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狂妄

同樣的位置,同樣一張彎弓,百裏鳶冷笑再搭弓,五星連珠,呼嘯而出,迅疾破空,長音爆破,眨眼睛将周瑜錦逼至一丈外。

男人掀了袍子,躍下高牆,眨眼間來到雲嬌身邊。

緊繃心弦的女子在他伸手之時,身子一軟,往前跌去。

百裏鳶手疾眼快把人摟緊懷着,不期然摸到她濡濕一片的後背,猝然擡頭,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朝周瑜錦釘去。

“王爺……”懷中人弱弱叫了聲,五指費力搭在他衣襟上,竊竊依偎過來,“怕。”

百裏鳶冷情冷心,甚至從不知心軟為何物,可此時此刻,面對懷中女子嬌嬌一聲怕,他竟從心底裏升起一股暴戾之感,好似有一只猛獸被關押在他的心底深處,如今要掙脫而出。

百裏鳶将人拉至身前摟緊了,溫言哄着,“嬌嬌莫怕,本王在這,無人敢傷你。”

雲嬌聽他此言,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她不由分說的窩進他胸膛,水光在眼中積蓄,軟言道:“怕的。”

百裏鳶哪受得她這副模樣,緊着她纖細的腰肢,溫熱的大手撫着她的側臉緩緩将她下颚擡起,熾熱的親吻落下她眉心,“本王在。”

如此情緒外露安撫一女子,百裏鳶從未有過,他感受着懷中嬌人兒全心的依賴,胸口裏咆哮着的那只猛獸越發無法控制。

周瑜錦捂着被利箭擦過而流出鮮血的手臂,冷眼看着不遠處若無旁人親睨的兩人。

百裏鳶威懾天下,無數人想給他塞女人,可從來沒聽說過他納了哪個女子進府,如今在大庭廣衆之下予以女子親密,究竟是做給他看的還是真情外露?

周瑜錦沒站多久,百裏鳶安撫了懷中人之後,對着他露出一個近乎殘酷的笑容,“恒王世子?”

他說着嘴邊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哪來的狗膽動本王的人?”

此話狂妄到了極致,便是剛剛對着雲嬌毫不講理的周瑜錦那股子出于皇族的驕傲也完全比不上。

周瑜錦聽他極具侮辱性的兩個字,雙目在一瞬間赤紅,到底還只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哪裏受得了這般羞辱?

“攝政王此話辱及皇族,本世子可否認為攝政王有不臣之心?”

周瑜錦雖然氣勢依舊,但對着完全不将他看在眼中,不過是靜靜往那一站便氣勢逼人的百裏鳶,他那點兒盛氣淩人起不了絲毫作用。

又是一項罪名。

可惜這套對雲嬌有點用,對百裏鳶卻是狗屁不通。

百裏鳶自先帝駕崩,臨危奉旨,把持朝政時至今日,诽謗無數,便是太後宰相都拿他一點辦法沒有,周瑜錦紅口白牙的罪名,給他撓癢癢都他都嫌輕。

百裏鳶臉上爬上極致的輕蔑,他斜睨着周瑜錦,“本王之心輪得到你一個黃毛小兒質疑?污蔑當朝攝政王,你可要回家問問你父王,你當得起這罪名?”

周瑜錦臉色越發難看,衆目睽睽之下被百裏鳶羞辱,如今又被叫做黃毛小兒,恒王世子威嚴威嚴掃地。

周瑜錦握着冷弓的手一再收緊,爬上血絲的雙眸好像有什麽細細碎碎的東西碎裂開。

他怒視百裏鳶,明滅火光中,氣氛劍拔弩張。

好似冷弓拉弦,即将繃至滿圓之時,一個沉穩的聲音突兀插了進來。

“攝政王息怒,瑜錦年少無知多有冒犯,攝政王大人有大量,不要與他一個小家夥計較。”

衆人循聲望去,便看一個身穿玄色王袍的中年男子從官兵中走來。

恒王身材高大,與他健碩的身材不符合的是他的氣質,儒雅溫和。

他和周瑜錦長了五分像,卻沒有周瑜錦身上的冷冽氣息。

恒王來到百裏鳶面前,全然沒有屬于親王的高傲,他對着百裏鳶拱了拱手,“多年未見,攝政王風采更勝當年。”

面對恒王服軟,百裏鳶眸光不變,他高傲的摟着懷中的女子站在那兒,漫不經心的看他一眼,“恒王倒是老了不少,莫不是殚精竭慮過了頭?”

這一番話延續了攝政王一貫的不客氣。

百裏鳶不善的語氣沒激怒恒王,他依舊是那不穩重溫和的模樣,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被冒犯了,反而撫着短須笑了笑,“封地事多,本王又是個閑不下來的性子,難免多操些心,顯出老态,讓攝政王見笑了。”

而事實上,年過四十的恒王如今看來不過三十出頭的模樣,別說是老态了,便是說他四十歲,也未必有人信。

“哦?不過小小一個涵州,事務比朝廷還多?”百裏鳶好似對恒王豆腐一樣的脾氣習以為常,只是,他未曾覺得捏軟柿子無趣,反倒是一捏再捏。

擺明被輕視的恒王依舊維持着他穩重溫和的模樣,長嘆一口氣:“比不得攝政王為江山社稷操心。”

“當年皇兄便說本王資質愚鈍,勉強只能治理涵州,如今即便皇兄不在,本王你應當為皇兄馬首是瞻,好好治理封地,多盡些心力。”

恒王對着天邊拱手,面有緬懷,好似被先帝直言‘愚鈍’是一件幸事,真以它為皇恩。

恒王恭謙有禮的名聲可不只在封地傳揚,便是大齊百姓也多有聽聞。

看看他如今這态度,再對比着百裏鳶的盛氣淩人,無端讓人生出一股好感。

百裏鳶好像不知道恒王在用自己襯托他的美名,意味深長道:“先帝的話一向精準,王爺對此有所認知便好。”

“不過——”百裏鳶話風一轉看向周瑜錦,嘴邊冷意再起,“恒王世子險些傷了本王愛妃,不能就這麽算了吧?”

恒王臉上溫和稍斂,轉身嚴肅的看着周瑜錦,“瑜錦,過來,給雲小姐道歉。”

恒王世子驟然看向恒王,也不知他在恒王臉上看到了什麽,雲嬌見他瞳孔中血絲越多,握着冷弓的力道也在加重,卻擡起了腳。

少年抱着弓,雲嬌可見他手背上青筋,他彎下腰,聲聲瀝血,“瑜錦冒犯,請雲小姐見諒。”

百裏鳶摟着雲嬌,見她擡頭看自己,懶懶道:“世子好似不甚情願。”

恒王臉色再冷,做出了一個令雲嬌極為吃驚的動作。

一貫以文雅示人的恒王竟然一腳踢在周瑜錦膝蓋上。

‘嘭’的一聲,算不上多重,少年跪在地上,手中冷弓發出吱咯聲。

“道歉!”恒王冷喝。

雲嬌目光上移,看向恒王,見他眉宇有冷色,卻無兇厲。

身為親王,卻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最驕傲的兒子跪在他人面前,低聲下氣的給一個富商之女道歉。

此番耐性,果真非常人所有,難怪能卧薪嘗膽數十年。

“瑜錦冒犯,請雲小姐見諒!”

數百官兵眼下,恒王世子再無威嚴,明日,攝政王逼迫恒王世子給寵妾道歉的消息便會飛入萬戶人家。

“嬌嬌以為如何?”百裏鳶挑起她一絲秀發,輕聲問道。

雲嬌微微颔首。

百裏鳶洛陽之行尚未有結果,若是将恒王得罪透了,難免逼他狗急跳牆,做出些什麽來,礙了百裏鳶。

百裏鳶将她的發絲別至耳後,這才漫不經心道:“既然本王愛妃不計較,那今日之事便算了,日後世子可要注意着些,莫要依仗皇族身份,為所欲為。”

這話說得,聽着還真像那麽回事,可要論依仗身份為所欲為的,在場之人還真未有人比得上百裏鳶。

很顯然,最為所欲為的攝政王沒什麽自覺,他不在看周瑜錦,而是将目光轉向恒王,繼續發難。

“本王甚是好奇,涵州距洛陽路程可不遠,恒王不在封地好好呆着,反倒在這洛陽遭人行刺?”

大齊有律,藩王無诏不得出封地,違律者,輕則扣押天牢,重則剝奪王位,貶為庶民,若圖謀不軌,按律當斬。

恒王既然敢大張旗鼓出現在這,又怎麽會留這麽個把柄在百裏鳶手裏?

他說道:“本王月前接到陛下旨意,回京慶賀太後千秋,恰至洛陽,為免勞民傷財,掩了身份,哪知因着白日見着一珍品,出手無顧忌,被個小賊盯上,說來也說不上行刺。”

皇帝聖旨?百裏鳶眯了下眼。

小皇帝本事不錯嘛?在他眼皮子底下還能送了聖旨出京,就不知道是誰伸了手幫他。

百裏鳶未在此事上過分拉扯。

他把玩着懷中人兒嬌軟的手,意味深長道:“一個小毛賊而已,王爺動了官府百餘人挨家挨戶搜?如今的毛賊這麽厲害?還是恒王府侍衛全是廢物?”

百裏鳶不等恒王說話,又道:“連個小毛賊都抓不到的侍衛留着的也沒用,本王府中侍衛多不勝數,不若送些給王爺,免得下次王爺再遇了這事還需要大半夜的驚動官府。”

三言兩語便要安插人手,哪還有人比百裏鳶更狂妄,更目中無人?

恒王未料百裏鳶明晃晃的便要安插人手,眼眸深處掠過一抹冷光。

恒王自然不可能應承,“攝政王府中皆是能人異士,與了本王豈不浪費?本王回去好生提點,今日之錯不可再犯。”

兩人又拉扯了無關痛癢的話題,在此期間,周瑜錦始終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不置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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