随手拉開窗紗，就這樣靜靜審視着樓下一切。

有陪着孩子玩滑板車的大人，一面喊着小心小心，一面又驕傲地對旁邊人炫耀着孩子多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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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撒歡的狗子，在主人放長的牽引繩中自由翻滾一臉憨笑。

有聚在一起談天說地的老人，不知是哪家長短激發了他們無限的交流熱情。

沒有一種場景是可以容納一個人的，一個人只能在這愈冷的暮色中輕輕藏匿在身後空洞的房間裏蔓延出的濃稠黑暗裏。

他們骨子裏是一樣的冷，才能在萬家燈火漸漸點亮的時候被驅趕在角落相互慰藉。

孤獨不可怕，漸漸習慣了孤獨卻又被拉出黑暗才可怕。

周宜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于李準而言是慰藉身體的藥，而李準對自己，恐怕只是填補空虛的燈。

周宜為自己認認真真做了一頓晚飯，來安撫兩天來被忽略的脾胃。

晚飯上桌時，手機在茶幾裏開始震動。她知道不是李準，如果電話可以打過來，多半人也不遠了。

一直這麽锲而不舍地打電話的，除了喝醉的李準，接不到孩子的家長，只有兩個人。而那兩個，她這會兒，誰也不想理。

任憑手機震得可以篩平茶幾的上的細塵，周宜吃得慢條斯理。她現在一身铠甲，一無所有，所以還怕什麽呢。

收拾好廚房，清理完垃圾，周宜終于拿起那被故意忽視的手機。

聽說捷克很美，她打算去轉轉。

給自己訂了機票，聯系學生定了酒店，然後才給通訊錄上那串紅色的號碼回撥了過去。

“媽……不回了……想出去轉轉……好……沒事，我給你轉過去。”

電話很短，周宜打開手機，轉出了一千塊錢，然後換回自己的衣服，清理完房間裏來過人的痕跡，咔嚓一聲，關上了門。

走到小區門口，回看這依然煙火氣十足的小院，低頭把只有“抱歉”倆字的信息點了删除。

周宜的生活沒有抱歉，本來就是生活的調劑，怎麽能成為生活本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