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蔣少琮的秘密
蔣少琮一人在老家空蕩蕩的房子裏,過年。
相對于周圍鞭炮聲聲,煙花四炸的的氛圍來說,一個人在安靜的房子裏做飯、看電視、玩手機确實略顯冷清,但是這讓他很享受。
他現在住在哥嫂曾經的婚房裏,床是周宜睡過的,床單被罩和被子也是周宜購置的,此時他就躺在溫暖的被窩中,一下下深嗅着被子深處,那似有若無的,屬于周宜的氣息。
在他眼神迷醉,沉浸在難以自拔的自我幻想中時,大門突然傳來“啪嗒”的一聲輕響,把他從昏昏沉沉的意識中拽了回來。
朱秋紅絮絮叨叨的聲音,随着開門聲傳了進來。“天天在家啥事都沒有,都不知道收拾收拾。”
朱秋紅大眼一掃客廳,開口就是抱怨。
蔣少琮在她媽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地傳過來時,猛然驚醒,快速整理好衣服,掀開被子,走到門口平複了一下,正準備拉開門時,不想門被周秋紅一把推開。
“大白天的睡什麽覺?”朱秋紅看看掀開的被子,又看看臉色略有緊張的兒子,問道。
“沒……沒睡,就在被窩裏躺着看手機來着。”蔣少琮解釋道。
朱秋紅沒做它想,又開始絮叨,“都這個點了你飯都沒做,天天在家都幹什麽?”
“我吃過了,”蔣少琮說,“我早上十點多吃的,現在還不餓。”蔣少琮邊說邊往廚房走,“要不我給你們做點飯吧,是不是還沒吃呢?”
蔣少琮擡頭看看挂鐘,十二點半,确實是吃飯的時間。
“诶,對了,你們怎麽突然回來了?”蔣少琮從冰箱裏拿出菜和肉,問道,“不是說要在綠城伺候月子,不回來過年了嗎?”
蔣少琮不說還好,一說頓時讓朱秋紅火冒三丈,看看正在往家裏提東西的蔣東來,氣不打一處來地說道:“還不是那個事兒精田菲菲,生個孩子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成天吆五喝六,壓根不把我和你爸放在眼裏。”
“還有她那個爹,仗着自己有幾個臭錢,成天趾高氣揚,跟他閨女是一路貨色。”朱秋紅坐在沙發上,一腳把鞋子甩了老遠。
蔣少琮放下手裏的芹菜,彎腰把朱秋紅的鞋子撿起來,放到了鞋櫃裏。然後洗洗手,繼續擇菜。
“剛開始覺得她田菲菲會來事,想不到是個不好管的,現在想想,還是周宜好,周宜多聽話啊。”朱秋紅別了半天的勁兒,想了半天,雖然有點打臉,還是說出了心裏的感受。
“那周宜在咱家的時候,你不老是對着她說,某某家結婚時,娘家陪嫁了一輛二十萬的車;某某結婚時娘家帶了套房子,我大嫂這不是都給你帶了,你還有啥不滿意的?”蔣少琮蹲在垃圾桶前擇菜葉,開口道。
“那周宜娘家确實拿不出手,還不讓說了?哪有結婚兩個哥哥總共出三千塊錢,四個孩子押車讓回禮六千的,他們家都是什麽人,想着借姑娘嫁人發財,吃相實在是難看!”朱秋紅吐槽道。
蔣少琮把芹菜歸籠好,又開始摘蒜苗。“脾氣好的你嫌棄人家娘家不行,娘家可以的你又受不了人家的脾氣,你說你是不是不好伺候。”
朱秋紅被自己的兒子噎得一滞,“咋了,你有意見?”
蔣少琮依然低着頭擇菜,“我能有什麽意見,就是覺得你這麽大歲數了還沒活明白。有錢有權的通常脾氣都不好,因為人家用不着忍氣吞聲;家境一般的通常脾氣好,這樣才能換來對方的理解。你啥都想要,本身就不現實,這是第一。”
“你還有第二?”朱秋紅很少見二兒子侃侃而談,這家夥通常三腳踹不出個屁。突然這麽能說會道,朱秋紅也來了勁。
“嗯,第二,相對于我大嫂來說,你,我爸,我大哥都是那種家境一般的存在,憑什麽你們還在人家面前那麽大脾氣?人家欠你們的?”蔣少琮說話不快不慢,倒是顯得擲地有聲。
朱秋紅聞言愣了幾秒,然後低下頭四下尋找,實在沒找到趁手的東西,拿起兩根擇好的芹菜,對着蔣少琮就開始抽。
“能的你,都敢教訓你老娘了,上兩天學不是你了是不是?”朱秋紅一邊抽一邊罵,突然就覺得這個兒子翅膀硬了。
蔣少琮蹲在地上一邊挪着腳步躲開親媽的“暴怒攻擊”,一邊繼續喋喋不休,“都快六十的人了,六十耳順,耳順知道嗎?別人說你的時候,想想別人說的有沒有道理行嗎?”
坐在一旁抱着酒瓶在那嘬酒的蔣東來,忍了半天的酒瘾,好不容易痛快喝兩口,就被旁邊吵吵鬧鬧壞了興致,把酒杯往桌子上用力一放,“吵什麽呢!”
朱秋紅斜眼看了看臉色不對的蔣東來,擡腳踢了蔣少琮一下,“周宜在的時候,也沒見你替她說句話,怎麽,看你大嫂家有錢,你也想去巴結他們?”
蔣少琮聞言臉色一冷,從地上站起來,又恢複了以往沉默冷硬的模樣,拿起擇好的菜進了廚房。
“你看他這是什麽态度?上了幾天學,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朱秋紅看着一秒變臉的兒子,扭頭對着蔣東來告狀。
蔣東來懶得管她這亂七八糟的小事,閉上眼揚了揚頭,一副“管他那麽多幹嘛”的表情。
朱秋紅看他這副貪杯的糟心模樣,扭頭回了主卧。
梁少琮原本就火熱不堪的內心,被朱秋紅這麽一挑撥,又紅紅火火地燒了起來。
油煙機的聲音很大,大不過他越來越翻騰的欲念。很想她,特別特別想她,想她坐在他身邊時,那溫溫軟軟的味道。
他剛上高中那年,她正好大學畢業。正是明媚燦爛的年紀,她就那樣帶着對未來的無限憧憬,走進了他們家。
15歲的少年,可能并未初開情窦,卻在她笑眯眯地跟她清脆的問好時,那單純靈動的模樣,在他心裏一下定格成永恒的畫面。
“你好呀,少琮!”
學校有很多女孩子偷偷給他寫情書,也有膽大的跑他跟前表白,卻沒有一個女孩子能像他那樣,既真誠又親切,沒有青澀不堪,沒有故作潇灑,那麽自然,那麽自信,那麽獨一無二。
高一的知識有點難,但是周宜卻可以幫他補。他很意外這個學中文的未來嫂子,英語很好,數學也很棒。
他喜歡看她坐在他旁邊,輕聲細語地指出他的語法錯誤,語境問題,她喜歡看她用簡潔的語言把空間幾何解析得清晰透徹。
他問她,大學還需要學英語和數學嗎?
她跟他講,英語要考級,數學是通識。她驕傲地跟他說,她英語專八,數學滿分。
她的驕傲不是虛榮地想要彰顯什麽,而是有底氣地跟他表達,小子,我教你沒問題。
可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她的實力,她的從容淡定就給人一種無條件信任的篤定。
盡管有時候她并不能完全解出他試卷上的最後一道題,這時,她總是皺着眉頭尴尬地看着他,說:“咋麽辦呢,我也不會。”
在他看來,真誠的抱歉不是露怯,坦然的露拙不是狼狽。周宜永遠都帶着股別人沒有的真誠。
真誠在他的生活中非常珍貴。
媽媽常常把做生意的小精明帶到女子相處中,算計着怎麽讓他心甘情願地接受哥哥穿剩下的衣服,交出過年的壓歲錢,坦白他不想表明的心思……
其實,如果媽媽直接說,那些拐彎抹角的要求,他都理解,也都能滿足。他讨厭被媽媽當做傻子的感覺。
所以,真誠,對他來說,是必殺技。
後來,周宜在家時話變得很少,他當然知道,以周宜的情商,說着讨好婆婆話把生活過得更舒坦,不是難事。
他我知道,周宜和他一樣,索求不過是自己在乎的人的真心對待。
所以她不說話,不逢迎,固執地做着自己。
他每每看着,她用冷淡失望地眼神看着哥哥謊話連篇,都替周宜感到心疼。
她那麽真誠的人,怎麽能忍受哥哥的惡意糊弄?
他想過去抱抱她,讓她知道,他這個弟弟懂她,心疼她。他甚至有一次已經推開了周宜卧室的房門,想拉着她的手好好安慰她,卻被她清冷的眼光和語氣,驚醒了混亂的心神。
他可以不顧禮義廉恥,可他不能再讓她的處境雪上加霜。
……
四菜一湯很快做好,他麻木地把飯菜裝盤、上桌,黯然地把幾次掏出口袋的手機,又放回去——他始終沒勇氣再次撥下那個早已打不通的電話。
他和多年前一樣怯懦。
所幸,他知道了那個男人的身份,了解了那個男人的公司,他馬上就要研究生畢業了,等他有了工作,成了更成功的人,他要去和那個叫李準的男人,一較高下。
李準的電話就躺着他的手機裏,他編輯好了一條曾打磨過千百倍的短信,他要等一個合适的時機,發給李準。
他要讓李準知道,選擇周宜,會讓他有無盡的麻煩。
商人不都是趨利避害的嗎?用身份地位換來的陪伴,能有多牢固?
可是他不一樣,他從沒愛過別人,他只愛過周宜,不管周宜有過幾個男人,不管周宜變成哪種模樣,他,蔣少琮,都勢在必得。
和家裏斷絕關系又怎樣?反正這樣的家庭,他也并不喜歡。
蔣少琮看着滿桌周宜喜歡的飯菜,一股隐秘的快感在心口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