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得不說,這位趙将軍的觀察力還是很敏銳的,秦元熙并不想承認,想打哈哈給混弄過去,但是趙拓的神色一直比較冷靜,秦元熙說了說了兩句話以後,就有點糊弄不下去,場面一度有點尴尬。
攪弄着碗裏的小馄饨,秦元熙覺得自己可能要完。
首先他不知道對面這個人的底細,書裏面一點都沒提,就導致秦元熙在面對趙拓的時候莫名的就有一種慌張感,生怕自己還沒怎麽着呢,就先被這位趙将軍給幹掉了,畢竟是封建社會,誰知道他能幹出點什麽類似于弑君的事情出來。
但是另一方面,趙拓對他的态度也有點奇怪,秦元熙總覺得趙拓看着他的時候那眼神特別像一個忠臣,就是那種願意為了君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類型。
就秦元熙現在頂着一個傀儡皇帝的身份,又有哪個大臣真的會對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朝中有陸王爺把持朝政,但凡是個張眼睛的,那眼睛裏面裝的全是陸王爺,誰還知道他秦元熙是誰?
可你要說他在演戲吧,那這演技也太好了,而且犯不着跟他一個傀儡皇帝演戲嗎?有什麽可演的,這不是浪費演技是什麽?
“陛下不應意氣用事,這江山天下離不得陛下,陛下萬務以江山社稷為要,切莫行此魯莽之舉!”
“陛下一旦離開宮,朝堂必然不穩,民心渙散必然釀成大禍!”
秦元熙舀着小混馄饨吃的滿足極了,要是沒有看過劇本,我就信了你的話,可朕一介傀儡皇帝要是能有這個本事,那還叫什麽狗屁的傀儡?
想是這麽想的,但是話肯定不能這麽說。
“這個、朝中有陸王爺在,大事小事自然由陸王爺決斷,朕不過是想出來游玩一二日,不日變回了,将軍若是不放心,大可以跟着朕就是了。”
大不了就先讓你跟着,等有機會,我再偷偷溜走,還能在路上多看兩眼帥哥,劃算。
“陸賊狼子野心,陛下怎麽将朝政交給他把持,陛下不可呀!”
秦元熙被嗆了一口,一臉驚訝地看着趙拓,這位未免也太真情實感了吧?
陸伯桓現如今的地位可比皇帝絲毫不差的,他竟然敢這麽直接管陸伯桓叫陸賊,我哩個乖乖,這到底是哪兒冒出來的家夥?膽子也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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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這麽罵攝政王,不怕掉腦袋?”
“他敢!”趙拓一把就将手中的佩劍拍到了桌子上:“一劍取他狗命!”
秦元熙這碗小馄饨已經吃不下去了,看着趙拓滿臉義憤填膺,恨不得現在就去殺了陸伯桓的架勢,這次是真真實實給驚到了,略微斟酌了一下,秦元熙才開口說道:“這個、陸王爺的事情暫且緩緩再說不遲,朕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總得體驗一下民間疾苦才好,就這麽回去了,豈不是白出來一趟?”
“可是陛下、”
趙拓還想再勸,秦元熙已經放下了他的小勺子:“怎麽,朕說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不敢。”趙拓臉上有點憋屈:“謹遵陛下旨意。”
這麽聽話的嗎?要是早知道這麽聽話,那他還費個什麽勁?
“結賬。”
了卻一樁心事,秦元熙的心情瞬間就又美妙了起來,站起來一摸腰間,臉色瞬間就變了,來回左右摸了又摸,還是空無一物,然後擡頭去看趙拓:“你身上帶錢了嗎?”
“錢袋不是陛下拿着嗎?”趙拓無辜搖頭:“我沒有。”
錢袋是秦元熙拿着的,當時他是存了心要跑,怎麽也得把這個路費給準備好了,所以就第一時間握住了經濟大權,可現在錢袋子沒有了,秦元熙瞬間就蔫了下來。
“被偷了。”
“那現在怎麽辦?馄饨錢總得給人家吧?”身上一毛錢都沒有,寸步難行呀,這可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他怎麽就把錢袋挂腰上了呢?這麽重要的東西就應該揣懷裏才安全!
“你身上有沒有零錢?”秦元熙現在就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趙拓的身上。
想着他怎麽着也是個大将軍,難道出門就不帶錢嗎?結果趙拓還真沒有,那兜兒比臉都幹淨,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當時秦元熙想個招兒:“有沒有值錢的東西?我這簪子成嗎?這是金子吧?”
秦元熙身上這一身衣服是總宮門口換的,全身上下攏共就只有頭上那根簪子可能值點錢,他正要去拔簪子,手腕就被趙拓一把按住,趙将軍的力氣大得很:“陛下不可!”
就見趙拓從懷裏摸出來一塊兒玉佩,叫來店家把玉佩壓給了人家。
這賬才算結清。
“你那玉佩貴不貴呀?”秦元熙不認識玉,只掃了一眼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人家不是都說黃金有價玉無價,就為了一碗馄饨是不是有點不太妥當?
秦元熙一擡頭就看見前方有個鋪子,繁字體寫着一個“當”字,秦元熙立刻帶着趙拓就往當鋪去,一邊走一邊說:“一會兒我去把這個金簪子當了,咱去把玉佩贖回來,虧本買賣可不能做。”
哪知道趙拓一聽他這話,就停下了腳步,語氣十分鄭重:“不可,不能當。”
“啊?為什麽?”被攔住兩次的秦元熙直接抽掉了頭上的金簪,拿在手裏仔細看了看,也沒看過朵花來:“難道這玩意還有什麽來歷?不能随便流落到外面?”
怎麽說也是看過幾集宮廷劇的人,大概好像也有聽說過什麽皇宮裏禦制的器具都不能外流,一根簪子也算嗎?
“陛下乃天子,怎可将随身之物置壓?”趙拓一本正經,秦元熙反應了兩秒,然後才懂他的意思。
這位趙将軍的意思是,他是皇帝,就算是馬上要餓死吃不起飯了,也不能丢了皇家的臉面,不能做這種折損身份的事情!
呵。
秦元熙頭也沒回的直接就進了當鋪。
他都打算跑路了,當然得給自己準備點路費,誰管你什麽天子地子的,誰還把他這個天子當回事了嗎?并沒有好嗎?
“當這個,你看能給多少錢?”
趙拓沒拉住,陛下态度堅決,他也不敢硬攔着,但是那當鋪掌櫃的拿着簪子看過之後,一臉的挑剔:“公子,這簪子是鍍金的吧?成色也一般,最多二十兩,不能再多了。”
秦元熙一聽這就是想壓價,正要反駁,身邊的人就把随身的那把劍放到了櫃臺上:“純金,不信試試。”
那掌櫃的立馬就哆嗦起來:“我再看看,再看看。”
秦元熙樂了。
感情還能這麽搞,趙拓那劍往上一放,臉一冷,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一句不信試試,你敢不信?
不信試試!
這麽威風霸氣,秦元熙真是越看越喜歡,更想一塊兒拐跑了。
不大會兒的功夫,那位掌櫃的就又回來了,這次态度比上次簡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那就一個客客氣氣,最後到手一疊銀票,以及訛來的一袋碎銀子,秦元熙這次長心眼了,銀票貼身放着,想了想還多分了趙拓幾張,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反正趙拓這會兒還跟在他身邊,妥當得很!
從當鋪出來的秦元熙美得不行,趙拓剛剛的配合讓他很滿意,拍了拍趙将軍的肩膀,毫不吝啬地表揚:“要不是你,還真讓那個奸商給坑了。”
趙拓臉上的表情并不怎麽好看,明顯就是不高興的,大步往前走了兩步,又拐回來跟在秦元熙的身邊,然後示意秦元熙跟他走,秦元熙有點莫名:“幹什麽?去贖回玉佩呀。”
“不贖。”
子時将近,燈市上的熱鬧已經快散了,街上的人也比之前少了很多,趙拓在街上拉着秦元熙來回穿梭,終于在一個即将要收攤的首飾攤位前,停下了腳步。
“哎呦,公子是要給府上的娘子買首飾?正好要收攤,您是最後一位顧客,看上什麽給您算便宜些。”
趙拓在攤上挑挑揀揀,最後選中了一枚銀簪子,簪尾是簡單樸素的梅花,別有那麽一番風味。
秦元熙見他拿起簪子的時候,就知道趙拓的意思了。
這家夥,沒想到還是個有心的。
銀簪子不貴,但是秦元熙挺高興,這是他第一次到這個世界上感受到的善意,來自一個不知底細的人,這個人對他沒有惡意。
不僅沒惡意還相當的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