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貳陸】婉言拒

一直沒在人群中的趙篤清,帶着人回來了。

陸庭也跟着過來,此時正擋在楚衡的身前,擋開了因酒意有些狂妄的桂二十一郎。

被陸庭這麽一擋,二十一郎的臉色有些微妙。

整個小宴上,一衆郎君的心情都變得忐忑起來。

要說如今的朝堂之上,明德帝之下,還有誰能令人不敢小觑。

必然會提到慶王趙晉,元王趙殷,以及國丈丘壑。

慶王常年鎮守邊境歸雁城,手握重兵,保的不僅僅是歸雁城的平安,更是整個大延的平安。

和慶王一母所出的元王,曾是先帝最寵愛的兒子,傳聞先帝臨終前屬意愛子為帝,無奈元王當時年紀尚輕還未封王,朝中百官以嫡長為由請求立先皇後之子趙玄為帝。

先帝為保愛子,封趙殷為元王,送往封地,直到趙玄登基為帝,并有了太子趙貞,元王這才能夠回到燕都。

至于國丈丘壑。

其女是趙玄,也就是明德帝的皇後,早年曾為帝師,頗得明德帝的信任。之後又不顧朝野內外的反對,将孫女嫁進宮中,成為了太子趙貞的太子妃。

只要不出意外,現在的太子妃,日後就會成為皇後。

一門兩代皇後,這樣的殊榮,縱觀大延這麽多年,還沒有誰能走到這一步。

但丘壑做到了,他如今權傾朝野,已是萬人之上。

因此,也得到了朝野內外不少人的攀附,桂氏就是其中之一。

饒是如此,在元王和國丈之間,此時在桂苑的郎君們還是有些不敢輕易擺明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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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二十一郎的臉色,更是晦暗不明。

“聞生,方才一直不見你和成檀,還以為你二人又偷溜走了。怎麽,你們兄弟倆這是跑去哪兒了?”

有兩邊相熟的郎君這時被人推搡着擠出人群,硬着頭皮打招呼。

趙篤清一手楚衡的肩膀,一手擺了擺,笑道:“去接了個人。”他扭頭,“靜軒,和在座的郎君們都打個招呼。”

楚衡這時,也注意到了站在趙篤清身側的少年。

是上一回跟着趙篤清來山莊的那一位。

少年長了一副好看的容貌,臉上挂着淺淺的笑容,與楚衡視線對上還笑着點頭招呼。這會兒聽見趙篤清的吩咐,邁步上前,雙手一拱,便道:“梁辛安見過諸位郎君。”

燕都裏一直私下有傳言,說趙篤清自發妻死後,不再續弦,是為了一個少年。而這個少年,出身西市,長了一雙碧色的眼睛,留着一頭和大延人截然不同的發色。

因為趙篤清先前一直在歸雁城,鮮少回燕都,因此這些少時的朋友大多不會認得西市胡女所生的梁辛安。

這一次二十一郎給梁辛安派名帖,不過是看在趙篤清的面子上。

只是沒想到,前一天就到桂苑的趙篤清和陸庭會在小宴開始的時候,忽然一起離場,再回來還帶回了被楚衡撿到名帖,應該進不了桂苑的梁辛安。

“二十一,既然你也請了靜軒,怎麽昨日不同我說一聲?還是趙文出去的時候撞上他,才知道他的名帖被人偷走了,雖到了桂苑門前,也只能被攔在外面。”趙篤清從楚衡身上收回胳膊,慢吞吞走到二十一郎跟前。

他跟陸庭站在一起,兩個常年舞刀弄槍,上陣殺敵,見過真血的男人,跟羸弱地只能夠在燕都胭脂地狎妓,搖頭晃腦說幾句之乎者也的人比起來,就像擋在螞蟻面前的兩座大山,高不可攀。

“對了三郎,你方才是不是說撿到了一個盒子?”

在趙篤清和楚衡說話的時候,陸庭已經往邊上讓開一步,卻堅定不移地站在楚衡的身側,依舊将二十一郎隔開。

見楚衡似乎還在注意梁辛安,他低低咳嗽了一聲。

“的确是撿到了一個盒子。”楚衡回過神來,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陸庭,往邊上動了動,身側的男人立馬跟着挪了一個腳步。

楚衡頓了頓,索性不再動,仍有男人跟自己保持了一個拳頭的親近距離,轉首遞上木盒。

“這是在路邊撿到的木盒。冒昧打開盒子,查看過裏頭的東西,還請這位郎君見諒。”

同人群中臉色刷得變白的兩個男人不一樣,梁辛安看到楚衡手裏的盒子時,眼睛都亮了,臉上的笑意比方才更甚。

楚衡唇角微勾,笑着物歸原主,忽的壓低聲音做了一個手勢。

梁辛安瞳孔驀地一緊,視線嗖一下射向人群,一下子就看到了強撐着才沒扭頭就跑的兩個熟人。

“他們和你有仇?”楚衡問。

梁辛安抱緊了懷裏的木盒,撇撇嘴:“哦,沒什麽,就是我阿爹的嫡子。”

桂二十一郎喝多了酒,剛看上的人正準備下手卻被眼中釘擋住,這一會兒又被人視若無睹地晾在一邊,一時間紅了眼,一把奪過邊上一杯酒,生硬地就要越過陸庭去找楚衡。

“來者即是客,既然這位郎君這麽有緣來到桂苑,不如一起暢飲一杯,交個朋友!”

楚衡垂眼,看了看伸長手臂,都要戳到自己嘴邊的酒杯,正要拒絕,陸庭腳下一動,只一步又擋開了二十一郎。

“我替他喝。”

“既然是交個朋友,這酒就沒道理讓你替了。”

“我替他喝。”

“陸成檀,你……”

楚衡聽着陸庭的聲音越來越冷,始終如山般擋在他的面前,二十一郎還不肯放棄,心裏忍不住嗤笑。

可他自己也說不定,他笑的是陸庭的态度,還是二十一郎的舉動。

他正在思考着用什麽法子免了這頓酒,就看到陸庭突然眉頭一皺,動手了。

陸庭的衣襟已經被二十一郎手裏的酒浸濕了不少,此刻伸出左手扣在二十一郎的手腕上,往下一壓,二十一郎直接往前傾倒。陸庭再伸右手扣住他的肩膀,接着不知是做了什麽動作,二十一郎被整個人撂倒在地,酒杯摔在地上,“砰”一聲碎了。

周圍頓時一陣抽氣聲。

看着陸庭冷冰冰的臉,還有壓下殺意的眼睛,饒是地上的二十一郎再怎麽狼狽,這時也沒人敢自充正義出來指責陸庭……

“我說了,這酒我替他喝。”

陸庭聲音冷淡疏離,再不去看二十一郎。

“原來,成檀你和這位楚……郎君認識……”

陸庭不語,趙篤清哈哈笑了兩聲,從二十一郎身上邁過,湊到說話人的身邊:“怎麽不認識。你大哥前幾日非要跟成檀比武,結果自己沒踩穩從馬背上摔下去,被馬蹄子踩得差點斷了氣,成檀喂的那顆救命藥還是楚三郎給的呢。”

趙篤清話音才落,一幫人又是一陣抽氣。

前幾日,有人下戰書,非要跟陸庭比武,結果差點被自己的座騎踩死的事,早就傳遍了朝野。就連明德帝都忍不住過問了幾句。不少人都聽說,要不是陸庭當機立斷給喂了一顆救命的藥,那人只怕等到大夫來,已經咽氣了。

這事一出,不少人求到慶王府,想要買那藥丸,但是陸庭一不說出處,二不談價格,到後來索性避而不見,跟着趙篤清就離開了燕都。

人群中的議論聲,楚衡聽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看了看陸庭,伸手戳了把他腰上的肉。陸庭低頭。

楚衡問:“為什麽不說是從我這買的?”怎麽說也是隐藏市場,如果通了,就又是一筆收入。

陸庭卻搖了搖頭,四目相對後垂下眼簾,擡手按住還戳着他的腰,一時沒收回的手。

“會給你惹麻煩的。”

楚衡一愣,随即想要收回手,卻被人緊緊按住,直到身後傳來梁辛安的咳嗽聲,那人這才松開。

楚衡尴尬地回頭,梁辛安回了他一個“我懂”的神情。

問題是,弟弟,你懂什麽……

二十一郎雖然沒被陸庭摔出個好歹來,但也被人扶着送回屋子躺着去了。頂替他的是一道來的桂氏另一位郎君,年紀很小,不如二十一郎老練圓滑,這一場宴到此也就變得沒滋沒味起來。

匆匆結束時,楚衡還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送了那位小郎君一瓶活血化瘀的傷藥,這才轉身跟上陸庭。

出桂苑的路上,有幾個誤打誤撞的小娘子不時從邊上出現,扇面擋着臉,一見楚衡當即咯咯笑兩聲,而後笑嘻嘻地跑開。

楚衡被笑得一頭霧水,陸庭的臉色卻是越來越沉。

“還沒問過三郎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出了桂苑,趙篤清一眼就瞧見了跑過來的邵阿牛,四人站在不遠處的樟樹下,終于像模像樣地談起正事來。

楚衡掬手,鄭重行禮:“楚某是為阿兄來的。”

“你阿兄是誰?”

“楚雍。”楚衡看了眼陸庭,有些尴尬,“得罪了靖遠侯,如今還蹲在大牢裏的那個楚雍。”

“原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商人是你阿兄。”趙篤清笑着嘲弄道,“他倒是好本事,一來燕都,人生地不熟的,就敢跟人起沖突,還財大氣粗雇人去靖遠侯動手。三郎,你阿兄沒被直接打死,已經是他運氣好了。”

“是。”楚衡哭笑不得,低聲應道。

趙篤清面上收斂了笑意,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并不高興他為了這麽一個人,不遠千裏跑到燕都奔來跑去。

“這事,恕我幫不了忙。成檀和靖遠侯的關系,想來你也清楚,他只怕也……”

眼看趙篤清一臉嚴肅,楚衡忍不住心裏打了個鼓:“既然如此,那就打擾……”

說到底,楚家的人楚家的事,和慶王府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趙篤清自然沒必要為了他家的那點蠢事惹一身腥。

他又看了眼陸庭,後者一言不發,卻也一直定定地看着他。

楚衡猶豫了下,正想跟他說些什麽,卻見幾匹馬風馳電掣一般跑來,徑直停在了桂苑門前。門口的庶仆像是被吓了一跳,又聽到了什麽話,慌忙往楚衡這個方向指了指。那幾匹馬随即被調轉方向,小跑到樟樹前。

看着利索下馬的幾個親衛模樣的男人,楚衡心裏咯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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