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照理說,”寂寥的煙霧在熏的指尖纏繞,他淡漠的眼瞳瞥向唐威,波瀾不驚道:“你是第三方,作為執行任務的殺手,我沒有必要把自己的信息向你全盤托出。你是網站的管理員,你應該最清楚,殺手的個人信息有多重要。”
唐威咬了咬牙,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這個善變的男人!”明明之前還和顏悅色。
熏撣了撣煙灰,漠然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網站的殺手就算不主動跟你透露信息,你也能秋毫無漏的調查出對方所有信息乃至過往經歷,你從我身上找不到任何情報,所以,你沒有安全感。”
“管理員的身份根本就是見光死,我這種專注幕後的人可沒有你們殺手那種堅強的心髒,你既然懂,就別瞞着我了。我們是同伴吧?至少是合夥人不是?”唐威焦急道:“我并不是懷疑你什麽,只是保險起見,我得對我自己的生命給予足夠的保障。你要弄死我簡直易如反掌,所以把你的信息透露給我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熏沉默着,客廳裏陷入一片肅靜。
“啊!”左翼的房間忽然傳出一聲驚叫。
唐威立馬捂住自己受到驚吓的小心髒,“咋回事!敵襲!敵襲麽!”
在他慌張的時候熏已經翻身從沙發上躍起,動作流利地幾下翻轉沖向左翼的房間,迅速得猶如消失在野林的豹子。
“哦——”唐威看着熏消失的轉角,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弱點是,那個小家夥。”
熏推開門的時候左翼正以倒栽蔥的方式歪在地板上,摔得頭暈眼花。
“你在做什麽?”熏走過去把他從地上拽起來。
左翼立刻大叫着:“擰到脖子了!疼疼疼!”
“……”熏面無表情地把他抱起來讓他趴在床上,微涼的指尖捏上他的後頸用很輕的力道揉着,“這裏?還疼嗎?”溫柔得介乎老爸和哥哥之間。
“好多了。”左翼籲了一口氣,剛才一個得意忘形從床上摔下來,差點把脖子摔斷了。他梗着脖子,聲音變得有點半死不活的,“王一的爸爸說這事還是交給學校處理,你怎麽看?”
“随你的便。”熏說。
左翼啧了一聲,不滿道:“就怕學校不辦人事。”
“那你想怎麽樣?他們只是惡作劇,學校頂多斥責、記過、扣學分。”熏忍不住笑道:“比起你們将別人打進醫院……”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左翼趴在床上叫喚着打斷熏的話,“周末的時候我去拿給老師……不過說起來這大叔好厲害啊!到底是誰啊?”
熏無奈地彈了一下他的腦門:“這是第三次回答你了,‘獵人網站’的管理員,唐威。”
“真、真的是他啊?!”左翼蹭地起身,盤腿坐在床上驚怔道:“你怎麽會和他認識的?”
“以前的老朋友,十九歲那年認識的。”熏說。
“你說,把他送去警政署能拿多少賞金?”左翼忘乎所以地雙眼冒金幣。
熏敲了一下他的頭,“做什麽白日夢,他點點鼠标就能讓你小命都沒了。”
“開玩笑嘛,反正你會保護我的啦。”左翼幾乎是下意識地接了話茬,然後他怔了一下,什麽時候自己已經這麽依賴熏了?
無尾熊是不可原諒的!要改過!
“你很在意那臭小子。”唐威像是抓住了熏的把柄,笑眯眯地趴在沙發背上看着剛走出來的熏,如果他有尾巴的話估計就要搖兩下了。
熏看了他一眼,脫掉外套,卷起襯衫的袖口露出光潔的小臂打算做飯,“我的信息你就不要再執着了,就算我說出來你也不會信的。”
“這算什麽回答?”唐威氣鼓鼓地追去廚房。
“唐威,我們是同伴。”熏以沉靜的聲音說。
殺手是不會輕易說這種話的,唐威的氣焰在這句話落地的一瞬間癟了下去。好吧好吧!他撓撓頭,反正相處至今,熏的确幫過他不少——雖然是在要付給對方相應酬金的情況下。不過只要他對自己沒有惡意,一切都好辦。
“明天下午是執行時間,我需要做什麽嗎?”唐威第一次跟随殺手出任務,心裏有點緊張。
熏淡漠道:“別拖我後腿。”
“……”
晚上,左翼枕着手臂躺在床上傻愣愣地看着房間的天花板,他覺得心裏有點亂,腦子裏不斷回想當初熏在海邊對他微笑的樣子,熏拆了人家餐廳的玻璃門把自己救出來的樣子,熏推開辦公室時一臉冷漠的樣子……
自從哥哥死後,他就再也沒想過身邊會出現這樣一個會保護他的人了。
雖然,某種意義上熏只是在保護自己。左翼磨了磨牙,心裏有點不爽快,總覺有啥不公平。
“為什麽會叫熏呢?”左翼在黑暗中翻了個身,模糊地喃喃着。
第二天一早左翼被王一的電話吵醒,對方表示準備在放學前跟費雷德鬧點幺蛾子出來,左翼揉着惺忪睡眼說沒空。他不想再跟費雷德打來打去了,雖然讨厭那家夥讨厭得要死,不過這段時間費雷德出奇的安靜,左翼覺得費雷德就是自己生活中的老鼠屎,簡單來說就跟暑假裏學校布置的作業差不多等級,還是遠離的好。
“好吧,委員長說下午去你家送作業,也好,被委員長逮到就慘了。”
王一悻悻挂了電話。
左翼心想還是自己去拿作業吧,老麻煩委員長,麻煩出感情來咋辦。
中午跟熏在家吃過飯後就各自忙去了。
十二點四十分,帝國大廈門前熏戴着藍色鴨舌帽,穿着一身快遞員的服裝,手裏捧着一個長方形的盒子,上面印着‘國邦快遞’的字樣。
這是個入侵顧家之前的額外小任務,他要在一點前給唐威搶奪位于八樓某間辦公室的一份秘密文件,然後在十分鐘內到前街去和唐威彙合。
“你好,”熏熱情地對門口的保安笑起來,“快遞公司的。”
前街停靠在路邊的藍色跑車裏,唐威調整耳麥,十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
他整癱了大廈的監控系統。
熏的眼睛埋在帽檐投下的陰影裏,他身邊是不斷向外跑去的保安,保衛部門終于發現了端倪,集結所有保安往底商趕,防止發生什麽事。但事實上最危險的因素已經上樓了,熏面無表情地捧着紙盒,仰頭看了一眼電梯跳動的數字,6……7……8……
叮——
電梯門開了,鴨舌帽下出現一雙不符合這棟大廈檔次的運動鞋,上面是一條純棉運動褲。是顧客嗎?視線被鴨舌帽擋着,熏看不清前面到底是誰。
“七樓和八樓監控系統已經修複。”那個人的對講機中傳出這樣一段話。
“再小心點,注意底商!”是個粗狂的男人的聲音。
切,監控系統這麽快就恢複了啊,唐威那混蛋在做什麽啊?熏心裏吐槽了一聲,捧着盒子打算踏出電梯,前面的男人卻跨出一步按住了熏的肩膀,“你,做什麽的?盒子裏是什麽?”
怎麽看都是可疑人物啊,半張臉都埋在鴨舌帽下的陰影裏,身材修長筆直,一雙手細致而白皙,渾身散發着一種生人勿近的強硬氣勢,作為一個快遞小哥來說,反常得有點想不注意都難啊。
反正已經是八樓了。
熏拆開了紙盒,裏面是精良的鮮花,男人眼神剛剛放松的一瞬間,盒子被熏扔了,他從鮮花中抽出了一把半米長的黑色獵刀,刀身烙着獨特的銀色花紋。男人甚至還沒看清他到底從盒子裏拿出個啥,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最後倒在地上,喉間的傷口迅速爆出鮮血。
電梯開開合合,因為男人橫亘的屍身而無法關閉。
熏漠然地抖開一條黑紗蒙住自己的眼睛,然後摘下了鴨舌帽。既然監控已經恢複了,與其再壓低帽檐,不如直接遮住面容比較好。
八樓的保安迅速後退,看着電梯裏慢慢走出一個提着獵刀的男人,雙眼蒙着一層黑色薄紗,猶如夜間的修羅。
熏的眼前好像蒙着淡淡的黑色霧氣,他冷眼掃過那些戰戰兢兢的保安,确定目标後,提着刀往辦公室走去。
保安們聲聲高呼來壯膽,畢竟面前的人一看就是動動手指就可以秒殺他們的全職殺手,殺手和保安,完全沒有可比性啊!
熏單手按着獵刀,然後甩出去,锵地一聲,獵刀穩穩插入保安們腳邊的地面。等他們擡頭時,那個束着黑紗的殺手先生已經一腳踹開了辦公室的門,踏了進去。
辦公室裏那個做賊心虛的人正慌忙往手槍裏填充子彈順便發出恐慌之餘的尖叫。
“現在,把你不該拿的東西交出來。”熏一步一步靠近對方。
腦後絲帶般的黑紗飛揚,他強硬肅殺的氣場簡直可以剝奪他人的精神。
左翼雙手揣在兜兜裏在日光下慢慢走,皮膚白皙的少年猶如在牛奶裏撈出來似的,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顯得很安靜,少年特有的溫淨會凝在眉宇間久久不散,一副能拿來吃飯的長相,加上“小流氓”這樣的頭銜,明顯能吸引同一個年齡段的女生。
左翼并不是真的很“流氓”,至少他不會平白無故地去招惹別人,只是在哥哥去世後他就太放縱自己了。
“學校已經放學了吧,給委員長打個電話算了。”因為發現太過依賴熏而感到有些恐慌,左翼沒有讓他送自己,他覺得一直給熏寵着,會化掉。
然後,在他打算撥程藍藍的電話時,他聽到了女孩驚叫聲。
“委員長?!”左翼猛地擡起頭,穿着白裙子的女孩正被幾個真正的流氓圍在中間,拉扯着她往小巷子裏趕。附近壓根沒有什麽人,左翼看着那個女孩熟悉的背影感覺一股邪火倏地從胸腔裏炸開。
“住手!”他想也不想的沖上去。
混混們回過頭去看這個不知從哪竄出來的小子,為首的那個人被左翼的叫聲引去注意力,女孩子抽泣着趁機甩開對方的手,踢掉高跟鞋頭也不回地跑了。
“……”左翼愣在原地,因為他剛剛看清了女孩子的臉,根本就不是程藍藍,只是個陌生人而已。
現在左翼只想呵呵兩聲,目前他要面對幾個因為自己的出現而搞丢了勒索對象切換到暴怒模式的小混混們。
“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我去幫你們把她抓回來!”話往大馬路上一撂,左翼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