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

更新時間:2013-04-25 09:59:00 字數:4873

于是,在柳下少争的勸說下,呼延澈心不甘情不願地準了攝政王呼延頗黎的奏本,親自任三軍主帥,右将軍“楚山孤”代替百裏封疆,成為新一任的大都督。三日後,全軍啓程趕往玉峽關。

大軍前行的途中,泾陽來到柳下少争所在的中軍人馬跟前,請他單獨一談。柳下少争心知她必有很多疑問,笑了笑,兩人并肩策馬,在距離皇辇一定的距離随行。

柳下少争遞過去一袋水,“宮裏上好的茶,喝兩口吧。”

“你還有心情喝茶。”泾陽對他的淡定不以為然,“這次,你實在不該勸皇上親征,連自己都跑來摻和。”

“為什麽?”柳下少争不像其他人身穿戎裝,仍是文士打扮,自在搖扇,“你覺得很危險嗎?”

泾陽肅然道:“當然,我雖已按照呼延頗黎所說的将百裏封疆手下的将士收在麾下,但那些人并不心服,王爺是想利用這次出兵來消磨沙漠之鷹的實力和銳氣,打敗修羅淵就最好,便是戰敗身死,也讓他心底落個幹淨。”緩了緩,見他沒有答腔,又說:“皇上一離開京城,王爺在朝中一手遮天,到時百裏封疆留下的沙漠之鷹不管是勝還是敗,對皇上和你都沒好處。”

柳下少争又飲了一口茶,才說道:“擔心什麽,有你在,我很放心呀。”

“我不是大羅神仙!”泾陽對他這麽放任自流的态度無奈之極,“就算莫焉非曾教過我帶兵打仗之道,也只能用在戰場上,朝廷的勾心鬥角并不涉列在內。”

柳下少争示意她少安毋躁,“你只管做你的就好,其他并不用擔心。這一次讓皇上出來,就是要呼延頗黎盡情耍他的手腕。”

“你——”

“其實這次修羅淵出兵并不正常,按照楚山孤取走狐皮的情況來推,飛天境和修羅淵都應該以協助他取得寶藏為主要目标,現在呼延皇朝正逢國喪,他們完全可以息事寧人,趁機來休養生息,但偏偏相反選擇主動挑釁,必是修羅淵內部的人有問題。”柳下少争墨色一般的眼神透出清冷的幽光,“而朝廷那方面,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皇朝想要除內亂,也是一次大好的機會。”

“怎麽說?”泾陽發現自己很喜歡看他這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朝廷的精銳沙漠之鷹遠赴西北和此處藩王聯手大戰修羅淵,那麽素有反意的另外三位藩王如果受到挑撥,又會如何?”柳下少争冷笑着一抖扇子,“只有‘沙漠之狐’的呼延頗黎老王爺多年不曾出戰,是否能夠抵三位藩王的逼城呢?”

“你不怕三位藩王占據京城?”泾陽睜大了眼,“那呼延皇朝照樣陷入內亂。”

“哈,不是還有我們嗎?”柳下少争的扇子輕輕一抵下颌,“等沙漠之狐消耗得差不多了,我們內外夾擊滅了三位藩王,那時的呼延頗黎,是功是過全在皇上的一句話,又有誰有資格說半個‘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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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該說他太大膽了嗎?泾陽不由得上下打量起他。

柳下少争對她的反應很是有興趣,“怎麽,你覺得我很可怕嗎?”

“是啊……”泾陽沒好氣地說,“哪天被你暗算,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如果不是大庭廣衆之下,柳下少争真想把她抱過來親上一親,這小女子分明是越來越大膽,只有她質疑他、質問他,什麽時候輪到她怕他?

“不過……”被他灼熱的目光盯得有些赧然,泾陽轉移話題,“我很奇怪,你怎麽去挑撥三藩王和他的關系?我記得那三個人一直私下和呼延頗黎有聯系……”

“這個呀,哈哈!”柳下少争抿唇低笑,“要做壞人實在很容易,只是你确定要聽嗎?我怕破壞少争在你胸中的形象。”

你在我心裏哪裏還有形象?

本想丢出這麽一句的,但她還是忍住沒有損出聲,只說道:“你不說就算了,哼。”繼而一拍馬臀,搶先走了幾步。

“別生氣嘛。”柳下少争策馬跟上,“其實很簡單,你知道呼延頗黎有一個兒子吧。”

“知道,之前還曾跟随百裏封疆出征。”泾陽想到那張他在王爺府遇到過一次的臉孔,不由得皺起眉,“但給人感覺是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說到“纨绔子弟”,回憶起與他相識不久那會兒,也曾這麽給柳下少争刻下如此印象。

“這眼神是又想起我什麽嗎?”柳下少争不用猜也知道她想到哪裏,“算了,不說這些有的沒的,反正呼延頗黎的兒子呼延涼與三藩王之一的東藩王之女有染,而東藩王之女又與南藩王的兒子有婚約,北藩王與南藩王則是姻親,我就——”

“讓我猜猜,是不是你利用這個關系,伺機挑撥東、南兩藩王,讓南藩王覺得朝廷不把他們放眼裏,這樣南北藩王與東藩王不睦,眼見大軍離開京城,定會挾怨抱負……”

“不愧是我冰雪聰明的小師妹。”他的滿眼都是笑意。

“你這大壞人……”泾陽搖搖頭,“能讓你操縱的都被你操縱了去。”

“哈,不是早就說了,自古沒有好壞,只有成敗。”不知看到了什麽,柳下少争的笑漸漸斂去,仿佛觸動了什麽靈思,“這段日子你要注意一人。”

“誰?”

“笑千君。”

大軍駐紮的地方仍是玉峽關。

沿途,泾陽等人看到不少在附近生存的百姓逃荒,餓殍遍地,昔日邊界寧靜的要道早已成為人間煉獄。不等朝廷的人馬安營紮寨,修羅淵先遣部隊已攻向中軍所在的方向。幸好泾陽有所防備,左右夾擊,将第一波的攻勢給壓了下去。

新皇呼延澈吓得不輕,夜裏無法入眠,柳下少争安撫許久,才離開皇帳來到外面。

泾陽帶着幾個副将在各營轉過一圈之後,正好走到皇帳外,打算給皇上請安,卻被柳下少争阻下。

“皇上剛歇下,不要驚擾他。”

泾陽點了點頭,吩咐手下各自巡哨,才對柳下少争道:“去我營帳談。”

兩人剛要走,迎面遇到曾随侍百裏封疆的參謀之一笑千君。

給泾陽行了個禮,笑千君向柳下少争笑道:“又見面了,太傅大人。”

柳下少争搖着扇子也笑,“是啊,山不轉水轉,總有見面的機會……”

對于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泾陽恍如不察,問道:“笑千君,你來是有何事?”

“方才營外有人送來一封秘函,點名交給大都督。”說着,遞上來一封雪白的信函。

信函?

柳下少争和泾陽不着痕跡地交換了一下目光,然後由泾陽接過,說道:“好,本都督知道了,你也下去吧。”

笑千君似乎有些不願離開,但見泾陽眼神專注地盯着信函,也就不再多說什麽,徑自回了他的住處。

泾陽與柳下少争沒有到大都督的寝帳,反而繞了個不小的圈兒,最後到太傅帳裏,吩咐下人在外守候,泾陽把那封信取出,放在小幾上。

“你怎麽看?”

柳下少争瞥了信一眼,道:“打開看看咯。”

泾陽撕開信封,攤開在桌面,兩人借着燭火看罷,不覺陷入沉默。

還是泾陽先開口:“你覺得可信吧?”

柳下少争哼笑,“為什麽不信?”

“你要我小心‘笑千君’,這封信是他拿來的,不怕有詐?”她挑起眉。

柳下少争指尖點了下桌面,“我告訴過你,昔日星之域的人有和朝廷勾結,才會使我父功虧一篑,而今修羅淵劫持供品的事如此隐蔽,竟都被朝廷獲悉,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修羅淵有朝廷的內應?我不清楚內應是誰,倒是可以将計就計,看是否與笑千君有關。”

笑千君是呼延頗黎的親信,他若脫不了關系,那麽呼延頗黎也就不在話下。

泾陽明白柳下少争的意圖卻很難放心,“修羅淵的位置特殊,北邊是玄武海,南邊是大荒漠,如果騎駱駝,過了那片荒漠穿過狹天塹,就是咱們腳下所在的玉峽關。若分兵兩路的話,我繞到玄武海那側,不管偷襲修羅淵成或不成,剩下的人馬都比現在的實力薄弱,遇上能與百裏封疆旗鼓相當的對手斷天河,你和皇上……”

“哈哈。”柳下少争一徑笑。

泾陽推他一下,卻被柳下少争抓住了手腕,輕輕一拉抱坐在腿上,“我的大都督,你想太多了。”

“胡鬧。”泾陽不敢太大聲,驚動外面的士兵,“這是什麽地方,你還敢無禮!”尤其她現在還易容成楚山孤的樣子呀。

柳下少争輕輕聞她鬓絲的幽香,低低地說:“別擔心,他們不敢進來的……泾陽,若我只讓你帶走一百個人,你還敢不敢?”

“你又有什麽鬼點子了?”她伸出纖細的手指,左右捏那張俊美的臉龐,“不準再隐瞞我,全部交待清楚。”

“讓你帶走這些人不是為‘厮殺’,而是要做‘苦力’,所以大部分兵力還是會在軍中守護皇上。”柳下少争抓下她的手,“按照信上所說,斷天河帶走修羅淵的精銳,剩下的也不過是些駐守兵,本以為有修羅淵的地勢作為屏障就萬無一失,卻不想被咱們知道了飛天境與修羅淵之間的秘道。你帶走的這些人只要順圖上所繪的地勢從高到底挖一道暗渠,引玄武海之水到此,七日之內一旦漲潮,飛天境和修羅淵全都不保。”

“啊……”泾陽聞言倒吸一口冷氣,“你怎麽确定七日內會有大潮?這個時令,玄武海應該是風平浪靜才對。”

“我要使用堪輿之術改天時。”柳下少争的口吻雲淡風情,就好像這件事和他沒有半點關系似的。

泾陽一把揪住他的前襟,“你瘋了?!随意改變天時要折壽的!不行,我不同意!”雖然沒有跟師父學術法,但她明白,不管是誰亂了時令,都要受到天譴,這是天地萬物亘古不變的法則。

“那你有更好的辦法速戰速決嗎?”柳下少争雅然一笑,“既不至于讓修羅淵和飛天境的叛徒成為我父親複興霸業的阻礙,也不讓修羅淵的人馬成為呼延頗黎借刀殺人的利器,如此不過是最折中的選擇,何況……折壽而已,又不會死。”

“你知道你會活多久嗎?”泾陽冷冷地問,“如果你本身只有六十年的命,一下子去了三分之一,那麽未來……未來你要怎麽辦?”

柳下少争靜靜地盯着懷中的她,半晌問:“如果要你現在與我一起離開這裏,放棄雙城的百姓,你肯不肯?”

“我……”她哽咽了。

“如果你說一個‘肯’,柳少争二話不說放棄剛才所說的話,和你一起離開這個紛擾的地方。”柳下少争的笑仍舊那麽溫柔,但柔中盡是利刃,“我把選擇權給你——泾陽,來做最後的選擇吧。”

到這一步,讓她做選擇。

分明已是無路可走,無路可選,偏偏還要她做出抉擇——

“你好狠的心。”

柳下少争撫摸她柔順的發絲,“我對你怎麽可能狠得下心來?泾陽,少争不是輕言犧牲的人,若雙城局勢穩定,你願意廢除月城夫妻不可同堂的祖訓,與我終老麽?”

“你我之間又不是夫妻——”泾陽一陣苦笑,“何況,我都還不知你能不能活到那一天……”說着,不知想起什麽翻了翻袖底,把解系草的根莖取出。

“現在交給我,不怕我食言害了雙城?”柳下少争挑起眉。

事實上泾陽對自己如何,早已在他心底有數。可惜,世事紛擾,在沒有把握可以伴她厮守以前,任何多餘的承諾都是妄言,都是不該。

“我怕你活不到兌現承諾的那天!”她沒好氣地說。

柳下少争接過解系草,咬在嘴邊,雙眼卻一眨不眨凝視着她的一颦一笑,心道:想我柳下少争覽遍群芳,終是為草木折腰……

這是現世報嗎?

泾陽眨眨眼,一絲赧然油然而生,“你看什麽?”

“師父有沒有教你看本命星?”他忽然問。

“有……”泾陽點點頭,“怎麽突然說這個。”

從一個人的生辰八字推測到本命星的方位,就能知悉他的運勢和現狀。

“沒什麽。”柳下少争摟着她說,“告訴我你是哪一顆,讓我可以随時看到你。”

泾陽推開他,來到小布窗邊,掀開瞅了瞅群星燦爛的蒼穹,“那麽,哪一顆才是你的本命星?”

柳下少争來到近前,微笑着指向某個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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