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管家說, 要大家選出一位美麗的女客人,午夜時分去與伯爵夫人, 共同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
那儀式神不神聖衆人不知道, 總之至少百分之九十會要命。
而目前這要命的第一題,中獎概率是六分之一, 只有女玩家們需要面對。
管家說完,就從懷裏取出一支沙漏放在桌上計時,轉身離開了禮堂。
于是偌大的空間內,只剩下了衆位玩家, 他們甚至連彼此的姓名都不清楚,就要開始互相投票。
女玩家們自然都低着頭不說話,男玩家們互相對視一眼, 有的反倒露出了幾分笑容。
就像是掌控了弱者的命脈,可以随意處決別人性命了一樣,隐隐得意。
有個穿格子襯衫、發際線挺高的男人,八成是程序員,他一雙眯縫眼依次打量過六位女玩家, 奸笑着提議。
“怎麽樣啊美女們?不如你們都先自我介紹一下,說兩句好聽的,就當作我們的評判标準——诶, 就那黑衣服的小妹妹,從你開始吧。”
他指的是坐在右側最邊上的傅藍嶼,誠然,單看傅藍嶼那清純乖巧的長相, 叫小妹妹确實也沒錯。
傅藍嶼正撿着盤子裏的小番茄吃,聞言擡眸,一副不愛搭理他的模樣。
“最後統共就能活三個人,自我介紹什麽,難道清明節還指望別人去給自己上個墳?”
“……”程序員男覺得自己被鄙視了,登時不爽,“你不介紹,那我們可就投你了!”
“哦,原來這裏是你說了算?”傅藍嶼淡定反問,“另外九位男玩家都聽你的,你一人控票?”
“……”
“這是游戲開局的第一道題,誰也不知道晚上那個儀式有什麽用處,選不同的人會不會觸發不同的劇情。你自己在這拍板決定了,萬一選錯了人,你敢承擔後果?回頭大家都陪着你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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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本正經胡說八道這方面,她的口才向來當仁不讓,這會兒不僅把程序員男怼得啞口無言,連在座其他的男玩家也有點猶豫。
只有喬雲铮看着她,眼角微彎,很淺地笑了。
這時一個留着寸頭、臉上還有道刀疤的魁梧男人開了口:“這怎麽判斷該選誰
?要不先選個最紮眼的,比如那粉頭發的。”
坐傅藍嶼旁邊那位姑娘染了一頭粉色卷發,細眉大眼,一看就挺不好惹,此時見自己被點名,果然怒了。
她直接嗆聲:“選你媽,粉頭發招你惹你了?警告你們啊,誰要是敢選姑奶奶,姑奶奶今晚豁出命也得拖他下水,誰都他媽別想活!”
“……”
連續碰着兩個硬茬子,剛才還以為女玩家好欺負的男人們,頓時都無語了。
有個大學生模樣的斯文男生,猶豫好久,最終低聲提醒。
“剛才那管家說,要選一位美麗的女客人,也就是讓我們選個最漂亮的……”
有人嘟囔着:“黑衣服的和黃衣服的都挺漂亮。”
黑衣服是傅藍嶼,黃衣服是白笙。
傅藍嶼裝聽不見,白笙則連連搖頭:“不你誤會了,其實我是醜八怪,我整過容,還隆過胸。”
“……”
然後又有人說:“綠衣服的也挺漂亮。”
被點名的女孩坐在靠中間的位置,穿豆綠色的小吊帶裙,身材火辣性感,一雙眼睛很媚。
她半天沒插話,此刻擡眸一瞥,似笑非笑着回答:“別啊,勸各位哥哥多留我兩天,我總能有些用處的,沒必要一上來就把我推出去,對吧?”
這半天難得有個女玩家是肯服軟的,那人一愣,倒還有點不忍心投她。
眼看着沙漏裏的細沙正慢慢耗盡,規定時間就要到了。
始終保持沉默的喬雲铮,修長手指在桌面一敲,終于慢條斯理地提出建議。
“既然大家都拿不準主意,不如我們就靠運氣來決定,這樣相對也公平。”
刀疤男納悶:“靠什麽運氣?”
喬雲铮起身,分別拿走了附近幾位玩家面前的白色手帕,他用餐刀沾了點醬汁,在其中一張手帕上,畫了個×
而後他背過身去,将六張手帕疊得方方正正,再依次擺上桌面。
六張手帕看上去一模一樣,誰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張沾了醬汁。
他淡聲道:“誰抽到了髒手帕,誰今晚就去找伯爵夫人。”
這辦法聽起來的确很公平,鑒于時間也不太夠了,所以在場衆人包括女玩家們都沒有表示異議。
她們紛紛起身,走過去挑選手帕。
畢竟六分
之一的概率,人人都存在僥幸心理。
傅藍嶼手速很快,首先拿走了第一張。
在發現白笙想拿第二張的瞬間,她面無表情往旁邊一挪,踩在了白笙的腳上。
方才喬雲铮擺放手帕,在擺第二張時明顯動作放慢,他側眸瞥了她一眼。
她明白他的暗示。
白笙被踩了一腳,當即醒悟,迅速改拿了第三張手帕快步後退,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差一點拿錯,晚上就要去跟Bss面對面了。
第二張手帕被一位梳着麻花辮的女生拿走了,在她展開手帕的同時,威廉管家也推門而入。
“尊敬的客人們,時間已到,請問做好選擇了嗎?”
程序員男瞥見那女生手帕上被醬汁弄髒的一角,不禁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
“選好了,就是她。”
麻花辮女生滿臉的難以置信,手一直在抖,像是要哭了。
管家看了她一眼,認清了她的模樣,然後擡手拎出一串鑰匙,開始挨人分發。
“鑰匙上的號碼,是諸位的房間號,現在請客人們前往休息。”
古堡裏的鐘,恰好敲了八聲。
傅藍嶼的房間在四樓,白笙就在她隔壁,而喬雲铮在三樓。
白笙當然不敢自己睡一間屋,等到十一點左右的時候,走廊裏安安靜靜,她偷着來敲了傅藍嶼的門。
門一開,傅藍嶼單手把她扯了進去。
“正好,你就算不來,我也得去你那。”
傅藍嶼是向白簫打過包票的,必須對白笙進行貼身保護,不能出半點岔子。
但她沒想到的是,不久之後,喬雲铮竟然也來敲門了。
“……你怎麽上樓來了?”
“這是第一晚,為保險起見,我還是得來一趟。”喬雲铮進屋後重新把門關上,語氣從容,“別擔心,你們倆睡床,我睡外面沙發,天一亮就回房,免得被其他玩家發現。”
傅藍嶼知道他是好意,所以點了頭,沒拒絕。
聽得喬雲铮又問:“藍妹,發現什麽了?”
“女玩家們都被安排住在四樓了。”
“嗯,然後呢?”
“然後,那個被選中的女生,住在最靠樓梯的位置。”傅藍嶼說,“她午夜要是真被帶走,我想跟上去看看。”
旁邊的白笙吓了一跳:“你去
看看?萬一伯爵夫人把你咔嚓了呢?”
喬雲铮笑道:“好主意,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
白笙不說話了,反正她也是個被保護的菜雞,管不了大佬們要去做什麽。
“待會兒你就乖乖在房裏睡覺。”傅藍嶼囑咐她,“別亂跑,我們很快就回來。”
“放心,我肯定哪也不去,我哪也不敢去。”
于是三個人并排坐在沙發上,一人一杯水打發時間。
期間傅藍嶼還順便研究了一下屋中結構,這裏的布局相對簡潔,中間有一道簾子隔開,外面是沙發和洗漱間,裏面是床和書桌。
值得一提的是,書桌與床是并排擺放的,桌上還立着一面圓鏡,鏡子不小,能完整照出人的上半身。
她正欲去近距離觀察觀察鏡子,結果忽聽古堡鐘聲響了十二下,午夜來臨了。
不多時,走廊裏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緊接着靠樓梯那間房的門被敲響了。
半晌,聽得那位麻花辮女生不安問道:“要帶我去哪?”
威廉管家客氣回答:“尊敬的客人,伯爵夫人誠摯邀請您參與她神聖的儀式。”
“……到底是什麽神聖的儀式?”
“去了您就知道了。”
麻花辮女生似乎不太願意,但管家的力氣卻遠比她想象中更大。
傅藍嶼和喬雲铮把房門推開一道縫,透過門縫,兩人正好目睹了對方被管家強行拖走的一幕。
過程并沒有發出太劇烈的聲響,因為管家倒捆住了女生的雙手,又用破布堵住了她的嘴,讓她無法呼救。
傅藍嶼環顧一周,在确定四樓的其餘女玩家都沒出來後,便與喬雲铮離開房間,悄悄跟随管家的腳步朝五樓摸去。
這座古堡的每一層樓梯都很長,向上蜿蜒延伸着,走也要走很久。
為避免發出響動,兩人後半段甚至是把鞋拎在手裏,光腳走上去的。
五樓的樓梯盡頭豎着鐵栅欄,沒鑰匙過不去,管家從裏面又鎖上了。
但栅欄間有縫隙,從最右邊的地方,能窺見五樓走廊的一部分場景。
不一會兒,伯爵夫人出現了,她換了絲質的睡衣,披散着長發,肌膚勝雪,**曼妙,人間尤物。
她來到麻花辮女生的面前,在對方戰戰兢兢的眼
神裏,擡手撫摸了一下對方的臉。
她笑了一笑,一面優雅解着睡衣扣子,一面走進了旁邊的房間。
房間裏具體有什麽,在栅欄外已經看不見了。
但傅藍嶼發現,管家并沒有跟随伯爵夫人進屋,而是領着麻花辮女生,走向了走廊的另一端。
為了調整視角,她不得不又挪到了鐵栅欄的左側,喬雲铮也一起過來了。
兩人相距咫尺,為保持平衡,喬雲铮單手撐在栅欄邊緣,乍一看好像把她圈在懷裏的姿勢。
“藍妹。”他在她耳邊輕聲道,“你用的什麽香水?”
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氣,沁人心脾。
“我不用香水。”傅藍嶼說,“這是我洗衣液的味道。”
“噢……”他故意拖長了尾調,笑吟吟的,“很适合你。”
“……”
傅藍嶼莫名感覺自己被調戲了。
不過調戲這事兒可以暫且忽略,因為她忽然看到管家停住了腳步。
管家在牆壁上有節奏敲擊三下,啓動機關,随着一陣顫動,其中一面牆壁翻轉過來,露出了嵌入裏面的一座人形裝置。
那座人形裝置重鐵打造,兩邊有鐵鏈連接,似乎是以中世紀貴族婦女為模板設計的,尤其頭部,簡直栩栩如生。
裝置下面有座石臺,石臺四周有圓形凹槽,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
管家側身将裝置打開,露出了裝置的內部結構,并作勢要把麻花辮女生推進去。
他背對着這邊,擋住了大部分的視野,傅藍嶼和喬雲铮看不清裝置裏面到底有什麽。
但那女生是看得見的,且吓得幾欲瘋掉,她瘋了似地搖頭,惶惶然轉身就想逃跑。
管家怎麽可能允許她逃跑?他掐住她的脖子拖回原地,不顧她的大力掙紮,将其硬塞進了人形裝置裏,并重新把裝置上了鎖。
他從不遠處的儲物間裏,取來了四只鐵桶,分別放進石臺邊緣的四處凹槽。
然後他擰開了裝置最底下的一處鎖鈕,片刻傳來水流聲,像是有液體正在灌滿鐵桶。
是什麽液體呢?
水流聲終于停止了。
管家關掉鎖鈕,控制機關,将人形裝置再度轉向了牆壁的另一面。
走廊裏靜悄悄的,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他拎起四只水桶
,面帶微笑走向伯爵夫人所在的房間。
他目不斜視,所以在路過鐵栅欄的時候,也并未發現傅藍嶼和喬雲铮躲在那裏。
水桶随着他前行的步伐而微微晃動,透過縫隙,傅藍嶼看見了裏面滿溢的、鮮紅粘稠的液體。
是新鮮的血。
濃重的腥味撲面而來,嗅覺敏銳的她,登時蹙眉。
喬雲铮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走吧,久留無益。”
她點點頭,随他一起離開五樓,以最快速度回到了房間。
果然,在回到房間不久,兩人就聽到了四樓走廊裏的腳步聲,是管家下樓去了。
“你倆有什麽新發現?”白笙見兩人的臉色都挺嚴肅,又緊張又好奇,“是瞧見那個神聖的儀式了?有多神聖?”
傅藍嶼道:“下次投票把你投出去,你将親身體驗有多神聖。”
“?”
喬雲铮又給自己斟了杯水,在旁溫溫冷冷地笑:“藍妹,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嗎?”
“知道,鐵處女。”
“聰明。”
白笙一愣:“什麽處女?”
“……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傅藍嶼淡聲解釋,“鐵處女,是中世紀歐洲的一種鐵制刑具,兩扇門罩挂鐵鏈,裏面布滿大量鐵釘,像座直立的人形棺材。”
白笙依舊納悶:“那究竟是幹什麽用的?”
“既然是刑具,當然是刑訊逼供,或者折磨人用的。”喬雲铮不緊不慢地繼續講,“将犯人夾在其中,再把兩面合攏,框上突出的長釘就會貫穿犯人身體。手腕、腳、眼睛、胸口、肩膀、臀部……都不是致命的部位,但極其疼痛,血還會不停地流,直到流盡之後慢慢死去。”
“……”白笙沉默半晌,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所以今天被選中的那個女孩子,她就是……”
“對,她被釘進了鐵處女,整整榨了四桶的血。”
尖銳的鐵釘刺入身體,該有多麽疼痛,可當時麻花辮女生嘴被堵住,手也被捆住,連慘叫也發不出一聲,就這麽安安靜靜在鐵處女裏,被紮成了篩子。
白笙單是想象一下那種畫面,都忍不住渾身發冷,她不可思議地問:“放了血去幹什麽呢?”
傅藍嶼回憶起伯爵夫人出現的時候,好像是在解着睡衣扣子,于是
得出了非常合理的猜想。
“應該是用血洗澡。”
“?”
看白笙的表情,大概是三觀又被颠覆了。
“**,你得學會适應,在系統世界裏,什麽離奇的事都有可能發生。”喬雲铮道,“也許你對‘血腥瑪麗’這個傳說,會稍微有點印象?”
白笙奇道:“血腥瑪麗,不是雞尾酒的名字嗎?”
喬雲铮無言片刻,微微一笑。
“好的,當我什麽都沒說。”
“……”
白笙隐隐覺得這個男人在鄙視自己,雖然她也的确菜得不能再菜吧,但最基本的求知欲還是有的。
她轉向傅藍嶼:“藍藍,什麽是血腥瑪麗?”
傅藍嶼正探頭觀察那面圓形的鏡子,聞言随口答道。
“血腥瑪麗的傳說有很多版本,其中一個版本是關于18世紀時匈牙利的絕世美女,李·克斯特伯爵夫人。”
“傳聞伯爵夫人好用鮮血沐浴,她認為浸泡在純潔少女的血液中,能使自己永葆青春,而她也确實靠着這種辦法,活了幾十年仍如十八歲一樣嬌豔美麗。”
“我猜咱們現在經歷的,就是這個版本。”
白笙恍然大悟,并成功關注錯了重點:“但伯爵夫人怎麽保證咱們六位女玩家,一定全都是純潔少女呢?萬一咱們早就不純潔了呢?”
“……故事背景是系統定的,你也聽管家說了,要美麗的女客人就可以——照你這麽咬文嚼字,未免太難為系統了。”
白笙頓時露出了很不好意思的笑容,表示自己聽懂了。
然後她就陷入了新的困惑。
“那……藍藍,要是那位伯爵夫人真的每天選一位女玩家去放血,最多六天,咱們不就全軍覆沒了?”
這是個好問題。
如果伯爵夫人只針對女玩家,那麽女玩家們的過關期限就只有六天,否則就要死絕了。
但女玩家們死絕了,男玩家們還有很多,他們還要繼續尋找殺死伯爵夫人的過關辦法,捎帶着互相殘殺。
……合着這次的世界,是男玩家的狂歡,根本就沒打算讓女玩家贏?
傅藍嶼沉吟許久,緩緩搖頭。
“我認為可能性不大。”
系統的每個世界,對男女玩家都是公平的,不可能獨給女玩家出難題,必然也要
給男玩家使絆子。
至于後面還有什麽幺蛾子在等着男玩家們,就不得而知了。
“再等一天,總有他們男人倒黴的時候。”
喬雲铮在旁邊笑:“藍妹,別忘了我也是男人。”
“那你就小心一點。”傅藍嶼瞥他一眼,“你是個白金玩家,什麽難題都有辦法應付吧?如果連你也應付不了,那其他人肯定死得更快。”
“多謝藍妹信任,我會努力的。”
“那我提前祝你好運。”
“……”白笙秀眉一挑,神色古怪,“雖然你倆聽上去确實在講正事,可我還是覺得你倆在暗地裏打情罵俏。”
盡管她內心也并不能夠把傅藍嶼和“打情罵俏”這四個字聯系起來,但喬雲铮那雙含情桃花眼一直笑吟吟的勾人,明顯天生就是打情罵俏的種子選手。
傅藍嶼聞言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你有這瞎想的工夫,不如趕緊睡覺。”
別看白笙比傅藍嶼還大兩歲,其實很聽傅藍嶼的話,她當即乖乖躺下,順便扯過被子蓋上了。
“那晚安。”
喬雲铮和傅藍嶼對視一眼,他熄了屋裏的三盞油燈,只留下一盞用于照明,不使房間完全黑暗,然後自行走去沙發上睡了。
傅藍嶼也躺在了白笙的旁邊。
……
傅藍嶼是個随遇而安的人,不管在哪個世界,睡眠質量都很高。
但她同樣也是個六感敏銳的人,即使在睡夢中,也會因為一些異常的聲響,瞬間清醒。
夜半時分,旁邊的白笙窸窸窣窣,似乎想要下床。
她原本還安靜躺着,像是睡得很熟,誰知下一秒就睜開眼睛,猛地坐了起來,一把将白笙拉回身邊。
白笙被她吓了一跳:“……怎麽了藍藍?我去個廁所而已。”
“先別去,不太對勁。”她側耳傾聽,“好像有水聲。”
“水聲?”
白笙也認認真真屏息凝神,可惜聽力沒她好,什麽都沒聽到。
與此同時,斜躺在沙發上狀若睡熟的喬雲铮,也壓低嗓音開了口。
“是有水聲,從牆壁裏傳出來的。”
原來他也醒了。
傅藍嶼警惕地環視四周,最終找到了聲音來源——果然如喬雲铮所言,有水正緩緩從牆壁內部流出來。
……不對,
那不是水。
是血。
鮮紅的血液,順着石牆的每一道紋路潺潺流出,流經床頭和書桌,向着地板中心彙聚。
這情景,就猶如百川東到海,何時複西歸,少壯不努力,老大……Srry,跑題了。
傅藍嶼眼疾手快,将自己和白笙的鞋,全都拎到了床上。
她轉過頭去,發現不必提醒,喬雲铮也已經把鞋從地上拿了起來。
地面很快就被鮮血浸染的一片暗紅,經僅存的那盞油燈一照,泛着粼粼的微光。
水流聲不止,血位仍在緩慢上漲。
白笙看着直起雞皮疙瘩,偏又一頭霧水。
“大晚上的,這是要搞哪一出啊?”
“你還記得剛進古堡時,威廉管家說了什麽規矩嗎?”
“說……保持幹淨衛生,不要沾染污穢之物,否則伯爵夫人會不開心?”
傅藍嶼淡定指了指地面:“你剛才要是下了床,踩一鞋的血,怕是清理不幹淨了。”
同理,如果晚上屋裏不點燈,黑暗之中什麽也發現不了,但凡有人聽到聲音想下地察看,或者去摸牆壁,一樣中招。
白笙愣了半天,忍不住氣道:“故意引人犯錯,這不是釣魚執法嗎?”
“系統裏的哪個世界不是釣魚執法?”
“……也對,但那伯爵夫人剛才不還用鮮血洗澡了嗎?現在又說這血是污穢之物,污穢她還洗,雙不雙标?”
喬雲铮仍斜躺在沙發上,不緊不慢地解釋:“只有女孩子的血,在伯爵夫人眼裏才是神聖的,這牆上流的,可不一定是女孩子的血。”
“你是說……管家說的‘污穢之物’,是男人的血?”白笙恍然大悟,“噢,我就說嘛,你們男玩家沒那麽容易,說不準會被她砌進牆裏!”
“**,請稍微克制一下自己的喜悅之情,不必表現得太過幸災樂禍。”喬雲铮阖了眼睛,語氣淡然,“我被砌進牆裏,對你很有好處嗎?”
“……”
那倒是也沒有。
白笙用手肘撞了一下傅藍嶼,小聲問:“那藍藍,咱們到底該怎麽辦啊?”
“什麽怎麽辦?你該睡覺睡覺,往床中間躺躺就得了。”
“可我怕這血會漫上來,回頭把咱床也給淹了……”
“流速沒那麽快,就算流到明天早晨這血位頂多也就沒你小腿。”傅藍嶼重新躺下,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況且血不沾床,你目前所在的位置,就是最安全的。”
白笙仔仔細細觀察了一圈,發現牆壁上的血,的确是繞着床邊流的,只要她們老老實實待在床上,就不會沾上血跡。
包括喬雲铮沙發上那方寸之地,也是安全的。
可惜喬雲铮腿太長,只能蜷着,否則就有碰到牆面或垂到地面的危險。
“喬先生,您躺沙發是不是有點懸?”
“是有點。”喬雲铮說,“但我也不能飛到你們床上去,所以這句話沒什麽用處。”
“……”
白笙算看透了,這男人只有在跟傅藍嶼講話時才溫柔耐心,跟她講話就像個杠精。
她頓時不再搭理他,自顧自摟着傅藍嶼睡覺去了。
然而等轉天清晨,白笙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她發現傅藍嶼已經不在床上了。
“……藍藍!”她慌忙掀開被子,“藍藍你沒事兒吧?!”
“我能有什麽事?”傅藍嶼淡定從洗漱間探出頭來,發梢還在往下滴水,跟朵出水芙蓉似的,“洗臉呢。”
白笙如夢方醒,趕緊四處查看,果然,牆壁和地面幹幹淨淨,昨晚流淌的鮮血一滴都沒有了。
“血沒了?”
“嗯,天一亮就自動消失了。”
“喬先生呢?”
“血一消失,他就回自己房間去了,怕早上被別的玩家看見,再惹不必要的麻煩。”
“那我們現在去哪?幹點什麽?”
“當然是去吃頓早飯。”傅藍嶼道,“從昨晚的菜色上分析,今早的夥食應該也不錯。”
“……”白笙差點忘記了,對自己這位閨蜜而言,吃飯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行吧,等我也洗把臉,一起去。”
為以防萬一,她趁走廊無人,溜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間洗漱。
大約十分鐘後。
兩人穿好衣服出門,恰好見四樓剩餘的其他三位女玩家,也陸續起了床。
除了昨晚表現比較積極的粉發潑辣女和綠衣性感女,還有一位留着厚重齊劉海、戴着酒瓶底眼鏡的女生,長相平平無奇,從一開始就沒多大存在感。
白笙悄悄跟傅藍嶼耳語:“我對那個書呆子都沒什麽印象。”
傅藍嶼嚴肅制止:“不要随便跟人家起外號。”
“噢……”
“但低調有時也意味着實力,我們要小心點那個書呆子。”
“?”白笙無語,“你不是不讓我給人家起外號嗎?”
“這外號很有辨識度,先用着。”
“……”
說話間,五位女玩家已經彙合了,大家站在樓梯口,紛紛對視一眼,彼此的神色都有些尴尬。
最終還是粉發酷姐先行開口,她大大咧咧地說。
“雖然遲早要成為競争者,但我還是希望贏家能從咱們幾個當中産生,那些臭男人不配——所以在游戲最開始,我認為咱們至少可以結個一兩天的同盟,等男玩家們都死絕了,再內部決一勝負也不遲。”
綠衣美女聞言也笑了,笑得風情萬種:“對啊,在系統裏女玩家總被歧視,咱們姐兒幾個也得證明一下,那些個廢物根本不值一提,他們只是墊腳石,随時可以去死。”
還有這種操作的?
白笙深感詫異,但與此同時,她聽到旁邊的傅藍嶼平靜回答:“很有道理,我同意。”
“……那我也同意。”
總之跟緊藍藍的腳步不會錯。
現在就還剩書呆子女沒表态,她緊張地推了下眼鏡,猶豫着問:“一共六位女玩家,還有一位呢?”
“那人肯定是死了。”粉發酷姐說得很直白,“通常第一晚被Boss盯上的玩家,拿的都是祭天劇本。”
書呆子嘆了口氣:“那我聽你們的,咱們怎麽才能殺掉那些男玩家?”
“不急,先看看情況,咱們綁了五票,之後不管遇到什麽選擇題,原則就是先把男玩家們推出去扛刀。”
綠衣美女笑道:“明白了,總之以不變應萬變。”
白笙學着傅藍嶼的樣子,作認真傾聽狀,連連點頭。
盡管也只是聽聽罷了。
別的男玩家與她無關,但喬雲铮可是隊友,隊友能随便扛刀嗎?
……當然,喬雲铮身為白金大佬,也不可能輕易扛刀的。
于是五個女孩子排成一隊,集體前往一樓的禮堂。
在穿過那條狹長曲折的走廊時,傅藍嶼刻意又留心了一下牆壁上的油畫。
畫上的少女乍一看,除了神情比較恐懼之外,似乎也沒什麽特別的。
但如果調整視覺角度,轉着圈地看……
在燈光的折射下,少女們的衣服上,或多或少都顯出了斑駁的血跡。
她轉開視線,鎮定自若走上前去,推開了禮堂的大門。
十名男玩家到了九位,喬雲铮也在其中。
待女玩家們全部落座後,忽聽門又發出輕響,昨晚那個逼逼叨叨的雞賊程序員走進來了,而且看上去臉色還不太好。
威廉管家在門口恭敬行禮:“夫人,客人已經到齊了。”
到齊了,這就變相說明那位麻花辮女生,确實是死透了。
玩家只剩下了十五位。
伯爵夫人仍坐在餐桌的盡頭,微笑颔首。
今天的她,比昨天顯得更加嬌豔動人,膚色如雪,眼眸純淨,唇瓣像是盛放玫瑰的色澤,充滿致命的誘惑力。
不過一想到這副皮囊,是從鮮血裏浸泡出來的,傅藍嶼也就懶得多看了。
她靠在椅背上,目光微微下移,瞟向那位程序員男的鞋。
果不其然,程序員的灰色運動鞋,應該是剛剛才刷過,濕乎乎的水跡未幹。
他的鞋底邊緣,有一圈明顯的血跡,血跡凝固發黑,看起來很是礙眼。
這位大兄弟八成是昨晚下床了,踩了一腳的血,今早想要刷鞋卻發現根本刷不幹淨。
怎麽可能刷得幹淨呢?
除了他之外,其餘玩家穿的鞋倒是沒什麽異常,看來都足夠警惕。
能活到黃金局,有幾個是真蠢的?
她端起面前的牛奶杯,喝了一口。
不出所料,今早的夥食依舊不錯,面包烤得很松軟,抹香濃花生醬,奶酪,煎肉排,還有各式切片的水果。
她很喜歡這個世界的待遇。
待大家全都吃飽喝足,伯爵夫人再度拎着裙子離席,她自始至終除了笑什麽話也不講,就像個擺設,又精致又滲人。
“請各位尊敬的客人随便參觀,只是不要走出古堡大門,也不要前往五樓,五樓是伯爵夫人休憩的地方,如果被人貿然打擾,夫人會不開心。”
管家盡職盡責扮演游戲npc,說完就離開了。
剩下一群玩家大眼瞪小眼。
怎麽着,連古堡大門都不能出了?
“今早少了個人。”剃着板寸的刀疤男說,“看樣子去參加那個什麽儀式,确實會死。”
程序員男原本還心不在焉的,此刻聽了這話,忍不住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
“既然知道會死了,下次再投票的時候,就麻煩各位小姐們态度客氣點,免得把我們這群大老爺們惹急了,看誰不順眼,就讓誰半夜去送死。”
“就你,還有臉說自己是老爺們?”粉發酷姐一臉的不屑,“快禿頭的軟腳蝦,除了在這有膽子欺負姑娘,你他媽還有什麽能耐?”
“……”程序員氣得發際線又後移了幾厘米,“你你你……我今晚非得選你不可!”
“你要選,也得有命選才行。”傅藍嶼用叉子叉着藍莓吃,連眼皮也不擡,“你自己看看你那鞋,血刺呼啦的,還能活多久也是個問題。”
她這麽一說,程序員周圍的男玩家們全都警醒起來,紛紛低頭察看。
程序員惱羞成怒:“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我這是不小心蹭上的……喂!你幹嘛?!”
刀疤男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他的兩條腿都擡了起來,一群人将他的鞋底看了個清清楚楚。
“這麽多血?”之前那個大學生模樣的斯文男生,見狀似有所悟,“他昨晚肯定起夜了。”
刀疤男嗤笑:“腎不好呗?”
“誰腎不好了?”程序員滿面漲紅,“我明明是聽見流水聲想去看看,誰知道一下床就踩血裏了!”
聽他的話,在場其餘玩家有的明白,有的茫然,可見昨晚有清醒的有不清醒的,有知情的也有不知情的。
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管家一來就告訴咱,不讓沾到污穢之物,你這鞋刷都刷不幹淨,估計是夠嗆了。”
程序員男本來就為這事兒神經緊繃,現在一被刺激差點氣瘋,抄起沒喝完的牛奶杯,朝對方就潑了過去。
“我看看你這衣服能洗幹淨嗎!洗不幹淨大家一起死!”
那人莫名其妙被潑了一身牛奶,頓時也急了,撲上來就要揍他。
男玩家們一見形勢不好,都忙着拉架,場面一時混亂。
喬雲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