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無情經無用

佛宗清養靜地,天幽蓮池。

一朵盛開的蓮花裏,正盤坐一位眉間一點殷紅朱砂,五官聖潔如神佛般不沾塵俗的和尚。

他眼眸緊閉,雙唇輕啓,聲聲缥缈的佛經梵音自他唇齒吐出,化作一縷縷的淡金佛性,遍布整座天幽蓮池。

就連素來高雅,號稱萬年難以綻放的神品天幽蓮,也被他純粹的佛性所吸引,緩緩綻開花苞,吐納至純之氣。

此刻正通過天幕,觀察天幽蓮池的幾位佛宗頂級大佬看着天幽蓮綻開的這一幕,紛紛面露欣慰笑意。

“佛子出,則天幽蓮開,果然所言不虛,我們佛宗守着這池天幽蓮整整萬年,終于等到它綻開。”

“再有半年便是齋衣節,屆時佛子借此機會證道成聖,我佛宗千年內再無憂患。”

“難……只怕難……”

“歡喜,你素來歡喜,怎麽近幾個月老是說些喪氣的話!”

有佛陀不滿瞪向嘆氣的和尚。

偏偏随着歡喜佛的話落,天幽池裏本是一派祥和之景,那些淡金色的佛性忽而變得紊亂,反應着此刻聖子的內心。

昏暗的天空,深不見底的深淵。

一座孤島般的地面上,小和尚渾身被難以掙脫的鎖鏈束縛着,他越掙紮,這些鎖鏈困得越緊。

随着周圍的地面在不斷潰散,可供人容身的地方,正在不斷被縮小,但小和尚仍舊沒有找到可以逃脫的辦法。

離開這裏……

他必須要離開這裏,齋衣節,還在等着他,佛宗未來,還需他來撐起。

小和尚不斷掙紮,但鎖鏈的數量不增反減,随着一根鎖鏈扼住他的脖頸,窒息感随之湧現。

很難受。

感覺要死在這裏一樣。

渾身都無法動彈,喜愛的佛經無法誦念,素來樂觀的情緒已經被周圍傳遞的孤寂,黑暗所蠶食,絕望,無助,心如死灰……

就像一頭瀕死的困獸。

“……小師父。”

就在小和尚渾身凍到僵硬,呼吸漸弱,視線都已經模糊不清的時候,他聽到一個有幾分疏離與冷淡的聲音。

就像一道光,将他周圍的寒意驅散,令他鼻頭一酸。

“小師父,要吃東西嗎?”她問。

小和尚察覺自己捆住自己的鎖鏈正在

逐漸變少,手腳已經可以輕微動彈,他慌忙伸手觸碰傳來聲音的方向。

他什麽也沒碰到。

有泛着香味的食物被遞到小和尚唇邊,他努力嘗試着張開眼睛,不斷地眨着,想要借此緩解眼前的模糊。

但他還是看不見。

初嘗到的食物很甜,可小和尚這次吃得津津有味,他一點都不想浪費。

“小師父,你誦經給我聽吧。”那道聲音有了幾分溫度。

“好。”小和尚下意識應下,在他誦念經文的時候,周圍泛起淡淡的丹香。

這是小和尚這輩子聞到過最沁人心脾,最讓他留戀的氣味,他怎麽聞都覺得不夠。

“小師父,我帶你離開這裏吧。”過了好久,那個聲音再度響起。

小和尚拼命伸手揉着眼睛,他想要看見,他想看一眼,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小師父,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那道聲音見小和尚遲遲沒有回應,關切問道。

小和尚沒有說話,只是不斷伸手揉着眼睛,他害怕那道聲音的人走了,便用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觸感是溫熱又纖細的。

過了許久,小和尚忽然發覺眼睛能看見微弱的光,他第一件事便是掃向自己手掌握住的方向。

入目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天幽蓮,周圍的佛性已經趨近于無,他手裏,

什麽都沒有握住。

小和尚再也難以抑制,哇地吐出一口淡金血液,臉色慘白,周身氣息紊亂,心境上受到極大損傷。

“靜燈——”

一聲蘊含着佛道本源的輕喝,緩解靜燈心境上的痛苦。

“方丈……”靜燈神色凄然慘笑,擡眸望向天幽池上方,他知道,方丈必然通過天幕注視着他,“無情經,緣何無用?”

“唉……”歡喜佛煩躁地搓着自己的禿頭,瞪了眼方丈,“無情經斷的是情,可靜燈對那位小施主,似情非情,諸般雜糅。”

“早知便讓那小施主表明身份,也不會有如今這個□□煩。”

“靜燈心境有缺,若非我等鎮壓,早有心魔。即便如此,在齋衣節上破丹成嬰褪佛成聖,必經心魔,這如何防?!”

“如何去防?!”

歡喜佛沖着方丈大發脾氣。

“你忘啦,之前這個計劃,你可是雙手雙腳贊

成的。”另一位佛宗大佬幽幽地瞟了眼歡喜佛。

歡喜佛:“……”

淦!

真忘記了。

“歡喜,你且改改這暴躁脾氣。”佛宗方丈慈眉善目,不疾不徐道:“靜燈此劫,尚有一線生機,就在這佛法廬。”

“佛法廬?!”歡喜佛正要發作,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難不成是天……”

“算算日程,最晚不過三個月,便有轉機出現。”方丈打斷歡喜佛透底的話。

歡喜佛伸手撓了撓自己的禿頭,看着方丈支使佛子靜燈去佛法廬傳法,心裏禁不住嘟囔,

“都說方丈老謀深算,看來這天舍利也在他的算計中,幸好我當年沒跟他争這個方丈之位……”

歡喜佛瞅着天幕裏的佛子靜燈,心中不忍,打算等散會他就去瞟兩眼佛法廬,說不準那小施主來了呢?

幾位佛宗大佬聚在一塊又聊了些有關佛宗未來的話,随着會議一散,歡喜佛正要開溜,被方丈率先叫住,

“歡喜啊,老衲有幾句話,要同你說道說道。”方丈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

歡喜佛:“……”

老禿驢!

歡喜佛有心反抗,但想了想自己好像打不贏方丈,只能捏着鼻子跟他走。

靜燈離開天幽池後,直奔佛宗十萬佛山的佛法廬,他赤腳踩在雲蓮上,俯視着下方的十萬佛山,尚沒有禪經師坐鎮的佛法廬有不少,他只需挑一座便可。

靜燈眸底神采無光,一片寂然。

他始終不信,恩人是囚他之人,可深淵已然形成,再難填缺。

……

宣寧花五千塊中品靈石在佛像下方,點上細長的香後,看着袅袅的青煙,在僧人的帶領下,踏上十萬佛山。

當穿過禁制的瞬間,宣寧元素府裏的天舍利開始活躍,試圖牽動遍灑佛山的佛性。

但天舍利已經強弩之末,任憑它調動,那些沾染在佛山的佛性都沒有絲毫動靜。

“佛法廬不限時長,施主若想破鏡,可以選擇單數的佛法廬,若是化解業障,可選雙數,謹祝施主境界圓滿,心神無缺。”

送宣寧進入佛山的僧人雙手合十,真情實意地祝賀道。

“嗯,多謝。”宣寧點頭應下。

宣寧看着眼前這條蜿蜒的石階,最近的一個佛法廬還得跨過一

座山的石階才行。

周圍像宣寧這樣進入十萬佛山的修士不在少數,眼前的路只有一條,衆人只能走在一塊。

宣寧在石階上每走動一步,都能察覺到身體輕松一分,元素府裏的天舍利也能吸收到一點點淡金的佛性尾料。

太慘了。

宣寧看着淺淡得幾乎沒有的佛性接觸她的身體,被元素府裏的天舍利饑渴吸收,有點莫名心酸。

別說她,跟着她的五元素甚至是神秘紋路,什麽時候淪落過吃尾料的境地。

宣寧輕嘆一聲,加快步伐。

像宣寧一樣趕路的修士不在少數,後面原本還算悠閑的築基期修士一看,還以為走得慢會錯過什麽,也開始加快速度。

半個時辰後,約莫十多個人抵達第一座佛法廬,宣寧掃了眼石碑上的數字。

單數。

适合破鏡。

“諸位道友,我已是築基巅峰,難以再控制下去。這座佛法廬的靈氣不算太濃烈,往下走,還有更多佛法廬,在下在此多謝諸位!”

随着一個築基巅峰的修士率先開口,周圍停下步伐的築基期修士稍作思索,很快便有人繼續朝着石階往前走。

宣寧看過佛法廬的攻略,知道前面的佛法廬靈氣确實沒有後面濃郁。

但前提是築基期修士能夠走得到後面才行,要不然走到半路都沒有找到佛法廬,基本就等于白費五千塊中品靈石。

這些佛性承受太多,沒有修煉過佛法的修士,會有一種壓力感,當壓力過重,修士可以選擇捏碎進來之前所得的傳送符離開。

宣寧沒有感覺到壓力感,飄到她身上的佛性都被天舍利饑不擇食地吃掉。

佛法廬每隔一座山脈都有一個。

當這一批進入十萬佛山的修士剩下十七人時,在第十三個佛法廬面前,這些修士開始争執。

宣寧瞟了眼石碑數字。

雙數。

宣寧毫不猶豫,繼續往前走,跟她一樣選擇的修士有七個,他們都還能支撐,挑一個靈氣濃郁的佛法廬,修煉都事倍功半。

随着天色漸黃昏。

宣寧在一座單數的佛法廬面前停下步伐,跟她選擇一致的還有三位。

四人都盯上這處佛法廬了。

“諸位,我乃風翎宗內門弟子,讓與我如何?”一個築基後期

的修士嘴角帶着淡笑望向宣寧與另外兩位。

“風翎宗?什麽野雞宗門,沒有聽過,要打就打不要廢話,贏的進就是。”暴躁修士在線嘴臭。

“就是啊,要打就打。”

另一個女修也開口。

宣寧正準備把神兵符拿出來,忽然聽見身後一道聲音傳來,“雲姑娘!”

宣寧回頭,看着她們有點意外。

居然是三個新鄰居。

“你們想做什麽?”唐宇飛快步跑過來,神色警惕地望向另外三個準備争奪佛法廬的修士。

“我進來時沒看見你們。”宣寧望向唐宇飛,有點疑惑。

她一路走來都沒看見這三人,按理說三人就算出現,也不該在她身後。

“啊,這個,是因為宵晨……”

唐宇飛開朗一笑,正要解釋但被江柔水打斷道,“這位雲姑娘與我們是一起的,四對三,諸位還要繼續堅持下去嗎?”

江柔水面容含笑地望向另外三人。

“她選的佛法廬你們也跟着進是嗎?四對三怎麽了?我一對二不是問題,不要瞎比比,到底打不打?”

那暴躁青年滿臉不耐煩。

“既然如此,道友先與我過招如何?”唐宇飛溫潤笑道。

“不必了。”宣寧伸手攔下唐宇飛。

就在唐宇飛想給她打氣讓她不要害怕的時候,宣寧目光望向三人,語氣冷淡地說道,“來,單挑,我一挑你們三個。”

唐宇飛愣了。

就連那三個修士都愣住了。

大家都是築基後期,一挑三?

這不搞笑嗎?

“你……”那暴躁青年正要口吐芬芳,随着宣寧拿出一塊令符,一股金丹中期的威壓震懾在場所有修士。

“大人,要我砍誰!!”

神兵符提起自己的黃銅巨劍,揮劍一斬,聲音嗡嗡震響。

暴躁青年:對不起,打擾了!

下一秒,跟宣寧争佛法廬的三個築基後期修士溜得比兔子還快。

唐宇飛:……

這個走向,讓人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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