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拾玖】有所求

這個姿勢,有些微妙的尴尬。

楚衡忍不住挪了挪腳步。

可惜,不用餘光都能看得見擋在身邊的兩條胳膊。

他又往前動了動,避開吹拂在脖頸後的呼吸:“你也知道,就只是喝錯酒而已……”

感覺到陸庭收回一條胳膊後,往自己後頸去了,楚衡吓得一個轉身,貼着門便道:“我就是想找個靠山!”

陸庭的手停了動作,微微低頭,像是仔細打量了下楚衡眼底的神色,複又伸手,覆在了他的脖頸上。

“如果要找靠山,那你就找錯了人。”

這叫他怎麽說?

難道要講,在看過的書裏,你陸庭就是頭戴主角光環,敵人聽到名字,就會聞風喪膽,潰散而逃?

楚衡想了想,往後仰了仰脖子,想要躲開陸庭的手掌:“那日在山上見到你,我便覺得,陸郎君不是什麽尋常人物,若是救你一命,不求日後一命報一命,總還是希望能看到救命之恩的份上,能幫上幾個忙。”

楚衡這話說得并不突兀。

陸庭想起自己出事時,身上穿的绛紗袍,再看楚衡一個勁往邊上躲開的視線,心下明白這家夥說的話,半真半假。

倒不是個不經吓的。

“三郎應當知道,陸某乃是庶出,如不是慶王收我為義子,只怕陸某的日子過的,還不如三郎這裏來的輕松。”

陸庭的手仍舊覆在楚衡的脖頸上,掌心下清晰的心跳穩而不亂,輕而易舉地暴露了不同于臉上慌張神色的情緒。

他忍不住笑了笑,低頭靠近楚衡,“這樣的我,三郎覺得這救命之恩是否還能再報?”

我他媽怎麽知道後來老子會被你睡了!

楚衡心裏咆哮,深吸一口氣:“救命之恩,實不必挂在心上。江湖雖大,日後總還是有再見的時候,到時陸郎君再請楚某一杯酒水,就當是還了這份恩情……”

“一杯酒水不夠。”陸庭松開手,聲音暗啞低沉,“三郎如若不願一命抵一命,那就當這份人情,陸某先欠着,來日再還。”

楚衡看着那雙冷厲鷹眸中,明晃晃的“來日方長”,想起書中對這人的形容,忍不住心裏一陣捶胸頓足。

為啥他好救不救,把主角就回家了!

他只是想抱個粗大腿,知道是主角後只當是粗大腿進化成金大腿,沒想過金大腿再進化成金床伴!

可陸庭的人設就是有時候近乎刻板的一個人,言出必行,點滴之恩,必将湧泉相報。

所以……他還是換另一種方式報恩吧!

“其實,陸郎君想要報恩也很簡單。楚某手上有些藥散,自問不比軍中大夫所制的要差。郎君不如幫楚某和西山營牽線搭橋,楚某為西山營做行軍藥散,西山營只需用比這些藥散的成本價高出一成的價錢收購即可。”

楚衡利索地提出生意往來,語速有些快,說話間還擡手,一邊報藥名,一邊在扳手指:“郎君是用過楚某親手所制藥散的,應當知道,楚某的藥見效快,價格也不低廉,這筆生意想必對西山營來說,不賠。”

西山營裏有随軍的大夫,藥品方面自有朝廷供應。可一旦發生戰事,藥品總是最快見底的。

陸庭知道楚衡的藥有多好,也知道趙篤清早就在打楚衡那些藥的主意,如此一來,這筆生意倒是可以做。

只是,他如今再見楚衡,對于救命之恩,卻已經打定主意要用自己的方式來回報。

“生意可做。”陸庭的視線往楚衡脖頸上掃了一圈,有些流連地摩挲着自己的指腹,“但陸某身上沒帶那麽多現錢。”

楚衡不語。

陸庭回過頭,見書案上攤開的筆墨紙硯,當即邁開步子,提筆沾墨,稍一沉吟,落筆在紙上寫下幾行字。

楚衡湊近一看,頓時抽氣:“欠條?”

想起趙篤清離開前打下的欠條,楚衡就覺得牙疼。

敢情這對義兄弟都喜歡給人打欠條?

“西山營的确需要囤積一批藥以防萬一。但我不能做主。”

楚衡眉頭一挑。

“先賒一批藥散,我會命人送往西山營。等義父點頭,這筆生意自然就能做成,日後也會有來有往。如若義父……那些藥,就當是我買的。欠的藥錢,回頭我就派人送來。”

說了半天,還是一張欠條!

楚衡深呼吸,咬牙道:“趙世子還欠了我一大筆銀子,還是陸郎君給做的擔保,眼下再欠一條,郎君這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嗎?”

這欠條最後到底還是增加了一張,楚衡心底團着火,把陸庭趕出書房後,自個兒又在裏頭一待就待了很久。直到有人不留神喝了不幹淨的水,得了痢疾,他這才匆匆離開書房,重新投入東奔西跑的工作當中。

而陸庭,始終留在別雲山莊,視線追随着那個清瘦的身影一遍又一遍。

幾日後,回到揚州的趙篤清派來親衛傳話,說是靠着楚衡的那一招,揚州的糧價果真壓了下來。可有從別雲山莊回城的人,卻也往那些富商跟前透了話,說是他低價賣出去的糧食,都是從別雲山莊楚三郎手上買走的。

這幾日,那些來山莊避難的百姓,走了不少,當初賣糧給趙篤清的事,楚衡并未做任何隐瞞,自然也會有人知道揚州現在那些糧食的出處。

楚衡心裏清楚,自己這一招勢必得罪揚州那些富商,但也不覺得需要害怕。反倒是陸庭,還特地派了人手跟在他的身邊,似乎是擔心揚州那邊有人來尋麻煩。

一連數日,揚州并未來人。

這日用過午膳,窗外風停,夏蟬停在樹上叫的凄厲。楚衡坐在中堂外的走廊上,身邊圍着一圈小孩,和他一道在紙上玩九宮圖。

小孩大多是佃戶家的孩子,認得楚衡,又喜愛同他玩鬧,見爹娘最近忙着田裏的活計,顧不上管束他們,便時常跟着楚衡進進出出。有段時間,楚衡即便是去上茅房,身後也會跟着一串小尾巴。

他無奈,只好想了幾個小游戲,丢到他們跟前,哄他們玩。

白術和五味捧着新鮮的瓜果過來,等孩子們排好隊領了水果散開,這才另外給楚衡端了一碗烏梅湯。

“三郎,聽人說,揚州那邊的事情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趙世子就要帶人回燕都了呢。”五味的消息最是靈通。

楚衡看了他一眼:“又是那個校尉告訴你的?”

五味眯起眼笑了笑:“嗯。他還說,陸郎君這幾日也該啓程了。陸郎君若是走了,三郎會不會覺得寂寞。”

五味話音一落,楚衡差點砸了手裏的碗,白術的臉色也變了幾變。

“平日裏三郎總是忙着制藥,給人看診,一不留神就廢寝忘食了。好不容易陸郎君來了之後,能幫着我和阿兄盯着三郎按時用膳,還能同三郎說上話。”五味越說聲音越輕,見自家郎君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忙話也不顧上說了,抱起木盤直接跑人。

白術留在後頭,有些愧疚:“三郎,五味他……”

楚衡知道他想說什麽,只伸手拍了拍白術的腦袋,心底長長嘆了口氣。

入夜,清點完剛送到的草藥,楚衡囫囵吃了幾塊糕,拖着滿身的燥熱和疲累,恨不得回房立刻倒頭睡下。然而身上黏糊糊的感覺在告訴他,不洗個澡再睡,明天就要馊了。

水房燒了熱水送到屋裏,楚衡打了個哈欠,幾下脫幹淨衣服坐進浴桶中泡澡,不過片刻功夫,他靠着浴桶,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因楚衡不喜歡洗澡的時候邊上還有人伺候着,五味和白術兄弟倆這時候也都各自在別處忙着,絲毫不知他們的三郎渾渾噩噩地泡在浴桶裏就睡着了。

直到有一身影從走廊那頭而來,不費吹灰之力地推開了緊閉的房門。

那人反手将門輕輕拉上,無聲無息地繞到裏屋,卻一眼見到了頭枕在浴桶邊上,閉着眼,睡得香甜的楚衡。

“在這種地方睡,明早又想病倒?”

陸庭聲音發沉,伸手去探了探水溫。已經涼了,興許是因為夏夜的關系,這個溫度泡着并不覺得涼。

他搖頭,伸手點了楚衡身上的穴道,直接将人從浴桶裏撈了出來。

白皙的身體帶着水暴露在視野中,陸庭腳步頓了頓,手臂微微用力,用楚衡如果醒着一定會暴怒的一個公主抱,把人送到了榻上。

楚衡的身體一看就是書生模樣。

陸庭曾派人打聽過楚三郎,都說那是一個令人惋惜的神童,不少人提起他,只會嘆息搖頭。陸庭知道,楚家三郎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以刻苦讀書為目的,期盼着能光宗耀祖,好讓生父嫡母能以他為榮,以至于性格上頗為內向。

但似乎……是在去年開始,內向的楚三郎因為楚家再一次的傷害,一場大病之後性情大變。

也難怪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陸庭低頭,被放在他手心裏的手,掌心上留着明顯新長出來的繭子,是經常握鐮刀鋤頭生生摸出來的。還有指尖泛黃的膚色,那是浸染草藥後留下的顏色。

再去看光裸的躺在榻上的身軀,陸庭伸手,停在離他胸膛不過一指的距離上。

軍營裏的同袍時常會說些葷話。他知道同袍當中,有因為找不到女人,臨時和男人互相纾解的情況,也知道其中有的人就那樣和人互相生出了感情。

從那晚之後,陸庭一直在問自己,是不是因為那一晚的縱情讓他也産生了同樣的感情。

他想親吻底下這句身體的主人,想和那晚一樣,緊緊的抱着他,聽他在身下喘息。

在遠離別雲山莊的那些夜晚,他一遍又一遍地夢到那晚自己在他身體裏感受到的炙熱。

靠着那些記憶,他熬過了一晚又一晚,直到聽說揚州地動,他主動請纓,請求跟随趙篤清遠赴揚州赈濟災民。到揚州後,他又帶着人往允城跑,心裏只想離人再近一點,只要能聽到安全的消息,遠遠看上一眼也行。

這樣的感情,究竟意味着什麽?

如果楚衡這時候是清醒的,一定會告訴陸庭一句至理名言——男人因性生愛。

當然這句話在網上不知道被多少人駁斥過了,可這種時候,難道不是甩陸庭一臉這句話,更能代表楚衡如果知道這事後,滿腦子奔騰的草泥馬?

不管如何,楚衡沒醒,閉着眼睛,呼吸平順,光裸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陸庭俯身看着他,伸手刮搔着他的臉頰,末了似乎摘下了自己給自己挂上的一塊遮羞布,嘆了口氣,低頭吻了吻楚衡的唇。

這一吻,卻有些一發不可收拾,直到走廊那頭傳來腳步聲,他方才罷手。

等到白術推開門進屋,只瞧見敞開的窗子下,三郎穿着松垮的中衣在榻上睡得分外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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