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更新時間:2013-04-25 09:59:00 字數:4242

不等笑千君開口,百裏封疆飛身下馬,輕輕拍了下馬臀,将鞭子交給随從,徑直向大帳走去,對十步之內的柳下少争,恍若未見。

百裏封疆走過之處帶起更大的風。

柳下少争任冽風拂面,“真是難辦……”

笑千君朝他的笑容染了一絲無奈,“一起進去吧,都督的性子一貫如斯。”

“是啊,所以有時很傷腦筋……”柳下少争合起扇子,略略吸了口氣,“咱們到帳子裏再說。”

哪知,笑千君和柳下少争前腳一入營帳,眼前地上“啪”地被甩出現一樣東西——

笑千君眼角的笑意當即消失,柳下少争也揚起眉毛。

“笑千君!”端坐在案後的百裏封疆一拍桌面,震得硯上的墨汁飛濺,“依照軍法,不能完成軍令狀者,當處以何刑?”

“死刑。”笑千君低低地開口。

“哦,那麽你來告訴我,呼延涼該當何罪?”百裏封疆銳利的眸子鎖定了笑千君的每一個細微神态。

“斬立決。”笑千君彎腰撿起了軍令狀,握在掌中。

那是呼延涼當着衆人請纓,親自立下的軍令狀,當時百裏封疆一再告誡,不可靠近狹天塹一帶,到頭來仍是在此出了問題。

百裏封疆的震怒可想而知。

“來人,把呼延涼押到轅門外——斬!”

一句話,令帳子內外的人都失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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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封疆軍令如山,這下除了皇上的聖旨能赦免死罪,呼延涼是非伏法不可。

衆人焦急之際,竟有人輕輕地笑了。

百裏封疆的眸子轉向輕笑之人。

柳下少争毫無芥蒂,上去拿過笑千君所握的軍令狀,一點點展開,看了看上面的文字搖搖頭。

百裏封疆對笑千君說:“我有準許私放閑雜人等入營嗎?”

“內相柳下大人之子,是都督——”

“哼!此事稍後再與你算。”百裏封疆一甩袖子,指了指帳外的兵卒,“剛才的話沒有聽到嗎?要我再重複一遍?”

兵卒誠惶誠恐地跑向呼延涼的營帳。

柳下少争抖開扇子,搖了搖,走到百裏封疆旁邊,“何必呢?”

百裏封疆看也不看他一眼,“你最好在我改變主意之前離開,軍機重地非同兒戲!”

“都督。”柳下少争嘆氣道,“費了那麽大的功夫,把人救回來,就是要他一死,也得把話說清,日後對頗黎王爺算個交待。”

“這是在訓誰?”百裏封疆剛毅的臉孔上浮現一絲冷笑,“柳下少争,你有何資格對本都督大放厥詞?”

“唉,少争一介儒生,哪裏敢與功在社稷的大都督叫板?”柳下少争欠了欠身,扇子掩去了半邊面頰,“可否刀下留人,聽我一席話,若是仍覺得無稽,呼延涼是生是死柳下少争決不多言一字。”

百裏封疆本是手扶腰間佩劍而立,忽然回到了座位上,一绺發絲從頭盔中滑曳至寬闊的肩頭,臉色也漸漸凝重,揮手道:“我知曉柳下家有皇上所賜的丹書鐵卷,只是你最好不要憑此肆無忌憚,鐵卷只能免一人之死。”

“哎呀,少争怎能随意動用父輩的殊榮?”柳下少争笑道,“敢問都督,為何要殺呼延涼?”

“違背軍令,致使部下無辜慘死。”百裏封疆一字一字道,“該殺。”

“請恕少争無禮,為何說是呼延涼違背了軍令?”柳下少争淡淡地問:“狀上并無不準他進帶兵入‘狹天塹’之條,而若進入此地就是違背軍法,那麽都督剛才從何地将呼延涼的殘部救出?”

“詭辯!”百裏封疆怒道,“我不出兵,是看麾下之人枉死。”

“都督入得又出得,其他人就不可?”柳下少争輕笑道,“這不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笑千君未料到柳下少争會以如此口氣與百裏封疆說話,不由得浮起一絲異樣心緒。

百裏封疆聞言,一挑眉,“你是說本都督特例獨行?”

“少争豈敢,呼延涼之失在經驗而不在心态,大可将功補過。”柳下少争聽到外面響起三聲追魂炮的第一響,拱手道:“戰前斬将影響軍心,必然也不是都督所願,不如讓呼延涼戴罪立功,如何?”

百裏封疆不言,柳下少争站在一旁,也不再開口。

追魂炮第二聲響起。

笑千君的掌心也起了一絲汗意,提襟而拜,“下官願與小王爺一同承擔此罪,請求都督網開一面。”

眼見追魂炮要響第三聲,百裏封疆終于有了動靜。

帳門口捧着龍膽槍的護衛留意到都督的手勢,轉身而出,不多時,踉踉跄跄的呼延涼被推進中軍大帳,撲通跪下。呼延涼身上還在淌血,仰頭凝視百裏封疆的背影,嘴唇動了動,嘶啞地難以言語。

笑千君忙不疊道:“謝都督不殺之恩!”

百裏封疆沉吟片刻,側過面頰,說道:“呼延涼,我要殺你,你,冤不冤?”

呼延涼吃力地搖了搖頭。

“哦,是嗎?”百裏封疆的眸子轉向笑千君,“那麽你說,我要如何罰他才對得住為此枉死的将士亡魂?”

“這……”

百裏封疆揮袖一點柳下少争,“剛才不是頭頭是道?”

“不如就讓小王爺把此次兵陷狹天塹的經過連夜回溯。”柳下少争搖扇一笑,“都督也好做個腹案,來日再與對方交手,事半功倍。”

百裏封疆觑了笑千君一眼,“你帶呼延涼下去吧。”

笑千君會意,趕緊道:“下官這就協助小王爺繪一份筆錄。”

“嗯……”

待遣退其他人,大帳內只剩下百裏封疆與柳下少争。

柳下少争見百裏封疆腳下不穩,身子一歪,上步在後扶持一把,“你還是老樣子,逞強逞到不要命。”

百裏封疆一捂胸口,嘴角緩緩落下一滴血。

柳下少争拉過他的手腕號脈,眼睛一眨,眉心皺起,“啧啧啧,你真當自己是不死的大羅金仙嗎?”

百裏封疆抽回自己的手,抹去唇角血跡,“和你無關。”

柳下少争嘆息道:“說這話,太傷你我之間的感情。”

百裏封疆手腕一翻,佩劍出鞘,冷光在帳內劃過一道耀芒。

柳下少争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夾住脖子邊的劍刃,一點點挪開,“兵器無眼,太危險的動作還是不要玩了。”

“私闖軍營,足夠你死多次。”百裏封疆的劍尖停在對面人的眉心,“直說來意,我不想與你這種人多處片刻。”

“怪了,我哪裏開罪你?”柳下少争一臉無辜,“咱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無情?”

“道不同,不相為謀。”百裏封疆冷冷地說,“何必明知故問!”

“我帶來一位小兄弟,‘他’可以醫治你的傷。”柳下少争仰頭看了看帳子頂,“不管你怎麽看我……”看他要說什麽,繼續道:“先別着急拒絕,凡事不為自己考慮,好歹想想大局。你有将帥之才,我知道,別人也知道,但不是所有人都會惜得這份才——就算想惜也要你有命讓他惜。”

百裏封疆聽得出他話外有話,收劍回鞘的同時,将一個小布包丢了過去。

柳下少争下意識接過來,打開一看,讓他大吃一驚!

包裹裏的東西竟與在孤雁峰時,靈帝交給他的東西一樣——都是狐皮,除了上面所畫的圖有所區別,手感摸來也無太大差異。

“這是……”柳下少争擡起頭,“你怎麽會有‘它’?”

百裏封疆聽了他的口吻,狐疑道:“你識得此物?”

“呃……不,我是好奇你怎麽有這奇怪的東西。”牽涉到當年星之域的覆滅始末,他必須謹慎。

“是師尊所留,當年他離開之時叮囑我今年端午,前往虛懷谷赴約,戰勝另兩人手持狐皮的人,将三份狐皮一起帶回。”百裏封疆的腦海裏閃過一道不羁的身影,“給你,是要你代我赴約。”

“什麽?!”人人都要他赴約,柳下少争好笑道,“不是讨厭我?這麽緊要的事,交給我,不怕耽誤了你師尊的交待?”

“我讨厭你是我的事,與此無關。”百裏封疆不茍言笑道,“以你之能,相信再強的對手也不難應對。”

讨厭他還可名正言順差遣他,這是什麽強盜般的邏輯?

柳下少争來回走了兩趟,“你對我很有信心嘛!但如果輸了怎麽辦?”

“輸了就輸了。”百裏封疆面無表情,“我不克親自前往,既要你去,斷無責怪之理。”

“若有什麽秘密被我發現,是不是要殺我滅口?”柳下少争打趣道,“這件事,怎麽聽都是我吃虧。”

“你去還是不去?”百裏封疆幹脆地問。

柳下少争見狀,拍拍他的肩,“脾氣這麽大做什麽?我也沒有說不去,但你總要告訴我到時以什麽身份出現。”

“你就稱,代表武皇即可。”

武皇?

柳下少争不知這相識多年的百裏封疆,就是與靈帝并稱的武皇傳人!轉念又一想,自己何嘗不是隐諱了靈帝的存在?

武皇、靈帝、飛仙為隐世高手,三人莫不與當年名震一時的星之域域主相交甚篤,星之域瓦解歸降,這三人也銷聲匿跡,除師父靈帝的狀況,他從沒聽到過半點關于武皇與飛仙的消息,猛然意識到端午節要遇到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內心的驚詫可想而知。

“你在想什麽?”百裏封疆打量着他,“此事做完之後,立刻回京城,好好做你的太子太傅。”

“等——”柳下少争手腕一推,仍是優雅地笑,“你說誰是太子太傅?”

“大軍臨行前,我得知皇上已備文诏,打算封你為太子太傅。”百裏封疆淡定道,“大丈夫生在天地間。當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若再不務正業下去,你我最後一點交情,不如徹底斷去……”

“你認為入朝這麽好?”柳下少争收斂笑容,正色地回過頭,落寞地望着他,“看來你并不了解我……”

“反正你也不是放歌山水的閑人。”百裏封疆拔劍卸下,遞過去,“拿去用。”

“那我是怎樣的人?”

柳下少争沒有接劍,步步靠近,揚起頭一眨不眨直面百裏封疆。

百裏封疆別過眼,背手而立,“走吧,離端午時日不多。”

柳下少争這才拿過佩劍,摸了摸劍鞘上的紋路,向外走了兩步,開口道:“留在此處的小兄弟,你不要為難,是我請‘她’給你治傷。”

百裏封疆沒答腔。

柳下少争卻已得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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